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林羡、白浩川、程万的退役仪式。新闻上说这是一个时代彻底地落下了帷幕。
那天他们都醉了,醉到用忆往昔来试图唤醒他们曾经的时代。
他们都曾被夸赞为最有天赋的运动员,从无数人中脱颖而出进入了国家队,又从国家队的众人中杀出一条通往国际赛场的道路。
但即便如此,也都免不了谢幕退场。
程万看着面前的荣誉墙,似乎突然间有了感触。
“我们都不再年轻了。”
陆扶里听了,用脚踢了踢程万,以此来表达他的不满。
“你还比我小一年呢!用得着你在这儿感慨,再说了,我还比你们早退了两年呢。。”
“我们都被时代淘汰了啊”
程万的眼神在荣誉墙的照片上看了一遍又一遍,用手拍了拍陆扶里的肩膀,自以为说了句似乎很有哲理的话,却未注意到林羡那暗了又暗的双眸。
“你们不是被时代淘汰了,你们那是顺天承势的谢幕。”
林羡的一句话让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知道林羡的滑冰生涯并不完美。四次征战圣罗杯(不真实请不要在意)却从未站上最高的领奖台。
十六岁前她拼着自己的青春两次征战圣罗杯,以天才少女开始,却以一银一铜结局。十六岁之后,她变得沉稳,与万哥两次征战双人滑的战场却以一银结束。
花滑队获得过许多冠军,可以没有一次是属于她林羡的。
*
-两个月前-
“张教练,给我打封闭吧!这是我最后一次征战圣罗杯的机会了,你给我一次机会吧!”
林羡倔强的看着张伯林,但张伯林终究只是摇了摇头。
林羡握紧了自己的拳头,还是不死心地朝张柏林一遍一遍地询问着
“为什么!陆扶里一共打了四针封闭!我也可以!让我试试吧!”
林羡的双眼已经被泪水模糊了,她知道这是她最后一次的机会了,无论是自己的年龄还是身体,都不会再允许她再等待两年。
“我可以的,我不会有事的,求你了教练,出了事我自己负责,肯定不会连累队里的,让我上吧教练,求你了…”
林羡已经泣不成声了,这是她最后的希望,她的花滑生涯中已经有了太多的遗憾,她不想到了最后也只是寥寥收场。
花滑队的队员围在病房门口,看着张伯林无奈的摇头,看着林羡把自己的身子蜷缩起来躲在被子中哭泣。
“你和陆扶里不一样,如果再打封闭,你的脚就要废了,这不是我们竞技体育想要看到的,你好好养伤。你,已经无愧于运动员这个名称了。”
张伯林对他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徒弟自是十分的心疼的,但竞技体育就是这样的残酷,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完美的谢幕。
张伯林悄悄地走出病房,轻轻地合上了房门,看了看围在周围的人道“你们该训练训练,好好准备自己的比赛。这事儿你们谁也帮不了她,她要自己想清楚才行。”
夜色渐渐压过了迟暮的阳光,病房外围着的人也都慢慢散了。灯没开,林羡就这么在黑暗中坐着,眼神漫无目的地落在窗户上零星的灯光上,静静的,似要不做任何抵抗地让这黑暗将她吞噬。
突然间,门开了。
来的人轻轻将门关上,坐在她的身边,什么话也没说。
林羡偏了偏头,其实黑暗中她什么都看得模糊,但这熟悉的感觉和身影还是让她能立刻分辨出眼前的人,就如同他们还在从前那段最亲密的日子里。
林羡首先打破了沉寂“你说,我要是就这么退役了,几年之后我林羡的名字还能和花滑放在一起吗?”
那人没有任何的犹豫,回答道“会的,你的成绩谁也磨灭不了。”
林羡惊讶地抬起了头,随后却自嘲一笑,笑出了声“我从四岁开始练习花滑,到现在二十二岁,整整十八年,流过血也流过泪。如今,却要这样吗?”
陆扶里没有说话。
“我看着你、楚宁、白浩川、程万一个个站上最高领奖台,就像我们小时候约定的那样。只有我,还停留在原地。甚至还连累了万哥,最后的一场也没有个好结果。”
“那你后悔吗?小鱼。”
林羡听到这个称呼有些一愣。小鱼,小鱼小鱼快快游,四面八方是自由。上次听陆扶里这么叫她还是很久以前,那时,她们还没有分手。
黑暗中,陆扶里直直地盯着他身旁的女孩。
后悔吗?林羡也想知道,她曾经幻想过如果没有花滑她的世界会是什么样的,但她想象不出来,因为她从小到现在的所有喜怒哀乐都与那不大不小的冰场有关。没了花滑,林羡似乎也不是林羡了。
那天晚上,陆扶里和林羡说了很多,正如他们小时候一般。
只是,少女的心事已不再是儿时的绵绵愁绪,而是一块巨石,压的她喘不过气。少年的一腔热血到了最后也只化作“快睡吧”三个字。
而后,黑暗又重归了寂静。
林羡不知道自己何时睡着的,也不知道陆扶里何时离开的。
那个晚上过后,她们依旧维持在前任应有的距离。
*
退役仪式后的第二天,林羡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拒绝了一切找来的商务活动,也没有出现在大家最后的聚餐上。只给白浩川发了个短信,以极不正式的方式和大家道了再见。
一切发生的都很匆忙,大家艰难地消化着林羡一声不吭出国留学的消息。而林羡也不好受,用尽所有气力,想把关于花滑的一切都尘封在记忆的深处……
但直到两年后,这段被尘封的记忆还总是会以各种各样的形式提醒着林羡她的遗憾,甚至说是她的失败。
电视机里正在直播着花样滑冰大奖赛英国站的现场。
刘一一的自由滑没发挥好,4T跳空变成了两周还损失了一个连跳。
浩川哥已经成了教练,双手环绕在胸前关注着每一秒的动作。
很多人都是熟悉的面孔,张教练还是习惯坐在观众席上,一闪而过的镜头仍让林羡一眼就认出了他。
……
正是下一组选手准备上场的时候,林羡的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的名称叫作“庄竹生”
林羡接了电话,不等对面开口就先说道“这就来这就来,五分钟。”
拿上手机和钥匙,林羡就匆忙出了门。
本来她时间计算的是没问题的,就怪那个电视体育频道,竟然直播着花滑,让她一看起来就忘了时间。
估计庄竹生又要在她耳边啰嗦了。需要医生主动催促病人看病的,她恐怕也是独一份了。
庄竹生的中医馆就开在林羡公寓的那条街上,位置不算显眼,但来得人却不少。
等林羡到的时候,中医馆已经是关门的状态了。林羡熟练地绕到了街道的后面,在后门上敲了两下。
门被打开,庄竹生早已等候多时。
还没等双方先问声好,他就先习惯性抛出了问题“最近感觉怎么样?药按时吃了吗?膏药都用了吗?”
林羡没出声。
庄竹生摊了摊手表示无奈,这个病号一点也没有病号该有的自觉,自己的身体自己不上心,倒显得他这个做医生的上赶着。
看见庄竹生嘴角崩成了一条直线眉头轻锁的样子,林羡赶紧出声主动交代“除了有时候早上起不来,其他时间药都准时吃了。膏药嘛,想起来的时候都用了……”那意思就是没想起来要贴膏药的时间也不少。
庄竹生对林羡后面说的话自动有了屏蔽系统,只自顾自地检查着,时不时地问问林羡
“上楼梯的时候还疼吗?”
“很少了,但突然间发力的时候脚踝还会疼。”
“晚上呢?冷的时候。”
林羡摇了摇头道“最近没有过。”
……
末了,庄竹生给了林羡一个安心的回答“恢复的不错,再放几次瘀血就差不多了,但还是要注意…”
这次,林羡已经学会了提前抢答“不能过度锻炼,冬天注意脚踝部的保暖,防止再度受伤……”
说罢,还不忘补充一句“每次都是这几句话”
庄竹生不气反笑“是啊,遇上你这样不让人省心的病人,我怕砸了我们庄家百年的招牌。”
据庄竹生自己说,他家祖上从清朝开始就是宫里有名的御医。而他自己,前几年一身反骨,跟着那群想在外自己闯荡出一片天地的朋友一同出了国,只不过他们大都是学金融、管理类的,现下就是每天奔波在各个高楼大厦里,与他这个闹中取静开中医馆的人大不相同。
庄竹生换下了自己的工作服对林羡道“走吧,我带你去取药,顺便一起吃个晚饭?”
听见取药这两个字,林羡的脑子里不免冒出自家桌子上一个一个紧挨在一起的罐子,那里面装满了一颗颗的黑色药丸,一眼看去和鱼食没什么两样。更要命的是,它的剂量多以几十颗为后缀,一顿药吃完,连饭都省了。
于是林羡小声地朝庄竹生提了个不成熟的小建议“这个药我也吃了这么久…它的剂量能不能减少一点……”
“一日三次,一次五十粒,没得商量。”
听到了庄竹生的拒绝,林羡毫不意外。好吧,其实她也没指望这件事能成,但拎着自己手中沉甸甸的袋子,林羡仍觉得自己前途渺茫。
兀地,庄竹生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转过了身,颇有些认真的开口道“要是你觉得太多的话,我直接给你配好药材,你回家之后熬药喝?”
林羡把自己的头摇的厉害。
还是老老实实地吃鱼食吧,自己熬出的药,实在太苦,她无福消受。
看到了林羡的反应,庄竹生看戏般的轻笑出了声,似乎对此早有预料。
文中关于比赛之类的没有现实依据,大家看文就行。这本小说比较肤浅,着重描写的是两个人的感情和以后生活的发展,对于一些期待花滑具体描写的宝子们可能要说声抱歉,会在穿插回忆时提到,但篇幅占比不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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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