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上你的班不用回来。耽误上班时间得耽误赚多少钱啊,你上个月请了啥假扣了一百块钱?”
何燕莲穿着围裙来堂屋接电话,能听清电话那头是个女孩子,不用猜就知道是孙家女儿孙婷了。
何燕莲抬头见到堂屋里的景行和李乔月,又同女儿敷衍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何燕莲叹气道:
“你们小两口啊,遇上个好姐姐给你们出办酒席的钱,可惜她在广州打工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就只能等过年才见得到喽。”
何燕莲说得好听,刚才两人可是亲耳听见何燕莲说回来一趟会耽误上班时间被扣工资的。
两人自然知道何燕莲的如意算盘,就是在当下也忍不了想怼她几句。
李乔月淡定自若,滑动着轮椅的轮子往前走了一点,对着何燕莲说:
“那还真是一位好姐姐,可惜了身上有几只吸血虫,要吸走她身上所有的血,她若是死了也不会甘心吧”
“你说什么?”
李乔月的声音模糊不清,一贯习惯了大嗓门的何燕莲着实没听清,只听见了什么吸血虫。
但一旁的孙世昌却听了个真真的,孙世昌连忙走到李乔月身前道:
“哪有的事,不就是兄弟姊妹间相互帮忙嘛,哪儿来的什么吸血虫,你说对吧老婆。”
身旁的何燕莲却没理她,孙世昌又转身打算伸手去拽何燕莲的胳膊。
“我跟你说话呢,你他妈敢不听。”
何燕莲打了个喷嚏,抬手拍死一只蚊子,嘟囔了一句:
“今天下雨蚊子多,行了饭快熟了先吃饭吧。”
望着何燕莲回屋的背影,孙世昌愣了许久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成了鬼魂了。
“是不是吸血虫你们自己心知肚明。”
李乔月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为了防止他跑掉,景行又掐了个指决将人关进遗像里完全不给他挣扎的机会。
“宴文雪马上来了,先呆着吧。”
只是结合目前的情况来看,孙世昌到了宴文雪那儿怕是有罪受了。
说罢,景行推着李乔月进了屋。
“我滴个怪怪,你们这两小姑娘在干什么!”
刚进屋就看见何燕莲叉着腰冲着福星高照怒吼,菜篮子里是被摘好的四季豆。
只是那四季豆被撇得手指节那样的长短,两边的茎丝没有摘下来。茄子被扒了皮,现在正光秃秃躺在菜盆里。发芽的土豆被暴力去皮却留下了那根高高的秧苗。
只能说……惨不忍睹。
这可给何燕莲提供发泄点了,何燕莲指着福星高照两个小女生的鼻子大骂特骂,最恶毒的一句无疑是:
“妈的,一个女孩子家家什么事都干不好以后哪个男人敢要你们,你们就等着死活嫁不出去吧。”
………
“没有男人要?嫁不出去?”
两姐妹一脸疑惑,挠了挠头又相互看了看。
福星率先开口:好恶毒的咒骂…
高照回答:好快的嘴巴…
福星:好险…
高照:差点就嫁出去了…
在一旁看戏的清风明月表示:……
那顿饭注定不太平,何燕莲像个大家长一样教训着桌上的六个女孩子。一会儿讲到刘清风不注重打扮,脸上瑕疵太多了,一会儿又讲到刘明月不该剪了一个像是被狗啃过的头发,参差不齐。
刘明月最看中的就是自己那头酷炫的头发,容不得任何人说她不好。刘明月将发丝绕在自己的手指上,不屑道:
“我这叫狼尾鲻鱼加长版,帅气与美貌并存,酷炫炸天。”
何燕莲笑出了声,那样的笑声是纯粹的嘲笑。她笑得前拥后仰,好不容易才从牙齿里挤出一句话:
“你那头发,跟我们家扫茅厕的扫帚一模一样。”
福星高照刚喂进嘴里的饭噗一声吐了回去,在坐众人有点没忍住,险些笑出了声。
刘明月的眼神能杀人,但任然理性淡定说道:
“小山重叠金明灭,碧云欲度香腮雪……没错,此诗写的不是我,但我这头发可比你这一整栋房子都值钱。”
那可不止,景行最清楚。当年为了她的这头秀发,景行跑遍了天上人间,才找来了发仙相助。
何燕莲不敢相信,是打心眼儿里不太相信一个女孩子的头发能这么贵。
她也知道这些女孩子都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在城里有车有房,全身名牌包包什么的。就是太奢侈了,没个女人样。
“你家有哥哥弟弟吗?”
何燕莲提出的问题就能让人猜到她的用意,刘明月阴阳怪气道:
“我家哥哥弟弟,原本可以留在家继承家业,但是他们如果自己没赚到钱是绝对不会跟父母说要结婚的啦。”
何燕莲又抓住了话头子,连忙用拿筷子的手碰了碰刘明月道:
“你这个小姑娘,你哥哥弟弟都没结婚你不应该这么败家。你也得赶紧嫁出去呀,我看你这个性格呆在家,那嫂嫂弟妹都不敢进屋了。这不是影响你哥哥弟弟的夫妻感情嘛。”
刘明月无语:呀?看来不嫁不行啦?
何燕莲越说越起劲,饭沫子都喷到刘明月脸上来了:
“我认识几家县城煤老板可有钱了,都是年轻有为,跟你也算门当户对了吧。要不我给你介绍介绍?这要是成了你给我一笔介绍费就可以了。”
福星高照:大婶儿你可真是什么钱都挣啊……
刘明月已经非常不耐烦了,还是忍住阴阳怪气说了句:
“不行的,算命的说我命不好,克夫。”
何燕莲:………
接下来的一整顿饭里,何燕莲简直把在坐的所有人都安排了一遍。又是写电话号码又是推微信的,好像真要在这场饭局里把她们所有人都嫁出去。
连气场最强的景行都不放过。
何燕莲虽然有点不敢惹她,知道眼前这个穿着一袭深色休闲服的女人肯定不是普通人。
“那个………”
何燕莲刚出口两个字,声音有点颤抖。景行的眼神就瞥了过来,强迫与她对视了一秒之后,何燕莲瞬间没了开口的勇气。
景行撑着下巴慢悠悠问她:
“怎么,也要给我介绍一个对象吗?”
何燕莲被她盯得心里发怵,不敢多言。景行一边将菜里的瘦肉挑出来夹给一旁的李乔月,一边笑得坦然。
何燕莲是在肉疼的,自己家闺女在家都没吃那么多肉。就这样一个残疾媳妇居然把盘子里的肉吃完了,这岂有此理。要不是有客人在,她高低要收拾收拾这个新媳妇。
夹完菜的景行蓦然许久,众人不敢开口打扰她,都埋头扒饭。
景行站起身来负手立在窗户前,嘴里轻声呢喃着:
“树生万年见枯槁,人生千岁难思量。
凿身泣露泥销骨,可怜心上药尘香。”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却也见小。伴着窗外氤氲的雨天,众人只见到被忧愁笼罩起来的景行。
福星高照开始咬耳朵:
“啥意思?”
“没听懂…”
“问问刘清风。”
压力给到了在场一直没发声的刘清风,刘清风战术性推眼镜,清了清嗓子道:
“她说,树生万年见枯槁,人生千岁难思量。凿身泣露泥销骨,可怜心上药尘香。”
福星高照刘明月:废话………
何燕莲拉过一旁的人问:
“你们都是读书人,快跟我讲讲她说了啥?”
福星高照摇头,刘明月摇头,刘清风也抱手摇头,就连对面阴沉的李乔月也缓慢摇了摇头。
景行:……
“你们记住,爱人先爱己。”
众人:哦~原来是这样……
何燕莲的目标没达成,还吃了一把没文化的哑巴亏。
更气人的是,她口干舌燥讲了一个晚上,没有一个听进去。
幸好幸好!
何燕莲安抚住自己的情绪,庆幸自己家女儿不像这群倔强的丫头片子。
晚时众人还不走,何燕莲不高兴了。她很想打发这几个离开,留下李乔月就可以了。
福星高照第一个不同意,还手疾眼快跑到二楼去占了一间房间。
“唉兔崽子,你们给我下来,我没让你上去!”
趁着何燕莲不注意,清风明月两姐妹也上了楼。何燕莲这下顾左不顾右,将目光放到李乔月身上。
何燕莲一肚子气,插着腰对李乔月说:
“你就住鹏鹏房间,我给你铺张红床单。”
没等李乔月开口,何燕莲就气冲冲上楼铺床单去了。
李乔月愣在楼梯口,让她自己上楼的人到底怎么想的,是相信霍金能跑过苏炳添吗?
景行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在李乔月还在差异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景行已经将人从轮椅上抱了起来。
还是安全感十足的公主抱,小巧玲珑的李乔月整个人窝在景行的双臂和怀里,她就像在路边捡了一只小小的流浪猫那样淡定自若。
或许捡到流浪猫还有欣喜的时候,而此时的两人只是像两棵木头一样,心绪平淡如水,没有任何感情。
何燕莲捡到景行将人抱上来,又指了指对面的房间,撇嘴道:
“行了,那边是鹏鹏的房间,你两住一屋吧,方便有人照顾你。”
景行点头示意,带着李乔月去了对面的房间。
进屋之后,大红色的床单让人着实有些不适应,再搭配上景行抱着李乔月的姿势,倒生出几分微妙的氛围。
景行将李乔月放在床沿坐好,又去打热水让人洗脸洗脚。
李乔月的声音幽幽飘出来:
“人生千岁难思量,你真的活了一千年吗?”
景行:……
此时的李乔月头发全部散落下来,配上她的语调,有种说不出的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