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独自留在一片黑暗里,罗傻愣愣地坐着,好一会后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黑暗让寂静被无限放大,心脏如擂鼓般跳动的声音也被淹没,连心脏的主人也被欺骗过去,认为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在某一个瞬间,罗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猛地反应过来,挣扎着起身去推头顶的顶盖。
外面一丝动静也没有。
柯拉松恐怕已经离开了。
他把他留在这里,一个人离开了。
……该死的,他刚刚怎么没想到?柯拉先生明明早就听到了他和布歌的对话,却一直隐而不发。他为什么选择在刚刚说出来?
什么不用担心他,什么到隔壁城镇汇合?他根本就是没觉得自己能活着离开!
……那根本就是在留遗言!!
罗真真是要急疯了。他用尽全身的力气,顶盖却依然纹丝不动。
该死,箱子上放了什么东西吗?
他只得放弃,扑到箱子旁边用力拍打起木箱,试图制造些动静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但正如柯拉松曾经向他演示的那样,不管是自己的声音、还是自己制造出的声音都丝毫不能传递出去。罗连自己大喊大叫的声音都无法听见。
罗尝试了一会,用尽各种手段,甚至努力用身体去撞宝箱。
片刻后,他绝望而颓然地停了下来,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在做徒劳的努力。
难道他真的要像柯拉先生说的那样,在这里等待,直到有海贼将他带出去吗?就这样等着,直到不知身在何方的柯拉先生……
不不不,不行。
罗绞尽脑汁地思考起来。
要智取,智取……
对了!他现在是恶魔果实能力者了!
手术果实,手术果实……可恶,这个该死的果实力量究竟要怎么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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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歌默不作声跪坐在雪地上,霍尔半跪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捏着他的肩膀和手臂。小男孩的身体入手软绵绵的,让这个握惯了武器的男人有点畏惧,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把人弄伤了。
“……准备好了?”他声音听着有点微妙的气虚。
布歌低着头,专注地凝视着不远处的地面,好像雪里掩埋了一块闪闪发光的钻石一般。
他第三次重复道:“快点。”
霍尔心里咂舌,一边念叨着真不可爱,一边加重手上的力道。只听咔的一声闷响,布歌脱臼的肩关节回归原位。
布歌一声不吭,直到霍尔放开他、说了句“好了”后才动了动手臂。
疼痛带来的不适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消退,不过能够自由活动已然是件幸事了。
说实话,当时那海军士兵攥住他手臂的时候,他几乎能听见他骨骼崩裂的声音。他还以为他的胳膊要被捏碎了。幸好从目前的状态来看,就算它是真裂了,应该也就裂了一条缝,无伤大雅,不影响他活动。
看他行动如常,霍尔这才隐晦地松了口气。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
比起只是衣服稍显凌乱的布歌,他才是那个伤得不轻的人。维尔戈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不过他已经擦掉唇角的血迹,理齐衣服后,他又能一脸无事发生地在一旁站着了。与他形成对比的是,另一个人已经躺在雪地上、身下被血染红了一片。
布歌看了一眼不远处不知生死的维尔戈,很快收回视线。
他把手搭在施暴者掌心,被半抱着起身。
布歌仰头看向霍尔,从他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后者英俊的侧脸和完美的下颚线。他微垂着眼睑,在没与任何人发生视线碰撞的这个瞬间,他表情很淡,眼神专注且沉稳,深蓝色的眼睛给人一种冷清感。
下一刻,他低头看过来,注意到布歌的视线,于是那种感觉瞬间消融在了他的笑容里,变得有几分玩世不恭和散漫。
布歌轻轻眨了眨眼,表情有几分无辜。
他其实时常怀疑霍尔在落草为寇、出海当海贼之前拥有一份相当体面的工作,因为他的许多动作都不像是寻常人家会有的。就比如他刚刚扶他起身时的这个动作,布歌以前只见过邻居家姐姐的管家扶她起身时是这么做的。正常人拉别人起身时不都是伸手一拽?
霍尔此人的气质就跟其他人不同,他已经很好的融入了,但从站姿之类的细微处还是能觉出区别。他方才厮杀时像只迅猛的野兽,但一旦收敛气势就变得内敛起来,甚至有几分隐晦的温柔,反差之大令布歌震惊。
莫非涅瓦纳是因为这个,才……?做保镖果然是需要天赋的吗?
他不由地如此猜想。
“怎么?”
布歌不答,只是摇摇头。
他转移话题:“你还好吗?伤势如何?”
“好得很,不用担心我。”
“……那他呢?”
霍尔察觉到他语气中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不由地放柔语调。
“还有一口气,我没杀他。”
“这该是你们惯常的手段?”
“什么叫惯常?”霍尔轻松地说,“这是我的手段而已。如果连这种事都没法自由决定,那日子过得也太可怜了吧?”
布歌只是歪着头看他。
霍尔一笑,又把他背起来,向远处走去。
这次他不们无需再讨论方向的问题了,因为目的地已经很明确:从天幕坠下来、一路延伸链接到地面上的数道白色丝线已经将决赛圈划了出来。毋庸置疑,这一定是某人想要限制住什么人或物品离开而使出的手段,而在目前的这座岛上,最值得人这么做的战利品就是手术果实。
布歌默不作声趴在他背上,几次犹豫着想说要不他自己下来走——先前战斗时,维尔戈的攻击几次都结结实实命中了霍尔,那沉闷的击打声他听着都觉得自己骨头要碎了——但他看着霍尔几次抬头估算距离、而后加快脚步的动作,最终还是没能开口。
只是等来到近前,他们又发觉一个新问题。
霍尔绕着白色鸟笼走了几步,发觉它像监狱栏杆一样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一路延伸到视觉难以看清的位置。他退后几步,抽出刀斩了过去,尖锐的摩擦声响刺得布歌赶忙捂住了耳朵。尝试几次,无果后,他又收刀入鞘,用刀鞘贴着白色细线往下刨了刨。
“这下可好了,里面的出不来,外面的进不去。”刨了十几下,霍尔就迅速放弃了这既折磨他又折磨他的刀的想法,“小少爷,怎么办才好?”
布歌也有点踌躇。
他盯着那整齐排列的白色细丝看了一会,然后偏头看向霍尔。
霍尔竟然也领悟到了他的意思,表情变得很微妙。
“不是吧?”他目测了一下丝线间的间隔,“这我可过不去。你一个人太……”
然而不等他话音落下,布歌就已经抬手开始解自己厚厚的棉服外套。他决定让棉服和自己分批过去,以减少每样单品的厚度。
这让霍尔还未说出口的话一下卡在了喉咙里。
——可行归可行,但布歌一个人去能改变什么?他能闻到随风飘过来的血腥气吗?他知道这里的大多数人都能轻易杀死他吗?
他应该是知道的。
并且他依然要这么做。
“…………好吧,只能这样了。”
霍尔无奈抓了抓头发:“你得保证自己的安全啊,不然等回去之后,我怕是要被威尔莫特大人宰了。”
这是他迄今为止在布歌面前说话最板正的一次。
布歌已经灵活地从白线的缝隙之中钻了过去,正试图把自己的外套也从中间拽过来。他把自己被刮破了数个口子的外套穿上,隔着白色鸟笼望了一眼霍尔,没指出他话中明显不切实际的逻辑。
“我尽量。”
他这么说,然后转身往城镇中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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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西海岸的驻守者们也迎来了他们的客人。
“……报告长官,我们在岛上发现了一名少年……”
手握电话虫的人站在舷墙边汇报情况,而他身后的甲板上,活跃程度比往常还要高一点。
“喂,去弄点热水来,这孩子快冻僵了!”
“毛毯,毛毯拿来了……”
“还愣着干什么啊,快给他披上啊!”
“该死,我们派去的先遣部队是不是到现在都没人回来?”
“少年,岛上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问话都先等一等,医生呢?这孩子身上有伤!”
风雪中,一个修长的身影踏雪而来,长发被风拂动。
瞭望塔上放哨的人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异状,但就在他看到威尔莫特·涅瓦纳的同时,威尔莫特·涅瓦纳同样也注意到了他。于是在前者扶住围墙边缘向大声向下方的人招呼的时候,涅瓦纳也动了。
她闪身出现在他背后,悄无声息地伸手。一声脆响过后,那人软绵绵地趴了下来,上半身搭在瞭望塔的围墙外。涅瓦纳并不伸手拽住他,只任由他往外滑落。十几秒后,他‘咚’的一声从高处跌落下来,躺在了甲板上。
人群骤然混乱起来,有人上前扶起他,有人茫然无措不知发生了什么,也有人立刻警觉向瞭望塔顶上举起了枪口。
一个长发的貌美女性正站在他们船的瞭望塔上,支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下来,姿态好不闲适。
她看着下面素质参差不齐的士兵们,等他们有人发号施令、终于整齐队伍后才冲他们微微一笑:“哟,你们好。”
“我赶时间。”她说,“让我们快点解决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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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