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歌 第1章 第一章

“阿姐！”

顾如歌小跑着追上顾似玉，神色紧张地望向四周。

“如歌，不用害怕，我来过好多次了的，这松云寺香火不好，游人也少，更不用提这荒无人迹的后山了。”

顾似玉笑着转过身看向顾如歌，风掀起帷帽，二人的脸生得一模一样。

大昭虽说繁荣开放，但上至皇室宗族，下到平头百姓，无一不以双生子为不祥，多数弃杀其一。

忠勇大将军于心不忍，将两个女儿偷偷留下，细心教养至今。

“听说这山上有隐居的神仙，你若是害怕被人瞧见我们，那我就自己去了哦！”

说罢，顾似玉便如同轻盈的燕，消失在前路，顾如歌皱起眉头，提着裙摆追去。

密林幽径，四通八达，顾如歌素来不爱外出，总是坐在屋中看各色书册，即便顾似玉幼时体弱，这几年日日登高逛街比日日跟着师父打拳锻体的她渐渐强上了不知多少。

她渐渐疲惫，一步比一步走得拖沓，额间缀满汗珠，发丝黏在脸侧。

行至深处，顾如歌一把撑在岩板上，坐下调息。

背后隐隐传来人声，顾如歌正欲起身而去，却不料双腿酸软，还未站起就瘫了回去，无奈之下，只好支着身子尽力回头看去。

这一看，便不得了了，两张几乎没有区别的脸赫然出现。

孪生子——

顾如歌捂住自己的嘴，也不在乎手中的方娟才擦试过汗水，一动不敢动。

山中寂静，人声渐渐清晰。

“弟……阿泽，今日是，我自作主张来找你的，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都不来了，我只是想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劳烦太子殿下记挂，山野粗鄙，殿下金尊玉贵，还是早些请回吧。”

太子——

顾如歌双瞳放大，冷汗直流，皇家的孪生子，皇家秘辛！

“……那好，我这就离开……”

枯枝残叶被踩踏碾碎，脚步声渐渐远去，顾如歌从方才惊恐的余韵中回过神来，侧耳细听，确定人离开后才起身，别扭地拖着麻木的双腿向前走去。

太子，双生，皇室……久久萦绕在她脑海中，眼前一遍遍闪过那二人的脸，脚下不慎踩过一枚生满绿苔的石头，向前栽倒。

“啊——”

双手擦过地面，火辣生疼，膝头也磕上碎石，剧痛钻心，顾如歌五官皱作一团，泪花汹涌，身子也蜷缩着。

“阿姐……”

顾如歌委屈的啜泣，却又不敢哭太大声，怕将方才的人招来。

哭过之后，她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瘸一拐的向来路走去。

待回到二人租借的马车上时，顾似玉早已欢欢喜喜的坐在车上羞涩笑着。

“如歌你怎了？怎么会这样，我不是让你就在那等着吗？”

顾如歌再也憋不下去了，扑到顾似玉怀中就放声大哭。

“如歌？如歌你怎么了？别吓我呀，如歌……”

……

顾如歌哭了一路，顾似玉愧疚了一路。

马车停在后院的小门前，许是顾如歌哭的太累了，已经昏睡过去了，面上泛着潮红。

顾似玉见叫不动如歌，只好先跑回府中去叫人，今日也是奇了，明明本该是晚膳前最为忙碌的时候，可她这一路上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如歌要紧，顾似玉没做他想，蹑手蹑脚的跑到顾如歌的屋前。

“秋稚，如歌睡着了，我……”

门开的那一瞬间，顾似玉不仅看见了伪装成顾如歌的秋稚，还有自己那归期未定、脸色黑沉的爹爹，以及满脸担忧的娘亲。

完蛋了，东窗事发了。

“爹……爹爹，你……您回来了。”

顾似玉皮笑肉不笑的给秋稚递眼色，可惜秋稚早就被顾明远的威严震慑，一动不敢动。

“娘亲，你就帮帮我吧，不然爹爹又要……”

顾似玉想凑到自家娘亲跟前撒娇，却被爹爹圆睁得眼睛吓退。

“爹爹我错了——”

顾似玉极其熟练的跪在地上，摆出后悔知错的的神色。

“啪——”

“你妹妹呢？”

顾明远用力拍桌，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生气。

“睡……睡着了……”

“劳烦夫人，去将人接进来。”

“娘亲……”

她娘亲这一走，她可就在劫难逃了。

“顾似玉——，我念在你幼时体弱便不曾对你严加管教，数次私自出府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你却屡教不改，这次还将你妹妹一并拐带出去，今日我非给你上家法伺候不可！”

“爹爹不要，我知错了，爹爹！”

顾明远浑然不管顾似玉如何挣扎，拎起她的后领就往门外去。

“让开让开——，顾明远你要干什么？三娘发热了，你还要对阿玉上家法，害我两个女儿吗？”

顾明远被自家夫人唬住，拎着顾似玉的手泄了劲，慌张地看向脸色异常潮红的小女儿。

“快快快，将三娘放到榻上去，叫医官来，再打凉井水来——”

秋稚更在顾如歌身边这么多年也是头一遭见这样的阵仗，乖乖按着夫人的安排去做。

“医官来了，医官来了——”

顾夫人长舒一口气，将手中的方巾放入水中，焦急地望向门口。

“夫人，将军。”

老者礼还没行完就被顾明远拉到榻前。

“不必在意这些虚礼，快看看！”

老者隔着绢布搭上顾如歌的脉，细细查看顾如歌的眼瞳口舌，耳后病因了然于心。

“小姐的脉象倒是比之前看诊的时候好些了，但这口干唇裂，面色赤红，舌红苔黄，还生了疮，倒是邪热內郁于里的症状，夫人用凉水降温倒是不错的法子，再煎上多加薄荷、升麻的清热方喝下，这热便可退下了，切记夜间多多注意及时更换衣衫。”

“多谢先生！”

人走之后，顾夫人也算是安了心，顾明远也如释重负般坐下，顾似玉偷偷摸摸的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你倒是聪明，还知道躲着人。”

顾似玉自知今天是自己害了如歌，不敢说话，任由父亲数落。

“你也少说两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知道教训孩子。”

顾明远在顾夫人那里没讨到好，剐了顾似玉一眼。

“还有你也是，明明知道自己身体有多不好还要跑出去，你自己出去也就算了，还带上三娘，你可知道你们要是被别人看见了是要杀头的，连带整个顾家都是要遭殃的！”

“阿娘～，我知道你派人跟着我们的，以前也都有人看着我，而且我们这次去的是松云寺后山，那里没有人，我们也没被人看见。”

“这次是侥幸，下回就说不清了，回去抄佛经百遍，再禁足五日，回房用膳去吧。”

“是。”

顾夫人见人走远了，埋怨的对上自己夫君的目光。

“夫人辛苦，这么多年在京中照顾我们的女儿。”

“早些去休息吧，明天还要上朝述职，虽说敌寇被击退，晏舟一个人在剑南道守着也不太行，还是早早回去的好。”

“既然夫人这么说，那为夫就恭敬不如从命，早去了也好早让我们一家人团聚。”

顾明远从西南的小兵一步步成为功勋卓著的忠勇大将军，少不了被皇帝忌惮，除了长子顾晏舟跟在身边外，妻女全被留在京中，美名其曰抚慰顾将军劳苦功高。

好在顾如歌喝下汤药后不再发热，秋稚半夜替她换了衣衫，趴在她手边睡得正酣。

顾如歌迷糊间睁开眼，脑海里一片空旷，眼珠转动，确认自己回到家中后才长呼出积郁的浊气。

“小姐？……你醒了？小姐醒了！”

“嗯。”

“夫人昨夜照顾小姐到子时，后来每隔一个时辰都来看一次，生怕小姐出什么意外，好在这热退了，夫人还让厨房温着可口的小菜和绿豆粥，小姐要是要吃，我这就去端来。”

顾如歌还有些恍惚，脑袋沉沉。

“小姐？”

“我吃的，吃。”

秋稚走后，屋中寂静，顾如歌坐起身，依靠着，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昨日松云寺后山。

那张被光影分割的脸，霎时间由淡漠轻蔑转为狠戾厌恶看向自己，那双微微眯起的桃花眼好似恨不得化作一双锋利的剑将自己灭了口，那双生满薄茧的手扼在颈间，一点收紧……

“嗬咳咳咳……”

“……若是我听到一个关于今日之事，即便你躲到天涯海角，我都会将你杀掉，你的家人也一律逃不掉……”

任凭她如何敲打，那双铁手都纹丝不动……

“如歌？如歌——，你在发什么愣？”

“似玉？”

“你怎么了，不会是昨天被烧坏了脑子吧，不行不行，我带你出去害你生了大病，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逃不了爹爹的那顿家法了。”

“我没事！”

顾如歌伸手拉住顾似玉的手，结果自己被带出半个身子，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觉得似玉有这么大的力气。

“哦！”

顾如歌费劲的重新坐好，顾似玉一屁股挤在她塌边。

“如歌，你真的没事吧，我听医官说你是邪火郁于内，我小时候都是被吓到了才会这样，那天你是遇到什么了吗？”

“没有——”

顾似玉皱眉，不信顾如歌如此快速的回答。

“真的？”

“我骗过你吗？”

顾似玉想了想，摇摇头。

“那肯定是你平时看多了那些神奇志怪的书，那松云寺后面人迹罕至，怪树奇石遍布，估计山风阵阵，或是山兽惊叫，你自己就吓到自己了，子不语怪力乱神，但下次，我一定不会留你一个人的。”

“还敢有下次啊！”

“不敢不敢，娘亲罚我抄佛经百遍，还要我禁足三日，我这几天都出不去了，如歌，佛经太多了，我一个人抄太无聊了……”

“你去拿来吧，我陪你一起抄。”

“这……”

“再不去，我就反悔了哦。”

“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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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