想不通,但清宁的木鱼声嘀嗒嘀嗒融进他的耳朵,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
这边将军府,沈长风还在挑灯工作,书桌上亮着一盏牛角灯,摆放着三五本书籍,其他便是木片竹片之类的东西,借着明黄的灯火,只见他坐在书桌后面认认真真打磨着竹片,而在书桌角落,还放着一把墨扇,正是萧安落在他这儿的白玉珠流苏折扇。
屋内烛火昏黄,屋外虫鸣鸟叫,大门关着,隐藏在树上的暗影卫暮哲左右探头,就是怎么也看不到里面的沈长风在干什么,只依稀听到有东西摩擦的声音。
弄得他很焦虑,每次沈长风要自己单独干什么,都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除了管家严叔能进去外,谁都进不去也看不见,更别提还要时刻隐藏身份的暮哲了。
当然这最终的结果就是,拿小本本记下来,回头交给陛下看。
次日陛下翻开这本书,皱着眉头看完上面密密麻麻的丑字,看完了,都没有什么重要信息。
于是他抬头问:“一回去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捣鼓的是什么?”
暮哲只能低头:“属下无能,什么都没看见,他把门窗关紧了,除了严叔,不允许任何人进去,就连平时出门,他都要把自己的门窗锁好。”
萧安疑惑:“什么时候开始的?”
暮哲想了想,然后回答道:“是从您上次去沈府过后,他偶尔会把自己锁起来,属下当时疑惑,就趁他不在进去查看了一翻,结果并没有什么异常。”
暮哲不知道的是,他那次偷摸进去后就被严叔发现了,严叔告诉了沈长风,沈长风这才决定出去就锁门,之前其实无所谓的,但现在他要给萧安做新的礼物,他知道暮哲是萧安的人,会把他做的一切事情都提前告诉萧安,其他的事就算了,做礼物这个那是肯定不行的!要是让暮哲发现然后告诉了萧安,那就没有惊喜了,所以他不得不让严叔多留意,绝对不能让暮哲破坏他给萧安送惊喜的愿望。
听了暮哲的话,萧安又起了疑心,他正准备起身,又去沈府走一趟,结果起到一半,脑海里就想起了上次去沈府,被沈长风一脚踹飞的经历,他又默默坐了下去。
一旁静默杵立的全德注意到萧安的反应,遂开口道:“陛下,按时间看,今日小侯爷是在南司当值,小侯爷上任有些时候了,也不知他做的怎么样?听说王老的孩子殊宝也在南司,王老曾说他这孩子不好管教。”
视察的借口有了,但萧安还在想,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暮哲也不说话,就在这时,又一个一身黑装的背剑暗影卫突然闪进了殿里,紧急抱拳,但声音很稳:“陛下,城外有发现。”
暮哲闻声闪退回避,萧安认真起来,看向新出现的这个暗影卫。
那暗影卫继续说道:“有一个北夷模样的人正从官道赶来,直奔城门,他手里有大周的通行证,带着沈家军的腰牌,据驿站回报,是沈长风名下左将,叫金戈。”
萧安和全德都吃了一惊,左翼军是仅次于中军的第二大重要位置,相当于一个统帅的左右手。萧安奇怪的并不是此人本身,而是奇怪担任此职的居然是个北夷人。
要知道我大周和北夷常年打仗,势同水火,大周位于陆地中原,占据中原大片领土,而北夷前期是叫夷国,占据中原西方与北方的大半土地,百年前是甚至算得上是平分中原。
但是一山不容二虎,夷国野心勃勃,妄想吞并大周,一统中原,因此常年不断侵扰大周边境,一百年来,两国都有大败大胜的情况,夷国占据西部与北部天然地理优势,借此作战回血很快,像地痞流氓一样见势不妙就跑,养足精神了又来,根本不好将他们一举歼灭。
直到沈家军的出现,才扭转局势,数十年时间,尽管你占据天险,沈家军仍旧用强悍的实力将夷国西部的领土收复,并将他们北部的边界线一推再推,如今夷国剩余的土地就只有原先北部的一半,彻底将他们变成了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从前的夷国变成了小小的北夷,因为他们很野蛮,所以边境的将士习惯称他们为蛮夷,有嘲笑的意思。
这次沈长风能回安都,也是因为他们在北境大败北夷,将北夷野军打得落荒而逃,然后北夷又使出了他们的求和伎俩,派使臣进行和谈,虽然北境大胜,但沈家军也损失不少,需要修身养性,再加上开春,北夷寒冬将尽,冰雪陆续融化,天气回暖对于北夷来说又是一个优势,沈长风当时是想的趁开春之前深入北夷,一举歼灭他们,然而没想到就光新边境线上的这一战就持续了一个冬季,最后沈家一合计把边境线上西边和东边的军力分一半集中到中部,全力打击,胜是胜了,但已经到了四月初,唯一能渡过去深入攻击的勒斯河已经有了融化的迹象,难以保证数十万大军的安全行进。
正在商量这件事的时候,安都的圣旨就到了,沈家一看,是安都得知了北境大捷,要他们回都庆祝。
当时的沈阔:“。。。。。。。。”
这不巧了,想趁开春前一举歼灭北夷的愿望就破灭了,要沈家高层将领都回去,那这期间北境驻守就薄弱了,那除了答应北夷送来的求和书,没有别的办法了呀,于是乎,北境和北夷的休战就这么达成了。沈阔也就安心地带着一众人回安都了。
………………
这边太清殿,听到新出现的暗影卫传来的消息,萧安最终还是站了起来,说:“左军统帅这么重要的位置,给了一个北夷人,全德,随朕走一趟南司院。”
全德躬身应“是”。
这边南司大院:
沈长风还在公房里整理所有锦衣卫的军籍档案,查阅近期各大事件,阿莫带着人在旁边打下手,王殊宝看似老老实实地在帮忙,其实那眼珠子贼得很,他正在等时机,要好好报复沈长风。
一想到上次被沈长风追着满院子打就颜面扫地,他可是吏部尚书的嫡子,居然被一个小小的沈镇抚打得屁滚尿流,这要是不报复回来,以后自己在下属面前还有什么威信?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正好沈长风查阅档案,有些疲劳了,便合上档案,起了身,去到了外面的廊子上站了站。
院子里的下属来来去去各司其职,今天院子里的人不多,其他都被沈长风分配出去视察各司情况了。
王殊宝一双滴流大眼睛就暗搓搓盯着沈长风动向,他手里抱着一沓档案,假巴意思从沈长风身边路过,特意放慢了速度,就看沈长风什么时候下廊子,他就准备伸出一脚,绊他个狗吃屎,光是想到沈长风摔成四仰八叉的模样,王殊宝就想笑。
但想象归想象,沈长风似乎要动身下廊子了,王殊宝立马警惕起来,果不其然,他看到沈长风活动了下脖颈手腕,便抬起了左脚要下台阶。
身后侧的王殊宝眼珠子一瞪,立马伸出一只脚去绊他的后脚。
正要高兴沈长风马上就要被他绊成狗吃屎的样子时,他突然嗓门儿失控:
“啊啊啊啊啊!!!!!”
沈长风左脚又放了回来,正好踩在王殊宝脚踝上,但沈长风似乎没感觉到,甚至踩上那脚踝后开始大动作的活动筋骨起来,似乎下身重力都沉在了那脚踝上。
公房内外听到王殊宝突然的撕心裂肺,都好奇地瞧了过来,就瞧见王殊宝小小一坨藏在沈长风后面,一只脚踝被沈长风踩得动弹不得,手上抱的档案都掉在了地上,王殊宝也痛到蹲了下去,伸出去的那只脚抽都抽不回来。
正在公房里翻阅档案的阿莫看到王殊宝又吃了一瘪,不禁哈哈大笑。
但沈长风似乎还没有感觉到,他哪里是没有感觉到,他就是故意的,王殊宝忍不了了,赶紧痛苦面具艰难地去扒拉沈长风踩着他的那只脚:
“呜呜呜~大人大人,你踩我脚了,好痛~你挪一下…啊啊啊大人你别活动了,我脚要废了,别踩了,好痛好痛~唔呜呜呜~大人~大人~”
周围的人幸灾乐祸,王殊宝示了弱,沈长风才勉勉强强放过他,脚一抬,就看王殊宝迅速收回了脚,像是晚一秒就来不及了似的,抱着他的脚揉啊揉,沈长风给他一个挑衅的笑,回头心满意足地下了廊子。
王殊宝痛苦面具,表面柔弱呜呜呜,内心:好生气好生气!
刚下了廊子,便见一个属下慌忙从大门外进来,对沈长风说:“沈大人,陛下来了。”
沈长风立马看向大门外,上次去他府邸,萧安就是突然驾临,这次来南司院,还是突然驾临。
这是有多想他?
沈长风等不了一刻,跟着就奔去了大门外,高高的马尾打在结实的肩背上,紧致的腰身仿佛有无限爆发力。
只见他轻松越过门槛,站在台基上往下看去,正好看到一身淡青华袍的萧安从马车里出来,系着一件同色的披风,浓密黑亮的乌发挽着玉簪,优美流畅的侧脸轮廓半隐在乌发后,露出的侧颜在天光下白得发光、干净得一尘不染,那轻轻颤动的睫毛勾着眼尾的弧度,钓得沈长风重复心动。
他的萧安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好优雅。
怎么办,他越看越入迷,他的萧安好美啊、好白净啊,他好喜欢啊,好想亲他抱他啊~
就在张羽长伸出手准备让萧安扶着他下来时,沈长风飞出天际的魂瞬间收回,登时一个大空翻越下台基。
萧安正要将手放在张羽长手臂上,突见沈长风动作,下意识停顿看了过去,便见稳稳落地的沈长风一步跨到了张羽长面前,顺带压回了张羽长掏出一半的绣春刀,紧跟着朝萧安伸出了手:
“陛下,我扶你。”
萧安:“…………”
腰刀被强制归鞘的张羽长:“。。。。”
一旁的全德见怪不怪,甚至有种隐隐的乐趣。
萧安睫毛轻轻颤动,打消了刚才的警惕,见沈长风一身大气干练的黑金飞鱼服,今天的高马尾难得不是用红色发带,而是金冠黑带,九尺身高,迎光而立,竟有些耀眼夺目。
萧安目光收回,视线一转,落在沈长风伸出的手上,然后往旁一挪,准备无视他,继续将自己的手搭在张羽长手上,沈长风见状,自己的手也跟着挪,就要挡在张羽长前面,就不让萧安牵别人。
萧安手僵在半空,注视向沈长风。
沈长风大方一笑,顺带又伸了伸手,示意萧安快把手放上来。
而内心:快摸我,快摸我啊。
萧安无言以对,手抬久了他也酸,遂也就不争这芝麻小事儿了,如愿将手搭上了沈长风的手腕上,另一只手微微提了提裙摆,缓步下了马车。
沈长风目光追随着萧安,怎么都挪不开了。
全德缀后跟上,萧安下了马车就收回了手,也不跟沈长风客套,自己就开始往台阶上走,沈长风缓后两步,就这样看着干净美丽的萧安微提裙摆,仪态优雅地上着台阶。
他玩味一笑,紧跟着就追了上去。
全程被被迫当背景板的张羽长咬牙看着沈长风,如果不是陛下在,他绝对要拔刀跟沈长风干一架!天天抢他风头,抢他活儿,有病吧!
不能在陛下面前失了风度,张羽长只能继续忍,然后一声不吭地,跟着上去了。
待萧安上了台基,后脚刚跨过门槛时,后面追上来的沈长风突然在他耳边悄声低吟一句:
“宝贝,又想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