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丹炉生紫烟 第9章 桃花误落 清酒一梦

第二日是文试，临钰没有去大殿，他亲眼见了洛怀瑾的‘操作’，所以相信小小文试对于洛怀瑾和思羽来说应该不在话下。

临钰换上听学的衣服，优哉游哉的准备去禅学大家的课堂。

洛怀瑾听闻他要去听禅学，吓唬着要给他剃个光头，临钰是捂着脑袋跑出来的，气喘吁吁的跑了很远后，没见洛怀瑾追出来才缓下步伐。

因为出来的时间尚早，所以路上还没有几个听学的人，果然他是第一个到课堂的，刚选个角落坐下，身后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吓得临钰暗暗心抽。

“终于等到你了！”

兰茶青的声音加上她一直抓着临钰的肩膀摇啊摇，临钰感觉自己快被摇匀了，大脑一片空白，想着索性装晕糊弄过去算了。

兰茶青坐到临钰的前面，直接问道：“上次是不是你救了我？”

“上次什么？”临钰睁着无辜的双眸开始装失忆。

“诶？就是上次雷鬼啊！”兰茶青的声调高了起来，她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在质问临钰，“我可谁也没告诉啊，我就是奇怪是你送我回去的吗？我的伤也是你治好的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临钰摇摇头连连否认，拿起今日要研习的课程内容预习起来，把兰茶青晾在一边，任她怎么搭话都不再理会。

兰茶青几番言语攻势未见起效，竟然后仰着脸挡在了临钰与桌案之间，四目相对近在咫尺，临钰开始微微一怔，后面又毫无反应的坐直了身子，反而是兰茶青红了脸，嘴上依旧不依不饶，“你就装傻吧，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不知你何意。”临钰捧起竹简佯装看书，兰茶青见他这幅样子，精巧的鼻子轻轻哼了一声便也不理会临钰了。

安静了不过片刻钟，兰茶青用后背靠在临钰的桌案前，她静静的说道：“你干嘛总是拒人千里。”

“我没有。”

说话间课堂里已经陆陆续续有听学者进来，他们还以为临钰和兰茶青是小情侣在拌嘴，所以都离二人远远的坐着，弄得临钰觉得有些尴尬。

这课可能是上不下去了，临钰叹了口气正要起身离开，岂料兰茶青也起身跟在他身后，临钰第一次尝到苦恼是何滋味，他不愿过于引人注目，只能再次坐下严肃的说道：“我们并不相识，请你自重。”

兰茶青的脸色瞬间灰了，她的嘴唇微微颤了颤却没有说出话，置气的跑去了另一边，果真不再纠缠临钰。

临钰察觉到自己的措辞不当，顿时愧疚又懊恼，他不该那样说兰茶青，况且人家曾不顾安危的救过他。

一场大课下来，临钰因为时时想着生了气的兰茶青，课程只听进三四分，直到下学的桌铃响起，四周的人熙熙攘攘的走出课堂，临钰才回过神去看兰茶青的身影。

兰茶青坐在桌案边正在收拾东西，临钰赶紧从穹囊里拿出一枚自己雕刻的小木头花，攥在手心里来到兰茶青的身边。

“你…”临钰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兰茶青被木头花的异香吸引到，但她还是头也未抬，略带不屑的别过脸道：“自重的人可别来沾惹我。”

临钰自知理亏，蹲下身子郑重的将木头花放在了桌角，轻声说道：“方才是我言语冒犯，对不起。”

兰茶青的眼神往桌角瞥了一眼，依旧一副不搭理临钰的模样。

临钰只能再次道歉，然后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兰茶青却在后面叫住了他。

“你叫什么？”

临钰心虚的没有回答，只留下一句有缘再见，便快步跑走了。

从学堂里出来，临钰光顾着跑也未看路，一头撞上了什么东西，疼的两眼冒金星，抬头一看是洛怀瑾，而洛怀瑾正捂着心窝子半天吭不出声。

“快帮我快帮我。”临钰总算是遇到救星，忙躲在洛怀瑾的身后。

洛怀瑾揉着心窝缓了许久才说道：“好心来接你…差点撞得我归西。”

临钰听着洛怀瑾的抱怨，只能边说对不起边躲在后面缩成一团，洛怀瑾还不知道临钰为何如此，不一会从学堂那边的方向跑来一个青色的身影，是上次在雷鬼面前自称女娲旁系的小姑娘。

洛怀瑾明白了大概，摇摇头笑了笑，抬手便为身后的临钰隐去了身形气息。

兰茶青追了过来果然什么也未发现，只能踌躇了一会继续向前跑去，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临钰才敢现身出来。

岂料才探出脑袋，便被洛怀瑾掐住了脸颊，笑着质问道：“你不是去听学吗？怎么惹了桃花回来。”

“放…放手…”临钰推开了洛怀瑾的手臂，捂着脸辩解道：“我是偷偷去听学，不能与她坦诚相待，不然也不会有如此多的事。”

“那我送你去听学还是我的不是咯？”洛怀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无奈笑道。

临钰急忙挥着手解释道：“自然不是，这怎么会怪你呢，我不是这个意思。”

见临钰急的脸红的样子，洛怀瑾噗嗤一声转过头笑了，临钰这才知道洛怀瑾根本没有和他计较，拉了拉洛怀瑾的衣袖，道：“你在逗我？”

洛怀瑾半掩着笑意摇摇头，“快回去吧，今日思羽又是魁首，首徒之位非他莫属了。”

洛怀瑾推着临钰往住处走去，临钰倒是没有那么惊讶，只是问什么时候可以见思羽一面。

二人还没说几句话，就被一群人围在了路边，皆是道贺之人，来恭贺柴柴居士剧举荐之人夺得首徒之位。

临钰第一次遇上这样的状况，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应对这些笑盈盈的恭贺之词，一时间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躲起来，洛怀瑾察觉到临钰步步后退的茫然，十分自然的就把临钰揽在了身后，大方得体的回应起那些人，举止得当毫不怯场。

临钰看向洛怀瑾时觉得半边天的阳光和彩都笼罩在他一人身上，衬的他面容顺眼身姿高大，太有安全感了。

被叨扰了半晌才算落个清净，临钰擦了擦额边的汗，倒像是他应付接待一样，洛怀瑾没有多说什么，靠在院中的躺椅上休憩，临钰悄悄的从穹囊里拿出一个小酒壶来，不声不响的递到洛怀瑾的面前。

“咦？”洛怀瑾本微眯着的眼睁开来，十分欣喜的看着酒壶又看了看临钰，“我道之前的酒怎么少了一壶的量，原来是被你藏了。”

临钰笑了笑说道：“还不是怕你喝的太醉。”

“那今日怎么拿出来了？”洛怀瑾也不用酒杯，轻提起酒壶，仰起下巴靠在椅子上饮了一口。

临钰见他如此潇洒不羁的模样，浅浅笑后，正了正自己的衣服，十分郑重的后退半步，对着洛怀瑾行了大礼。

“自从遇见我，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感谢你一直照顾我。”

洛怀瑾侧眸瞧着笑了，略微坐起身一只手撑着脑袋，另外一只手拎着酒壶搭在膝上，懒洋洋的说道：“我闲的罢了，不承你谢。”

“你虽这么说，我还是要谢你的。”临钰说道。

“拿什么谢？”洛怀瑾的反问倒是难住了临钰，临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才意识到自己身上拿得出手的东西都是洛怀瑾给的。

临钰有点仓促，支支吾吾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唯一会的就是炼丹，“我日后炼出了涅槃丹，分你一半。”

“我要那个做什么。”

洛怀瑾仰面大笑，从小桌上幻化出一只酒盏，倒了些没过底的酒，然后起身拿到了临钰面前，递到临钰的唇边轻轻推了一下，“陪我饮一杯吧。”

之前太清宫的那两个仙童也曾偷偷弄了些酒水喝，辣的面红耳赤直吐舌头，所以临钰从不敢饮酒，今见洛怀瑾如此，实在不好推辞，想着舍命陪君子吧，缓缓的低下头，用唇边微微抿了一些。

院子里微风穿堂，叶扬花舞，流入口中的液体冰冰凉凉，并没有辛辣的刺激味道，反而涌入花香四溢的气息。

临钰忽然觉得身心格外的舒畅，从所未有的酣畅淋漓让他有些飘飘然，一股清澈的灵力如游丝般流转在体内，而自己赤红的灵力跟着涌了出来。

临钰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洛怀瑾却早已设下结界为他护法，临钰凝神调动体内的灵力，归顺，吸纳。

片刻时间一切归于平静，临钰再睁开眼只觉得视野开阔，思绪回转，就连身体骨骼都舒展了许多。

“我这是？”临钰惊异的看着自己的变化。

“恭喜你，修为进阶了。”洛怀瑾将酒杯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笑着拍了拍临钰的肩膀。

临钰也才发现自己的身形真的大了，他忙跑进屋内拿出镜子，就连面容都褪去了先前的稚嫩之态。

“听学真的有用啊。”临钰开心不已的回到洛怀瑾的身边，踮起脚在洛怀瑾的肩膀比划了几下，还是没有洛怀瑾高。

临钰正在欣喜，忽然注意到洛怀瑾一直双手环胸的笑着看着他，他舔了舔自己嘴角还未干的酒水，香醇清澈之息还有余留，临钰才意识到自己修为突破不是因为听学，而是那杯酒！

“你…”临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含着感激但不免又有些小失落。

“这次你没有拒绝，所以我就成人之美了。”洛怀瑾毫不掩饰的笑道。

“那之前…”临钰回想了一番后更是不解，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洛怀瑾就已有暗示，可那时候他们也不算相熟啊。

“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开心我乐意我闲。”

“……”

“来，你这也算半个及冠。”洛怀瑾显得很是平静，他把临钰按在了靠椅边，从手中变出一把梳子来，为临钰盘了一个略复杂的束发，戴上了暗金的饰冠，并将听学时佩戴的玉簪花插入了发间。

洛怀瑾轻呼出的寒气盘旋在临钰的耳边，临钰身上原本朴素的服饰变得也华丽起来，虽然还是玄色墨衫，却多出了许多暗金花纹，半肩穿着雪色的高领外袍，另一边的长袖搭在手臂上，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临钰的样子瞬间大气得体，像极了天上那些仙长的模样。

“这也太隆重了吧，不像个炼丹炉了。”临钰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难掩的欢喜，他再也不是乳臭未干的小孩子了，如果被太清宫的那两个小仙童瞧见自己的这副模样，一定会让他们艳羡死。

“明日便是首徒大典，你这样很合适。”洛怀瑾笑着说道，目光却不似往日的轻快，流连顾盼溢于言表，默默良久后才打起精神又为临钰整理着衣襟。

“我长大了，你可不许在捏我这里。”临钰双手指着自己的来脸颊，倒是把洛怀瑾逗笑了。

在临钰彻彻底底的将自己欣赏个透后，才自言自语道：“也不知能不能见思羽一面。”

“我已见过他，明日凤凰木到手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洛怀瑾说道。

“那你说了梵音宗的事吗？”临钰询问道，见洛怀瑾摇了摇头后很不解，“为什么不告诉他？”

“那你知道梵音宗宗主的名讳吗？”

“我怎么会知道。”临钰满脸的疑惑，不知洛怀瑾又藏着什么秘密。

“她叫思凰灵。”

临钰觉得有些乱，都姓思的话难道是一家人吗？母子？还是什么？“思羽知道嘛？”

洛怀瑾又摇了摇头，临钰蹙着眉看着他，喃喃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不会是路神（管闲事的神职）下凡吧。”

“这是凤鸟的遗愿，等凤凰木到手，再告诉思羽真相也不算迟，不论去留我都会尊重他。”洛怀瑾不愿多说的样子，临钰也不好再追问什么，对于思羽的身世有些惴惴不安。

“拿到凤凰木后，我们该去哪？”临钰只能想着后面的打算。

“随你意啊，不过你真该与那个小姑娘好好相处。”洛怀瑾说道。

“何意？”临钰躲都躲不及，还相处。

“你忘了吗？‘太初青琅轩’是兰家始祖-青琅的法器。”洛怀瑾笑着说道，“那小姑娘不正姓兰吗？”

“那又如何，我总不能假意亲近于她，然后盗取她家的圣物吧？”临钰辩驳道，但看着洛怀瑾别有所思的笑意，他忽然觉得如果换成洛怀瑾，应该会做的出来。

“目的达到即可，过程如何谁又在意呢？”洛怀瑾轻描淡写道，他还真能做出来。

“恕我不能苟同。”临钰回道。

“罢罢罢，坏人我来做，你当个好人就可以了。”洛怀瑾笑道。

“什么好人坏人的，我并无冒犯之意，你别多心。”临钰急忙解释道。

洛怀瑾笑了笑，刚想要抬手去捏临钰的脸，一时间停在了半空收回了手，和颜道：“你我之间无须解释，你想做什么，我都依你。”

临钰悠悠的说道：“我真是不懂你。”

洛怀瑾只是眉眼含笑的在靠椅上继续饮酒，时光淡然清风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