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一早就出去了么?”
戌时一刻,一名女子站在马车旁,身穿水蓝色衣袍,头挽坠云髻,亭亭玉立的模样引得路人纷纷回头,女子身旁站着位谦逊卑微的老者。
“回夫人,今儿个一早便出去了,朝中事务繁重,只得夫人自己回门一趟了。”
姜易水眼眸低垂,神色暗淡有些许失望但很快过如过眼烟云,道:“无妨,殿下正事要紧。”言罢,抬脚走上马车,俊马昂首嘶鸣,她坐在马车上开始回想这几日。
这是她穿越的第三日,原是骨科医师的她,意外在睡梦中来到这个朝代。不过好在接收到原主的记忆,使她不被人看出异样。
虽然原主出身高贵,但家中内宅时常不安宁。哥哥喜武被当今皇上赏识做了都尉,自己又是朝中的宗正正妻的女儿,表面上风光无限,实际过得落魄无比,姜父独宠妾室不说,还由着妾室胡作非为。
好不容易被指婚嫁给皇子,身份尊贵了些,但大婚之夜抛下新娘夜不归宿,留新娘一人独守空房后第二天又不见踪影,连府里的丫鬟都在私下议论纷纷。
姜易水看了看自己手腕包裹的白布,那道可怖的伤疤是原主留下的,原主小时过得凄惨,长大又嫁给一个腿瘸冷漠的男人,新婚之夜心如死灰下自戕而亡,她醒来时那个冷漠的男人竟是未曾来看过一眼。
按照习俗今日是回门的时候,她独自一人又不知该受到怎样的委屈。
车夫勒紧马缰绳,待马车停稳后,道:“夫人,姜府到了。”
姜易水撩开车帘下车后,才看到一群人慢步从大门走出缓缓而来。
府外站着两列丫鬟,又排着几列小厮等候着,周围百姓都被这大阵仗吸引了过来,想来看看嫁给七皇子的姜宗正嫡女,见姜易水一人下车,有不少人小声嘀咕。
“哎?怎么就她一个人?七皇子呢?”
“听说大婚之夜七皇子留下她一个人,还自戕了呢。”一个少女掩面笑道。
“要是夫君都不来,我就不自己回门了,真丢人,脸皮多厚啊。”
“净是给娘家人丢人。”
周围无数的骂声不断,姜易水鼻子微酸,自己还从来没受过怎么大的委屈。心里忍不住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夫君有些埋怨,憎恶。
姜易水委屈地想哭,本来留在他乡心情难过,好不容易劝了自己才好过。明明都是男人的不好,怎的是她的坏?这要是在以前别人在自己面前说三道四早就怼回去,但现在套了别人的壳子,寄人篱下,委屈得不行。
看了看周围还是算了,在外面不能再让别人看了笑话,强忍着泪水硬生生地把委屈吞到肚里去。
林管家行礼问好,又从袖中取出一张礼单交给为首的姜文卓,道:“姜大人好,王爷有事不能亲自来。便托老奴慰问大人,又顺便来送夫人回门,这张单子上是礼物名单。”
姜文卓跪下拱手,道:“殿下真是出手阔气,老夫携一家老小谢过殿下。”
林管家连忙扶起姜文卓,道:“都是一家人,不必这么多礼。”抬头望了望道:“奴还有要事,恕不能陪同,只能先行告退了。”
姜文卓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把礼单递到旁边的小厮手里保管。
姜易水不见母亲身影,便知晓被父亲关在房间里不得出入,她上前行礼,道:“女儿见过父亲,姨娘好。”
这位便是原主的父亲姜文卓,在外是个宠儿宠女的慈父,在内却是个宠妾灭妻,表里不一的人。
姜文卓脸上挂着笑:“好、好,这一路上舟车劳顿累了吧,快进来吃点茶”
姜易水随着众人进了府邸,姜文卓突然想到什么似得,问走在旁边的王佩兰说道:“怎么不见晴儿和泽哥儿他们几个出来呢?”
王佩兰偷看了一眼姜易水,见她没有什么表情便笑道:“孩子嘛,不知道跑到哪里玩去了,管也管不住。”
这位便是姜文卓的侧室,王佩兰心思更加缜密,与姜文卓也算得,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
姜文卓叹气一声:“你看你宠成什么样子了,今天是她们姐姐回门的日子,连来都不来?不成体统!快把他们几个都叫出来。”
姜文卓有事去书房了一趟,姜易水在殿里休息了一会儿,陪王佩兰聊了会儿天。突然想到自己出嫁后娘亲住在哪个院里,她还不知道,从走后不知过得如何,想去看望一番,她站起身子:“二姨娘,都坐这儿这样久了,不知我娘现在住哪个院里?”
王佩兰眼神有些慌乱,道:“你娘在原来那个院子,只不过你娘病情有些严重....”
姜易水一听‘严重’立马从椅子上弹起来,不顾她的脸色便向殿外走去。
王佩兰立马拦着她说道:“易水,你娘现在经常情绪不稳定,这个时辰已经刚刚喂过安神药睡下了,这个时候再去打扰,免得她情绪激动再做一些危险的事...”
娘亲生病的事,府里的人都不知情,父亲碍于面子偷偷在别院养着,隔着两三天把小厮丫鬟换了个便,此时姜易水看她说得诚恳便信了,重新坐在椅子上喝茶,道:“知道了,姨娘。”
王佩兰看她放下疑心,便又重新坐了回去。真是虚惊一场,背上出了不少的冷汗,瞧着姜易水神色如常后长松了一口气,现在还不是放她出来的时候,曾氏可是她坐上主母的最后一颗棋子,筹划了怎么多年也该是一展身手的时候了。
“娘!”
王氏正在想事情就被这一声吓得茶都喷了出来。
这位就是王氏生得第二个儿子,小小的年纪心被她娘教的思也重。
“娘,我疼...”那小孩脸哭的皱巴巴得,掏出肉嘟嘟的小手,上面红了一片。
田妈吓得脸色苍白,一见王氏不好的脸色急忙跪在地上。
“二娘子赎罪,是奴婢疏忽了,没看好三少爷导致……”
王氏也不留情面说道:“田妈这都多少次了,不是我不给你机会。平时你的一个疏忽没犯什么大错不当心,若下次你的疏忽威胁到了我儿的性命,你十条命也赔不起我儿子一条。”
姜易水看到王氏对待下人如此严苛,同时又感叹唏嘘当年娘亲掌管姜府时待人亲厚的模样,今时不同往日王氏竟如此轻视一条人命。
田妈见王氏不留情面,就扑倒姜易水的裙边,喊道:“大小姐求你帮帮奴婢吧,奴婢家中还有一家老小等着我,...你和琛公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也是府里的老人,你也是知道我做事...”
“田妈....”我信,姜易水有苦说不出,鼻尖发酸,反握着田妈的手,道:“田妈..我这里有五十两银子你拿去..暂时可以救急。”
她现在过的也不好,在这个家里早就做不了主,也没什么话语权。
田妈顿时一怔,明白了些什么,泣不成声道:“谢谢大小姐...”
王佩兰轻笑,道:“来人,把田妈赶出去。”
王佩兰偏偏挑这天赶走田妈,无疑就是做给自己下马威,让府中人更加服帖。一道悦耳的声音打断姜易水的思绪:“你怎么在这儿啊!我到处找你找不到。”
“晴姐姐!”三少爷又跳下去抱住她的姐姐。
这时一名小厮跑了过来拱手说道:“二娘子,小姐,老爷在殿里摆了饭,托我来问什么时候到。”
泽哥儿一听吃饭高兴喊道:“好啊,好啊。可是...娘亲,我不想和云姐姐一起吃。”
姜诗晴牵着泽哥儿一边走一边笑着说道:“泽哥儿别哭,我们啊去吃饭,吃完饭,二姐姐跟你去玩,我们要跟有教养的人相处,像有些没有娘亲教的就别跟她一般见识。”
姜易水听到这句话差点笑出了声,这不明里暗里戳自己的么?
哦忘了介绍了,这位是原主的妹妹,从小与她作对,什么事都要跟她挣个高低,以前在府里一直被她欺压。
殿前摆了一张桌子,上面放的全是精致的点心,泽哥儿肉乎乎的小手一下抓了两个塞进嘴里。
“没点规矩。”王佩兰虽然嘴上责怪着,但脸上笑得开心。“慢点吃,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姜诗晴往四周望了望,道:“咦?怎么不见姐夫?”
周围顿时鸦雀无声,姜文卓但笑不语。
就知道她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过笑两句就笑两句罢,反正不会掉块肉。
姜易水往自己碗里夹了块肉,低敛着双眸说道:“今日殿下临时有事来不了。”
姜诗晴噗得一声笑了出来,“姐姐也别伤心,以后有了孩子在府中也站稳了脚跟。”她怕是被夫家哪里不受待见了吧。怪不得大婚之夜闹自戕呢。
姜易水左耳朵听,右耳朵出,完全没有把她的话当成一回事。
“好了,好了,快用饭吧。”姜文卓看着姜易水,往姜诗晴的碗里夹了一块肉:“今天厨房烧了你最爱吃的菜,尝尝。”说着又擦了擦泽哥儿的嘴。
姜易水闷头吃饭,不想与他们说话,只想赶紧吃完饭离开。
姜文卓看姜易水闷着声儿不说话,气不打一处来说道:“你看看你,大婚之夜就算自己的夫君不来,也莫要做那种做派,今儿上朝,你爹我的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姜易水一时怔愣,这什么时候成了她的错了。
姜易水懒得与他们多多争辩一边挑着青菜一边,回道:“女儿知了。”
姜文卓看在姜易水是嘉王妃的面子上不多说什么,又向姜诗晴斥道:“明年就到出嫁的年龄了,要收收性子,让人传出去岂不是笑我姜宗正,家教不严。”
姜诗晴撒娇道:“爹,你就别生气了。”
王佩兰也在一旁应和道:“是啊,咱们家里的儿女,各个都出人头地了,只剩下诗晴一个,接下来,要好好为她择个名门世家。”
姜文卓道:“名门世家也是有门槛,世家子弟有都是一些被教坏的纨绔子弟。”
王佩兰没有说话,只用帕子慢慢擦了擦嘴,她女儿不是嫡系出身,难道要低嫁给穷门小户,那她做的这一切,不就付之东流了?
多年来她一直在料理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正房那疯疯癫癫的样子早就不能上得了台面,是该为女儿做打算了。
一张圆桌各怀鬼胎。
姜易水站起身来,准备辞别,顺便看看娘亲。
“二夫人,张嬷嬷急着说要见你。”一名丫鬟说道。
王佩兰道“让她等会儿吧。”
姜易水站起身辞别道“爹,姨娘,时侯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王佩兰却笑着挽留道:“天色还早,过会儿再回去吧,一会儿准备的还有点心呢。”
姜文卓也附和道“是啊,多待会儿吧,才来一个时辰又要走。”
张嬷嬷臃肿的身子走路间身上肉抖动的厉害“今早我在给二夫人整理首饰,发现那日老爷赏二夫人的金簪不见了。”
姜文卓摆摆手道:“一支金簪而已,不算什么。”
张嬷嬷擦擦头上冷汗,望了一眼王佩兰道:“不止如此,这半年里已经发生过好几次这样的事情了,开始以为找不到...。”
王佩兰突然制止道:“别说了,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
姜文卓黑着脸,怜惜得看了王佩兰一眼道:“怪不得你这短时日这样素净,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姜诗晴道:“查出是谁干的吗?”
张嬷嬷出得冷汗愈发多,她小心翼翼得看向姜易水:“是....是....”,她有些不敢说,但若不按王氏教得去做,她可能也会和田妈一样杀鸡敬猴赶出姜府,张嬷嬷也是今天才知道尊敬的大娘子竟变成了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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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