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歌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旌旗随风舞动，猎猎作响，混杂着猎犬激动的吠叫，蓄势待发的猎手们等待着皇帝一声令下。

“皇兄今日可要好好表现啊，听说今年秋狝围进了些稀奇的东西，若是皇兄拿不下，那便尽管找臣弟帮忙。”

周澈一向执着于用言语挑衅周洵，周洵早已习惯，顾晏舟第一次回来便见识到这样的场面，分心多看了几眼。

“诸位！”

皇帝端起酒杯走得更近了些。

“你们都是正当年轻气盛的少年郎，是大昭未来的支柱，今日朕特意为诸位准备了些危险的猎物，虽然危险却也是诸位展现自己的时候，如何取舍，合作同盟还是争做一枝独秀皆取决于诸位，待诸位的令官传来第一次喜报后，英勇的小娘子们也要上场大展身手了，千万不要在女娘面前丢了男子气概！”

“是——”

百余人的高喝，空谷传响，声势浩大，皇帝满意的点点头。

“今日朕在此以此酒敬告天地，预祝诸位箭无虚发，满载而归！”

“箭无虚发——，满载而归——”

“箭无虚发——，满载而归——”

“箭无虚发——，满载而归——”

……

最先出发的是早已在训鹰师手上等待已久的海东青，振翅凌空，盘旋逡巡，地上的猎犬也迅速跟上，钻入密林之后身形隐没。

顾如歌看了一眼最后一只在天上盘旋着的海东青，继而低头整理自己的装束。

“诸位可都准备好了？女子在许多方面确实比不上男子，可是这并不代表着女子不行，今年本宫特意向陛下请旨让诸位娘子们也能参与秋狝，让那群自恃顶天立地的郎君们看看女子的厉害，只是这场上也有些过于危险的猎物，便让诸位在此等候。”

“正是，皇后娘娘说的不错，女子从来都不输男子，想本宫也如同你们这般大的时候，最爱着劲装骑烈马去打猎，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贵妃细呷一口茶，此时倒是难得的与皇后见解一致。

“如歌，我马都不太会骑，稍后我就在外面逛一逛就回来了，你自己注意安全啊。”

“姜娘子放心，我家娘子很会骑射的，比那些浪荡纨绔子弟强多了！”

“那我就期待着如歌能有个好收获。”

“多谢令宜，不过我们来也就只是作配，高兴一下就好了，不要太在意能有多少收获。”

顾如歌实在不忍心泼灭二人满腔热血。

“为何？娘娘不是说……”

“既然是要展现女子的风姿，又为何要让男子先行？所谓的危险不过是借口，皇家围猎能有什么危险？就算是今年围进来一头虎，猎场上明处暗处布防放哨的将士数不胜数，更本算不得什么，陛下之意在于试探人才，围猎能最直接的看出世家公子们到底都是什么样，而我们就如同未成熟的柿子堆里的榠樝。”

“我知道，我知道，烘柿之法，有些柿子生涩，用这个方法可以加速已采摘的柿子成熟。”

秋稚兴高采烈地解释，姜令宜与顾如歌对视一眼之后眼中闪过些许失望。

“所以，我们也是猎物对吗？只是不会被射杀、不会被抓捕、不会被随便奖赏的……算了，我不去了，稍后便说我有些难受……”

顾如歌轻轻拍了拍姜令宜的手以示安慰。

“你与秋稚一起吧，还有云萝陪着，不要想这件事了，自己开心最重要。”

“嗯。”

此时一抹红色身影跑了进来，烈火灼灼，十分惹眼。

“元嘉见过母后、贵妃娘娘。”

贵妃轻轻颔首，细细品茶，连个眼神都不想分与周沐。

“你怎么也换上这身衣服？”

“母后不是答应儿臣了吗？儿臣只在猎场边缘跑跑马，绝对不乱跑，而且大臣的女儿都可以去围猎，儿臣作为公主没理由躲在营地，何况猎场里还有太子哥哥，不会有危险的。”

“你呀，大家都是为了猎物才去的，你就贪图好玩，一时看不住就要出问题，本宫得找人看住你才行。”

“哎呀母后，有顾娘子陪着儿臣，不会有事的。”

顾如歌猝不及防的对上皇后担忧的目光。

“臣女任凭娘娘差遣。”

“你一贯执拗倔强，若是如歌劝得动你倒也真是省事了。”

“母后……”

“去吧去吧。”

皇后拗不过周沐，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报——”

传令官停在帐外，随后万长史带来了喜报。

“启禀娘娘，围场上来报，诸位郎君都已捕得不少猎物，其中以睿王殿下与顾家郎君的猎物不分伯仲，太子殿下稍逊。”

贵妃勾起嘴角，得意的望向皇后。

“诸位，郎君们已经传来喜讯，此刻也该轮到你们出场了，本宫再次等候诸位。”

众人行礼拜别皇后与贵妃后，各自骑马离去。

顾如歌走在最后，等着周沐来找自己，等来等去，只等来周沐的小宫女来说殿下已经出发了，她只好自己独身上路。

行至林中，顾如歌发现近前一直麻灰的野兔正悠然自得地吃着草，她丝毫没有犹豫，拉弓搭箭一气呵成，呼吸之间寻找最佳的射击时机。

“唰——”

箭破空而去，野兔挣扎片刻便彻底没命了。

顾如歌下马，准备拿回猎物的时候有人出现了。

徐晚竹俯视着顾如歌，顾如歌倒不受她影响，自顾自地伸手去捡野兔，不料被徐晚竹拦住。

“你若是看上了这只兔子，也得等我拔了箭，否则凭着每只箭上不同的标志，你的苦心经营都会付诸东流。”

“怎么，太子妃的位置都到手了，还舍不得只兔子吗？”

原来她还是对太子妃耿耿于怀，顾如歌不愿与她多做纠缠，拨开挡着自己的弓，捡起兔子就往回走。

“顾如歌——，你一贯是这样不冷不淡，不论是我们当初一起欺负你的时候，还是后来威胁你，显得我做什么都是无用的，你知道吗？我恨你，不是轻飘飘的讨厌，是恨你，从你第一次出现我就不喜欢你，后来你与太子纠缠，我找人绑你，不仅失败了，还帮你做了嫁衣与太子更进一步亲近，就连一向围着我转的姜令宜也开始帮你。”

顾如歌将兔子挂在马上，转过身望向满脸恨意的徐晚竹。

“所以你就做局害她？她之前那么信任你，什么事都帮你做，却换来这样的结果。”

“那是她自找的！谁叫她背板我，开始可怜你、同情你，为你求情，然后，然后我的太子妃之位就变成了你的，都怪她，还有你——，你们一个比一个可恨……”

徐晚竹越来越激动，眼圈泛起异常的红，抓着缰绳的手不断收紧，就连她的马也开始躁动，顾如歌不敢再做逗留，当即翻身上马。

“顾如歌——”

顾如歌刚调转马头，便立即停下。

“你若是再往前走一步，那你就死在我的箭下吧。”

顾如歌闻言回首看了一样已经准备好随时放箭的徐晚竹。

“若是你今日射了这一箭，立即就会有人上报陛下，光是蓄意谋害这一条罪名便足够你替我抵命。”

“哈哈哈哈哈——”

徐晚竹忽然失态笑出了声，极尽癫狂，随即收敛，蔑视的回望顾如歌。

“你难道没有发现，你射中猎物后更本就没有人上前来拿走吗？”

顾如歌蹙眉，难怪方才进入林中时觉得那般怪异，怎么会没人呢？

“哈哈哈，就算你在行宫时算无遗策又怎样，今日无人能救你。”

顾如歌又担心是徐晚竹收买了附近看守的人，故意挖下陷阱就等着自己此刻拿起弓箭反击，她只好立即夹紧马腹快速离去。

身后也响起马蹄声，一只只箭从后而来，一下落在左边，一下落在右边，总是无法准确落在她身上，正当她疑心之际，一只箭正中她的右肩，剧痛袭来，顾如歌卷缩一瞬，险些摔下马。

“哈哈哈哈，中箭的滋味不好受吧，顾如歌顺着这条路往前走走吧，有惊喜在等着你。”

顾如歌疼得额间冒汗，完全没听见徐晚竹在说什么，身下的马也不受自己控制了，只顺着眼前的路往前走去。

马跑得越来越快，肩头上的伤口还在流血，顾如歌就快要坚持不住了，却怎么也没有力气收紧缰绳。

一队小兵从路的那头缓缓走来。

“老大，你说那玩意醒来之后不会到处发狂伤人，然后又让咱们去收回来吧。”

“倒也有可能，上面的意思可不敢随便猜测，不过我看那玩意倒也还好解决，咱们给它弄过来就受了伤，就算养了这么多天也好不到哪去，又饿了好几顿的，肯定没力气了，哎呀，就算是畜生，也是一条命啊……”

叹息那一刻，顾如歌与之擦身而过。

“诶——，别往那边去——，有老虎——”

可此时顾如歌又怎么能停得下来呢？

“老大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咱们家伙都没带，快去找人来啊！”

一群人立即朝四周散去。

老虎？围场怎么会有老虎？难道陛下真的用老虎作考验？

由不得顾如歌继续思考下去，马忽然急停，不安的站在原地喷气，刨地，野兔还在往地上滴血，顾如歌瞬间惊醒，立即抽出自己带在身上的匕首割开挂着野兔的绳索，忍着疼将箭从自己身上拔下一并尽力抛远。

她环视四周，太寂静了，马在原地踱步去不敢确定离开的方向，说明那老虎在此地逗留过许久，遗留下的味道影响了马的判断，越是如此，她越是不能下马，老虎可能还没走远，随时会被血的味道吸引过来。

“吼——”

一声虎啸从身后传来，马也立即转身，听着声音并不远。

若是此时留在这里，必定是死路一条，若是逼着马往前跑，或许可以活命。

三，二，一……

顾如歌再次纵马前行，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快，随即身后立即传来声响，顾如歌不用回头就能确认一定是那只虎。

“吼——”

三两步，那只虎就追赶上了顾如歌，紧紧追咬在马后。

难道真的就要死在这了吗？

顾如歌望着近在咫尺的虎，她的手受伤了，没办法拉弓，何况这么近的距离根本发挥不出箭的威力，马又跑得这么快，就算是用箭去刺都做不到。

弃不弃马都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