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歌 第42章 第 四十二章

近来三皇子越发得势，就连冬至日万国来朝的盛宴也传言将交由周澈来安排，一时间宫里宫外好不热闹。

周沐抓得空闲又跑来找顾如歌闲聊，顺便还带进来一个姜令宜，三人久得相逢有聊不完的话，周洵插不上话独自在书房看书，三人见他一人可怜，又将摆瓜果茶点的地方定在了书房外的暖阁，就与周洵隔了一道屏风，明明是个好心之举，却偏又格外寒周洵的心。

“这几日街市上不只是张灯结彩的热闹，多了些浓眉大眼、高个腿长的外邦人。”

姜令宜眉飞色舞的说着街上那些奇闻，周沐最听得津津有味，手中的花糕都不吃了。

“那他们说外邦话还是说我们的话啊？每回来宫里的都是说我们的话，还说得挺好。”

“说的奇奇怪怪的，但又能大差不差的听得懂一些，不顾他们的眼睛不是黑色的，有蓝色的也有绿色的，其实长得倒也不错，头发的颜色也和我们不一样，打着卷，就是味儿太大了。”

“啊？可是来宫里的都没有味道啊？”

“殿下是不知道，他们为了掩盖身上的味道，总喷些香的东西，二者交杂，若是一阵风来，风都得原地打个旋儿回老家去。”

“哈哈哈哈哈”

三人哄笑一堂，前仰后翻，止不住的拍桌，就连在一旁候着的秋稚也捂着脸面壁而笑。

“好了好了，人各有异，不要笑了。”

顾如歌制止二人，往屏风外一瞧，周洵正拿着书望着她笑，一时间羞得垂下了头。

“好好好，我不笑了，不笑了。”

姜令宜端起茶杯往自己嘴边递，却在与周沐对上眼后一口气笑喷了出来，茶水撒了半条裙子。

“噗——，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咳咳咳——”

周沐的笑声一声比一声高，脸涨得通红。

顾如歌看向口鼻处淌茶水的姜令宜一时间实在笑不出来了。

“还笑！看看看，衣裳都湿透了，秋稚带令宜去偏殿换衣裳。”

“是。”

二人离开，周沐脸上仍旧挂着笑，一转头瞧见自己皇兄越过屏风而来，反倒像老鼠见了猫，又端端正正的坐好了。

“你呀你，就怕他一人，殿下怎么过来了？”

“圣旨到了。”

圣旨到了，想必是解禁的圣旨，冬至日，万国来朝，各方四品以上官员前来述职，一国太子不能不在。

三人在正殿听旨，圣旨的内容大差不差，也就是那些，不过多提了一句今日的家宴，司礼太监宣完便离开了。

“恭喜皇兄，想来解禁之后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我便先行离去了，皇嫂高诉令宜一声，我先离去了哦。”

“去吧，路上小心。”

“嗯。”

目送周沐离开后，顾如歌将目光停在周洵身上。

“解禁第一件事，殿下要做什么呢？”

“自然是做新衣！”

“做新衣？”

顾如歌不解，做什么新衣？这紧要关头的。

“对呀，做新衣，万国来朝的日子，定然要容光焕发的去，让他们瞧瞧我与太子妃的精神头。”

二人闹着进入殿中。

没人作伴，周沐一个人好生无聊，沿着回自己寝宫的路折枝摘叶。

“哪里来的夷人！你做什么？还不快快下来，宫中栽种的柿子可由不得你随便摘！小心本公主打你八十杖！”

树上身着异族服饰的少年回头看向树下嗔怒的明艳少女，眼睛圆润水灵正瞪着自己，脸蛋也圆圆，这么俯瞰下去娇俏可爱。

周沐见树上的人盯着自己半晌却没个反应，也不知是不是个痴傻的，但自己的公主身份摆在这，实在有些丢面子。

“喂！再不下来，小心本公主叫人将你叉下来！”

岱钦回过神来，一手护着怀里的柿子，一手扶着树三两下便就落地，缓步朝周沐走去。

“你你你，做什么？这是大昭的皇宫，本公主是当今陛下的嫡出长公主，封号元嘉，你你你，怎生得这般无礼！莫不是听不懂汉话？”

周沐慌慌张张，却又要守着自己公主的脸面，磕磕巴巴却又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岱钦仍旧不语，就在两人不过一臂之遥的地方停下，原来树上看小小的人凑近了也不是很矮，但也低他一个头，岱钦扬起眉梢嘴角挑起一抹笑意，从怀里取出一颗橙红圆润的柿子威威俯身递过去。

“柿子很甜，中原的公主要尝一个吗？”

周沐呆住了，少年刻意压低的声线里夹着几分清脆的少年意气，还好她及时回神，伸手接住了柿子。

“既然会说汉话，方才为什么不回答？还有你是哪国来使，可是第一次来？这是皇宫禁内，不许随意出入，下次不许再跑进来了，你就沿着这条路往外走，要是遇到拦路的侍卫，就报本公主的封号元嘉，快快离去吧。”

周沐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少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对面那人也不说话，两人对立堵在路中间，静默许久。

“少主！少主！”

少年回头看了一眼，将怀里的柿子都递给周沐，一时间二人手忙脚乱。

“欸欸欸——，干嘛呀！”

“再见！中原的公主！”

周沐勉强抱着怀里的柿子，望着少年远去的身影，半扎的马尾位置偏高，随着雀跃的脚步微微晃动，连带额饰尾端上的那几片羽毛被风牵动。

等人离开了，周沐气急败坏的抱着一堆莫名其妙的人莫名其妙送来的柿子回到自己寝宫，等到家宴的时候还是决定把这堆莫名其妙的柿子带过去，毕竟这柿子没了总要有个交代。

家宴上周洵与顾如歌久违的出席，倒是十分惹眼。

“元嘉今日怎么带了一堆柿子来？可是自己又去爬树了？”

“父皇，儿臣如今已经长大了，不过今日看着树上的柿子长得好，又想着要到冬至了，就提前摘来给父皇尝尝。”

“好好好，元嘉有心了，不如父皇给你出个题可好？”

“好呀，父皇可不要出太难了。”

“哈哈哈哈哈，好，朕就命你用这鲜柿子做几道可口的糕点在冬至宴上招待蒙兀国的一位特殊使臣，这件事十分重要，元嘉一定要帮父皇做好啊！”

什么使臣？什么柿子糕点？她堂堂一个公主那使臣能有多特殊？难道还能当场给她难看不成？周沐没有多想点头答应了。

堂下顾如歌与周洵相视便了然，如今大昭正在试图与蒙兀国交好，购买马匹，想必这糕点醉翁之意不在酒。

“皇兄与皇嫂面露担忧，难道是怕元嘉做不好？”

周澈故意的，顾如歌笑了笑。

“回父皇，儿臣与殿下从未质疑过元嘉，只是担忧元嘉太过劳累，毕竟父皇留的任务当然须得全心全意的完成。”

皇帝与皇后都对这个回答满意的点点头，可周澈偏就是紧咬着不放。

“皇嫂金玉良言，元嘉可要记好了，否则也想皇兄一样落得个反省思过。”

周澈偏要提这一嘴，周洵与顾如歌倒是无所谓，只是整个席面倒格外沉寂起来，所有人都在等着周洵说话。

“自然，元嘉是该记我这个教训，毕竟前人总为后人指路，否则都是没有灯笼的夜路人，没人知道谁又会比谁摔得更惨，元嘉记住了吗？”

周沐莫名其妙被点了名，一双大眼一一回望看向自己的人，僵硬的点点头。

“元嘉记住了，多谢皇兄提点。”

“哈哈哈，你们呀总记着欺负妹妹，家宴而已，收起你们那些派头。”

皇帝举杯，众人附和，显然这一局，周澈依旧没有挖苦成功。

“做兄长的会教育弟妹，自然是好的，可不要厚此薄彼了，余下年幼的也都要多多关照着，尤其是太子，既是手足之长，更不能偏私。”

皇后适时的搬出些客套话，这局面竟添了几分温馨的意味。

“儿臣明白。”

可这堂上的明白人都看得出来，角逐只在皇后与贵妃之间，余下的妃嫔皇子公主连入场的资格都没有，全都装聋作哑的陪着笑陪着演，祸不及己身才是安稳的。

宴席到尾声皇帝冷不丁的说了一句话，众人又都心思各异了。

“今年的冬至宴就交由皇后与太子妃共同安排吧。”

顾如歌有些受宠若惊，还是谢了恩。

周澈倒是忿忿不平，将杯中的酒狠狠灌下，他早已视作囊中之物，一朝却被旁人抢了去，他不甘，却又不敢言。

……

宴席散去，顾如歌与周洵走在宫道里，身后远远缀着文昌与秋稚。

“今日父皇安排元嘉做的事可不简单。”

“难道你以为父皇安排你的事就简单了吗？”

顾如歌瘪了瘪嘴，确实她的事也不是个好差事。

“想必父皇是有意培养你，否则冬至宴这样的大事也不会让你参与，到时候母后也许会有些苛刻，但也是应该的，毕竟不可能叫你干看着学，再就是这冬至宴很重要。”

“我知道，所以，我也犯难，只希望不要出差错的好。”

“可惜我不能与你分忧了，明日我就要开始审理政务了阔别多日，也有许多绊子等着我呢。”

二人心知肚明，此番解禁，前路必定崎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