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是诊金不收,洛紫萱就连药材钱也没收。茶铺夫妇二人感激得跪了又跪,远山叮嘱弟弟,这路上必须把马车驾得稳妥,尽快赶到京城,不得收取租车费;小妇人亲自下厨做了吃食,用油纸仔细包好后给洛紫萱两人在路上吃。
远山的弟弟命叫高松,看着就是个憨厚老实的人,一路上话也不多。在路过的城镇歇息时,洛紫萱要给他多订一个房间,但他死活不肯,表示自己窝柴房就行。
一连几日相处下来,洛紫萱对这个话不多的车夫有了好感,他车驾得稳,人也干净整洁。
每日从客栈出来,她能见到马车内外打扫过的痕迹。
不仅如此。
因为是老马所以速度慢了一些,中途有一日天色晚了赶不及进城,高松很快就找到了合适落脚的地方,烧火煮水甚至还打了只野兔回来给两人烤着吃。
在这大自然的环境当中,看着柴火上烤得金黄的兔子,活了两世人的洛紫萱还真是首次。听着那油脂在高温下吱吱作响,她咽了口口水,道:“高松大哥还会打猎,真是厉害。”。
高松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发,答:“我自小就跟村里的猎人学手艺,生活也算过得去,后来哥哥有了铺子后说当车夫能比打猎赚得多,又给我置了马车,所以才转了行当。”
对此,洛紫萱更满意了。于是乎,在到达京城之后,她便地高松说道:“高松大哥,你什么时候离京回村里去?”
“姑娘还要用车吗?要是还要用的话我就在这里等着。”高松憨笑着说:“这京城里头到我们那小地方的基本没有,要是姑娘不回去,我现在就启程了。”
洛紫萱想了想,道:“我大约在这儿逗留一两日,这两日你的食宿我全包了,回去的车费另算,你看这样行不?”
“不用不用。”高松连连摆手,说:“姑娘打算何时走说一声便是,我按时来接。食宿方面我到城外找个山头窝两晚就成,吃食我自己就能搞定,车费什么的都不用,姑娘对我大哥有大恩,我是万万不能收的。”
洛紫萱见状,让高松原地等候,她领着原远柏在附近走了半圈。这京城的物价不是一般的高,村里头一个铜板就能买两馒头,这里一个馒头都得半吊钱。四处走走大约了解了价格,她又在箩筐里将各种药材都取出少量来,让原远柏寻几间医馆试试价格,顺便了解下京城普通医馆对药材的辨识。
对于结果,洛紫萱还是满意的,起码除了稀有的几样,其他的都卖出去了,而且价钱还不低。原远柏递来小金锭时,她还能看见上头清晰的牙印。
“我没见过金子,据说咬一下就能知道真假,所以我……我……”原远柏红着脸说道。这村里人一辈子都见不着的东西,居然用他采摘回来的药材就能换回来了,心中激动万分。
对京城物价大致了解后的洛紫萱让原远柏到钱庄将小金锭换了散的,给了高松十两银,道:“我知道高松大哥肯定不愿住客栈的,所以也不勉强了,这是我这几日租用你马车的费用,期间你不许接送其他客人,两日后午市在此处接我回村去。”
“太多了,我不能收。”高松使劲要塞回原远柏的手中,两人你拉我扯,差点就把银子给掉地上了。
“这里人多着呢,你们这样太难看了。”洛紫萱板了脸,虽然隔着帷帽高松看不见,可也能从她声音里听出不悦来。她说道:“男子汉大丈夫,不要这么婆婆妈妈的,你若不收这钱,便是不愿接我这生意。我可提前先说好了,我这个人可是很记仇的,你家嫂子即便是怀上身孕,这身子也还是需要细心调理的,到时我可不管。”
“别……我……”高松慌张地住了手,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看着手中的十两银子只觉心头火烫,他行了一个大礼,恭敬地说道:“姑娘放心,两日后我一定如时在这儿等候,姑娘喜欢吃烤兔,我提前一天准备好给姑娘作午饭,还有……还有……”一时间他也想不能还能为姑娘做些什么。
看他认真的模样,洛紫萱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笑声仿佛铃铛般动听。她点头说道:“那就这样说定了。”
……
京城的客栈不便宜,可是洛紫萱如今也有银两,自然不会苛刻自己,选了间看着环境不错的付了钱,两人便租了轿子出发到国医局。
可轿子才走了一半的路,轿夫看着前方人头涌涌的道路,无奈地说道:“姑娘,花仙子大会排队的人都排到这儿来了,这里早上轿子还让过的,如今许是人多,轿子也不让过了。我就收一半的钱,之后的路就只能你们自个儿走过去了。”
“没有别的路了吗?”原远柏问道。
轿夫摇头,说:“国医局就在这道路尽头的右边,刚好花仙子的比赛就在左边的荷花园举办,所以人都堆这路上来了。”
如此状况也是无可奈何,只好走着过去,原远柏一边走着一边护着洛紫萱,在这人挤人地地方想要穿过去,少不免就有许多碰撞。
这里是平民进行初选的地方,家中父兄都带着家里的姑娘前来排队,各行各业应有尽有。尽管京卫队的人在维持迭序,可是人流太大,很多后来的都不知道是要排队,也就都在旁边挤。
洛紫萱低着头用丝帕捂着鼻缓慢前进,可那汗臭混着各种异味还是几乎要将她熏晕。
“挤什么挤啊。”一妇人横蛮地踩了原远柏一脚,道:“让开点。”
“你怎么这样横插进来……牛大娘?”原远柏转头,看见了熟悉的人脸,立刻就皱起了眉。
牛大娘看到了脸自然也认出了人,微微一愣,尖着声音道:“怎么,你家妹子都不是黄花闺女了,还想来选花仙子?”
原远柏别过脸去,不愿再与牛大娘搭话,专心护着洛紫萱想要走远一些,无奈人真是太多,无法走远。
“应该不是她那个妹妹,是洛夫子的女儿吧。”牛大娘的二女儿翠花挤近了些想要撩开洛紫萱的帷帽,被原远柏挡了下来,她哼了一声,道:“我记得是个麻子脸,这都敢来参选,还真是丢了我们村的面子。”
洛紫萱隔着黑纱看了翠花一眼,见其瓜子脸儿,五官尚算端正,却并无惊艳之处。此时在这人群之中,翠花额上全是汗水,发丝都湿了,衣服上也好几次汗湿加深的颜色。
她本就被气味熏得难受,自然没心思搭理牛家的人,别过脸去当没听到人说话罢了。
牛大娘见状,以为是怕了自己,更加肆无忌惮了,道:“我记得县令大人发下的牌子也没多少,洛家是没份的。翠花啊,你可得把县令大人给你的牌子收好了,不然等下让人偷了就麻烦了。”她说话声大,还伸手指着了洛紫萱,身旁听到的人纷纷将目光投到了洛紫萱身上,有几个近的也下意识地捂着了腰间上的钱袋。
原远柏气不打一处来,正准备要骂回去,他身子一动就被洛紫萱拉住。
这人挤人的要是闹出了骚乱,很容易就会出人命,洛紫萱小声说着:“还是忍忍罢了。”
没想到她不想理会人家却不放过,才刚走几步脚背上就传来了痛楚,低头一眼,罪魁祸首正是翠花。
“哎呀,抱歉,太挤了。”翠花呵呵笑着。
洛紫萱垂目依旧不答话,手在袖袋里头掏了一会儿,才拉着原远柏小声说道:“走慢些。”
她们二人落后了年大娘母女两步,趁着翠花不留意,手指在她背上的汗湿出抹了一下,顿时,一股恶心难闻的味道传了出来。
牛大娘就在翠花身旁,立刻就大叫起来:“哇,谁拉屎了这么臭。”
那味道开始渐渐传开,翠花身旁的人受不住下意识就往外走。
牛大娘还在骂着,可算是简直帮了洛紫萱,她趁机捏着嗓子喊了一句:“这位红衣裳的姑娘是不是失禁了呀?”说罢,趁着人群往外散开的力量,他拍了一下原远柏的手,道了句快走,自个儿就往前挤出去。
旁人的责骂声和翠花的哭声很快就传出,洛紫萱无暇看戏,专心地往前走。
事实上,不仅旁人受罪,洛紫萱自己也受罪。那味道太过浓烈,她本来就不适,如今更是胃部翻滚几乎要吐了,若不赶紧离开,怕就要失礼于人前。
只因她并无刻意研制毒药,也就做了一两款可致人昏迷的药粉带在身上。这发出异味的药粉,本也是一种驱虫的药物,撒在附近蚊虫不来,只是若跟人的汗液沾上就会发出奇臭的味道。那**粉一出恐怕这里半数人都得倒,无奈之下,也只能用这款了。
人们的承受力也不高,很快就散了开去。
洛紫萱拉着原远柏拼命走着,好不容易走到了尽头,往右拐进去,抬头可见不远处国医局的牌匾。此时她再也忍不住,扶着身旁人的手臂把帷帽脱掉,对着一旁的墙壁便吐了起来。
把胃里头的东西都吐个清光,总算舒服了些,她哑声音伸出手道:“水。”
等了片刻没有回应,她吐了口中的残余物,微微抬头。
这一看,整个人也就愣了。
身旁的人哪里是原远柏?那俊朗的面孔根本就不曾见过。
她立刻缩了手扶着对方手,懊恼地说道:“抱歉,拉错人了。”
男子比她高上一个头,一身净色的深蓝长袍,精致的五官让人一见难忘。他铁着脸皱着眉,看着洛紫萱的目光仿佛要杀人一般。
“还我。”他带着磁性的声音冷冷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