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菊厅开宴。
荣王位居高台之上。荣王右侧另置一张桌椅,江雨霖坐了。
台下,第一排左侧宋清远,右侧天十四。
第二排左侧柴玉笙。右侧天十六。
第三排左侧陆离。右侧天甘十。
地字依次落座。
绿衣丫鬟们端了菜来,立在厅外,杏黄衣丫鬟们依次端盘入厅上菜。
轮到梅香时,梅香端了盘子,正巧走到宋清远的桌边上菜。
宋清远是个富家公子哥,自小到大阅女无数,早就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
宋清远见上菜的婢女的纤纤柔荑柔若无骨,雪白的肌肤透着微红血色,他一眼认定这上菜的婢女一定是个美人。
宋清远看了一眼腰牌,‘梅香’二字拾进眼中。
宋清远饶有兴致地抬起头,盯着梅香那对汪如春水的灵动眼睛,道:“红酥手,黄藤酒,满园秋色宫墙柳。吟成白雪心如素,最到梅花香也清。这位梅香姑娘,可否赏脸,陪在下对饮一杯?”
宋清远端起酒盅,递到梅香面前。
全场鸦雀无声。
杀手们停下筷子,丫鬟们忘记上菜,纷纷侧目看向这个初来乍到不知死活的宋清远。
荣王见了,也来了兴致。随即道:“那个婢女,你陪宋公子喝两盅!”
众人皆如看好戏般等待着。
天十四站起身,走到中央,向荣王作揖道:“启禀陛下,梅香是臣的丫鬟。臣恳请陛下不要夺人所爱。”
荣王见天十四站了出来,感到十分意外,再次确认了一遍,“彦云,这是你的丫鬟?”
天十四道:“是。”
荣王嗤笑一声,道:“那个婢女,走上前来。”
梅香走上前去,站在天十四身侧。
荣王道:“摘去面纱。”
众人的目光皆投射到梅香的脸上。
梅香伸手从耳后将纱线一勾,面纱摘了下来。
哇——
梅香宛若九天仙女之姿容。
全场惊呼,众人又嫉又妒。
杀手们心想:凭什么天十四得了这么漂亮的姑娘?
丫鬟们心想:梅香怎么这么漂亮?一对比简直是‘六宫粉黛无颜色’。
天甘十捅了捅天十六,道:“你不是说梅香是个满脸麻子的丑八怪吗?”
天十六拍了一下大腿,愤然道:“哎呀,看走眼了!”
天甘十气道:“这脸蛋儿,就算是满脸麻子也是美女好吗?”
荣王见两人站在一起如一双壁人般,点了点头,大赞道:“般配!”
荣王道:“彦云,她既是你的人,你便替她把酒喝了吧!”
天十四应下,走到宋清远面前,正要端那酒盅,宋清远连忙一边扣住酒盅,一边摆手道:“她喝、用这个可以,你喝,不行!”
天十四剑眉微皱,心想宋清远要搞什么鬼名堂。
宋清远扬声道:“取大海碗来!”
众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全场顿时欢呼雀跃起来。
宋清远当众刁难,天十四万般无奈,荣王兴致勃勃,没有阻止宋清远的意思,天十四也只能由着宋清远挑事。
宋清远故作生气,讥笑道:“这么漂亮的姑娘是你的人,我今天非灌死你!”
宋清远又振臂一挥,对众人道:“兄弟们,我替你们出这口恶气!”
“好!”众杀手齐呼。
场面顿时热闹起来,孙信见荣王看得起劲,忙吆喝着下人,“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拿酒来!”
江雨霖惦念着天十四身上的伤,小声跟荣王求情,荣王摆手道:“哎,那点小伤,对彦云来说不算什么!”
江雨霖无法,只得让丫鬟们去抬酒。
天十四走到盈盈身侧,替盈盈戴上面纱,他看到盈盈关切地看着他,微微一笑,低声道:“我没事,你去那边等着我。”
说是拿碗,实则上酒。
小厮们将酒坛子摞了一层又一层。
宋清远走到中央,指挥着,“你们几个,搬两张长桌来,摆在这!”
小厮们抬了桌子来,两桌对成一张大桌。
丫鬟们将海碗一字排开。
宋清远一扬手,小厮们拿了汾酒、鹤年贡酒、九酝春酒、枣集酒、五加皮酒、黄酒、葡萄酒、屠苏酒、金烧酒、鸿茅酒、玉泉旨酒、秋露白、龙膏酒、太禧白、烧春酒、竹叶青、青梅酒、酃酒,共十八种酒,各筛了一大海碗置于桌上。
宋清远硬拉着天十四过来,得意道:“这叫十八罗汉,你若是能把这些酒全喝了,姑娘你带走。不然的话,她得留在这,陪我们喝酒!”
众杀手纷纷叫好。
天十四道:“一言为定。”
宋清远道:“那必须的!你喝完我们就是兄弟了!兄弟妻,不可欺。你们说是不是呀?”
众杀手听了,皆拍手称是。
天十四端起一只海碗,一仰脖子,一口喝干。
天十四将喝光的空碗一个接一个反扣在桌上。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天十四喝完了最后一碗酒,将最后一个空碗反扣到桌上。
众杀手一阵欢呼!
盈盈见天十四喝完,冲了上来,拉住天十四的手臂,关切地看着天十四。
宋清远对天十四作揖道:“大哥海量,小弟佩服!”又对盈盈笑道:“这十八罗汉小弟从未见谁能喝完,足见大哥对嫂嫂情真意切。”宋清远见天十四满面潮红,对盈盈道:“嫂嫂快扶大哥回去休息吧!”
天十四拉起盈盈,凭着最后的一丝清醒走出了赏菊厅。
荣王见天十四对那婢女如此情真意切,心里被天十四的纯爱之心打动。他低声对身边的江雨霖道:“雨霖啊,彦云已经有伴了,你也得抓紧了!”
江雨霖点头应着,看着天十四和梅香远去的身影,心里些许失落。
酒过三巡,荣王更衣,众人见荣王离去,没了束缚,更是热闹起来,三五人聚堆划拳的掷色子的,赏菊厅内吵嚷之声如雷轰鸣。
宋清远端着一把酒壶,见柴玉笙独自喝闷酒,便晃晃悠悠地走到柴玉笙身边。
宋清远半醉半醒,贴着柴玉笙的坐下,柴玉笙不喜陌生人靠的如此近,嫌弃地看了一眼宋清远。柴玉笙往旁边靠了一下身子,却被宋清远一把拉了回来。宋清远放下酒壶,醉眼朦胧地盯着柴玉笙看了半晌,笑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喝闷酒?”
柴玉笙不耐烦地道:“你喝醉了,回去歇着吧!”
宋清远歪着头看着柴玉笙俊朗的脸,神情却无比冷漠,道:“不高兴啊?”
柴玉笙不理他。
宋清远道:“让我猜猜,嗯——”宋清远翻了翻柴玉笙的衣领,故意打趣道:“难不成你喜欢的姑娘被人抢了?”
柴玉笙瞪了他一眼,冷喝道:“没有的事。”
宋清远笑个不停,搂着柴玉笙的肩膀道:“你喜欢谁,跟哥说,哥帮你抢回来!”
柴玉笙忍无可忍,一把扣住宋清远的脖子,道:“再敢胡言乱语,我宰了你。”
宋清远不会武功,又是荣王的贵客,柴玉笙手上不敢用劲,只吓唬了一下便松开了手。
宋清远嘿嘿一笑,理了理衣襟,道:“哎呀,别生气嘛。小弟陪你喝两盅。”说着,给柴玉笙的酒杯里满上了酒,自顾自地跟柴玉笙的酒杯碰了一下,仰头喝了。
宋清远喝完,冲柴玉笙使了个眼色,道:“到你了。”
柴玉笙不理他。
宋清远见柴玉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只觉得有趣,道:“你们一个个的,整天愁眉苦脸的,太压抑了。你放松点……整天紧绷着一根弦不累吗?”
柴玉笙难忍宋清远在耳旁聒噪,指着酒杯道:“酒我喝完,你能走吗?”
宋清远咋舌,扯着柴玉笙的衣袖撒娇道:“谁说我要走,我偏不走。我就赖着你。”
柴玉笙被宋清远缠的无法,深喘了一口气。
荣王更衣回来,见宋清远坐在柴玉笙身边,笑道:“清远,你可知你坐在谁的旁边?胆子怎么那么大?不要命了?”
宋清远听荣王这样说,惊奇地道:“陛下此话怎么说的?我见柴卿容貌俊逸,一枝独秀,只觉得亲切,何来危险?”
荣王哈哈大笑道:“你是不知道他的厉害。全王府没有不怕他的。”
宋清远端详着柴玉笙的玉面,柴玉笙冷冷地回敬了他一个白眼。
宋清远道:“我倒是觉得柴卿有趣的很。”
柴玉笙只想赶走身边这个烦人精。
宋清远凑近柴玉笙,小声道:“你是不是故意装出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柴玉笙哑然不语。
宋清远见柴玉笙沉默,转头对荣王道:“陛下,这干喝酒,实在无趣的很。不如我们行酒令如何?”
荣王道:“好极,宋卿起个令吧!”
众人一听要行酒令,都坐回了各自的位置。
宋清远却仍坐在柴玉笙身边不走,道:“这厅名曰赏菊,姑娘们皆已花为名。不如以花起令,一人一句,花名不得重复,如何?”
众人皆附和。
宋清远道:“此局既是陛下做东,陛下先请吧!”
荣王笑道:“既是赏菊厅,自当以菊起令,必是陶五柳的那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了。”
众人一齐附和称赞。
宋清远点名道:“天十六,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