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歌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银辉遍撒，圆月若盘，中秋是团圆佳节，皇帝没有举办什么宴席，只在花园中摆了小小的家宴。

“都别拘束，愿意喝酒就喝酒，想凑在一处说话那就去，今日都抛下皇室的名头。”

“是——”

或虽是这么说，后妃们仍旧要守着端庄，只有几个年纪小的聚在一处，皇后与贵妃一个比一个端庄，元嘉早就与六皇子凑到一处。

周洵悄然一人走到一旁饮酒赏月。

“皇兄怎么一人在此？”

周洵定睛望去，周澈正好整以暇地倚着，眉眼间挑衅意味十足。

他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周洵想也不想就转身缓缓走开。

“难道皇兄就这样厌恶臣弟？即使在父皇面前也丝毫不遮掩？”

周洵顿住，将手中的酒杯就近搁在桌面上，虽然倒了回去，却也仍旧与周澈保持着距离。

“有话就说。”

“臣弟知道皇兄这几日忙着处理东宫事务，有还要替父皇分忧，实在是专心致志，不闻窗外事，不若臣弟替皇兄分担一些？”

“不必。”

“既然如此，那臣弟偏要争上一争，听闻皇后娘娘正在为皇兄挑选太子妃，皇兄意下如何？”

前言不搭后语，周洵懒得搭理，目光仍旧远眺宫墙之外，也不知今日宫外该是如何热闹的场景。

“臣弟倒是觉得顾家的小娘子不错，为人温婉有礼、聪颖机敏，若是母妃为臣弟挑选睿王妃，那必定是她，皇兄意下如何？”

周洵闻言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抓住周澈的衣襟，目露凶光。

“你少拿她来威胁我，不论我与她的关系到底如何，你都没资格。”

“皇兄怎么这么着急，臣弟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不必伤了和气。”

周洵用力将人甩开，后者反而玩味地笑出了声。

“哈哈哈，不过是个女人而已，周洵，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为了个女人乱了心神，失了分寸，我倒要看看这样的你又要如何与我相争。”

“你？周澈话别放太满，小心自讨苦吃。”

“哦？果然你喜欢的女人也跟你一样无畏，不过她比你好些，有那么些许自知之明，本王也好少让她受有些苦吃。”

“你说什么？你对她做了什么？”

周洵再次逼近，周澈得意的笑着欣赏周洵脸上的怒意，沉默不语。

“太子哥哥！你们在做什么？父皇要分月饼了，找不见你们。”

元嘉出现打破僵局，二人迅速分离整理衣襟。

“父皇赏赐，那必须得好好享用啊，臣弟先行一步。”

元嘉与周澈擦身而过，见周洵仍旧站在原地，继而又上前。

“太子哥哥，怎么了？三哥和你发生了什么吗？”

“无碍，告诉父皇，孤有些不适，先行离开了，赏赐的月饼就让文昌拿回东宫。”

“那你一个人回去行吗？要不要拿一盏灯？”

“不必，你快些回去吧。”

“是。”

周洵步履匆忙，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打铁花散落的火星散落到河中，摇晃墨色，众人高呼喝彩。

“娘子娘子——，你看好厉害啊——”

秋稚与顾如歌穿行在人群之中，看过一处又一处的热闹。

“娘子你看河对岸是姜娘子——”

顾如歌找寻了好久，才看见穿着粉袄的姜令宜喜笑言开地正看变戏法。

“娘子我们要过去吗？”

“去吧，人太多了，我拉着你，不要走丢了。”

“嗯。”

今日街上的人实在太多了，也不知是被人踩了几脚，珠钗也被撞歪了，顾如歌与秋稚这才寻到姜令宜身边。

“令宜——”

“如歌——”

“好久不见，近来可好？本来今日我要去你府上约你的，可惜家中今日祭祖繁忙，一时间就忘了。”

“无碍，此刻你我不就是在街市上相遇了吗？”

“我们真真是缘分好，诶，对了，我方才过来时看见了一家新开的首饰铺子，人太多了我没挤进去，只在门边远远的看了一眼，款式都还不错，大抵是你会喜欢的，上次与你交换地珠钗有些繁复，我也忘了问你喜欢什么就给你了，这次我定要给你补上。”

“今日人太多了，还是算了吧。”

“一看你就不常在这样的日子里来街上玩，今日娘子们都急着去放灯赏月看热闹，若是心有所属了便就去与郎君相会，早就没人会挤在首饰铺了。”

“好。”

四人费力拨开人群，朝着人更少的方向走去。

“呼呼呼——，终于挤出来了！”

顾如歌这才注意到姜令宜身边跟着的侍女仍旧是前几回见过的那一个，不像以前一样频繁换人了。

“这位是你新的侍女？”

“是也不是，她叫云萝，一直以来在我院子里做洒扫的粗使婢女，那天我见其他侍女们欺负她，我就将她调来我身边了，干那活很机灵一点都不输我以前的那些丫头，她就是有些羞涩话少。”

“原来如此，秋稚倒是话多，有秋稚配着她想必不会出什么问题。”

“嗯。”

四人走了一会儿，便见姜令宜说的那家铺子，百珍阁。

“到了，到了，如歌我们快快进去吧，云萝你也挑几样合眼的，当作我送你的中秋贺礼。”

四人欢欢喜喜的跨进店门，便见伙计们正东跑西跑的忙活着装首饰头面。

“掌柜的——，怎么都开始收拾东西了，这时候也还早着，生意不做了？”

“娘子严重了，方才来了位贵客，要将店里所有上品都包起来，且另将那些上上佳品中素雅的钗子分拣出来用上好的锦盒装，且以最快的速度送去主家。”

那掌柜一面忙着拨打算珠一面分神与姜令宜解释。

“这么多，想必要不少银子，也不知是那位如此财大气粗。”

顾如歌环视一圈，还是有一些可挑选的。

“无碍，下次再来吧。”

“行，那掌柜的下次要是再来了新货可是要好好留着。”

“一定一定——”

顾如歌只好与姜令宜离开。

“这下好了，珠钗没买到，不如我们去放河灯吧，街上人实在太多了，现在想必放河灯的人少了，有情人也都早已早了隐秘之处风花雪月去了。”

“那你要祈愿什么呢？”

“我要祈愿日后嫁个老实的夫婿，乖乖听我的话，挣的银子全给我花！如歌你呢？”

“我？……夙愿了结，与至亲好友岁岁常相见，余生日日皆有喜乐欢笑就好。”

“很不错啊，秋稚呢？”

“娘子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跟着娘子就很幸福了，有新衣、有好吃的！”

“云萝？”

云萝有些羞涩，脸颊泛红。

“我的愿望……希望一切都越来越好。”

“会的！我们会越来越好的！”

姜令宜已经等不及冲向放河灯的小贩身边，精心挑选了一盏自己满意的灯便开始准备。

秋稚与云萝手挽着手紧随其后，顾如歌缀在后头慢悠悠的走。

顾如歌随意拿了两盏灯，没往上面写东西，找了一个宽敞的地方江河等放入水中，手中长杆轻轻一推，两盏灯并肩前行一段后缓缓分开，一前一后飘到其他形式各异的花灯之中，渐行渐远。

顾如歌双手合十，闭眼虔诚发愿。

似玉，你安心，我会照顾好阿娘和爹爹。

良久，顾如歌睁开眼，半蹲了许久的双腿在起身的一瞬间，酥麻游走，险些栽倒时，她伸手无意识的抓住了另一只手，她顺势看去，周洵正皱眉望着她。

“如何？”

顾如歌回过神，收回自己的手。

“还好。”

“此间景色正好，再陪我看看吧。”

“……好……”

顾如歌站定，她知道周洵才不是为了看景色。

“听说你前几日落水了。”

“那就是个意外，如今已经好了。”

“顾如歌……”

周洵叫了她的名字却没有了下文，顾如歌试探地看过去，正对上周洵炽热的目光。

“怎……怎么了？”

“你我既是同盟，那你就该知道你就是我的破绽和软肋，下次若是再遇上了他来威胁你的事，你不许再瞒着我了。”

她当是什么重要的事呢，原来是知道周澈找自己麻烦了。

“那是在我家，就算他要用皇室的身份来欺压我，也得顾虑陛下和我爹爹吧，何况是我先弗了他的面子，又在三与他顶嘴，他自然气不过，说到底我也不亏的。”

“顾如歌，这次就这样了，下次呢？他是睿王、三皇子，他想做什么都轻而易举的，我不可能随时随地的都守着你，就像上次，还有数不清的以后！”

顾如歌被周洵异常激动的情绪震慑到了，呆楞在原地，什么守着、什么以后……她不敢确定周洵地的意思。

“……不会的,你不要太激动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周洵眉目柔和下来，眨了眨泛酸的眼睛，垂着头。

“顾如歌，不要再让我担心了好不好，你不知道他今天说……我真的很害怕，我最近太忙了，没有时间踏出皇宫一步，家宴都没散我就来找你了，苏御打听了你近来发生的事，你知道集市上有多少人吗？你知道我跑错了多地方吗？”

委屈，这竟然事是她从他的话里听出来的第一感受，她心中有些说不出的酥麻酸软，就像刚刚蹲久后起身的那一刻，奇异且难以忽视。

“……对不起……”

周洵别过脸掩饰自己的脆弱，这个空挡里顾如歌理了理思绪。

“周洵你刚才说，我们是同盟，而我是你的破绽和软肋，照你这样的说法你就是保护着我的铠甲，我柔弱无法自保，可我认为这错了，也许我作为一个女子确实不比男子孔武有力、身强体壮，但你要知道女子也是有用武之地的，诸如皇后娘娘与元嘉公主身边的长史，前朝的女将军，现如今女医官、女商人都不在少数，而且柔软的东西里面也是有无坚不摧的，比如由皮革、亚麻、毡子、金丝或是千年藤枝编制的软甲，能防御刀枪，并不比铠甲差。”

周洵重新直视顾如歌，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个坚韧无畏地女子此刻正向自己展现自己的力量。

“周洵，我会成为那样的软甲，而不是软肋，所以你不用担心。”

“哦……好,好的……哦，对了，我听说你与姜令宜交好了，上次行宫的事我知道不是她做的，只能帮她到这个份上。”

“我替令宜谢过殿下，时候不早了，殿下可知道令宜她们去了何处？”

“我让秋稚带她们去前面逛了，不远。”

“那殿下也早些回去吧，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