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丹炉生紫烟 第2章 缘生浮玉 生死旁观

少年独自走了两天也不见有山，他只能腾云在空中去寻找那座浮玉山。

掠过几层白云，眼前赫然出现一座连着九霄云外的高山，满山峻霖不说，高挂云端的瀑布飞流直下十分壮阔。

少年被眼前的景色吸引住，他迎着瀑布向下飞去，最终落在瀑布下天然形成的水潭边，再次仰头望去，这瀑布真真犹如天上神仙不经意倾倒于人间的美酒，乘在这水潭之中。

如此美景尽收眼底，放在在地面时竟然毫无察觉，真是隐世的仙山，少年朝着土地阿婆的方向行礼道谢，决定在这浮玉山修炼养性。

这时身边传来脚步声，少年侧身望去，发现一个老者正朝他走来，少年迎了上去，还未等他开口询问，老者便作揖道：“我乃浮玉山山神，小神仙亲临此地有何吩咐？”

少年同样回礼道：“在下太清宫炼丹炉幻身，此次下界修行，多有叨扰。”

“了然了然。”老者抚着长须笑道，上下打量少年一番后指向了瀑布的谭边的一条幽草小径，“请随我来。”

少年跟在老者的身后沿着芳菲小路来到了一处洞府前，洞府未设门，空有匾额却无提字，老者看出了少年的疑惑，慢悠悠的解释道：“百年之前这里是一位得道者的修行之处，他许多年未回来了，小神仙不如在此修行可好？”

少年抬眼望去，洞府内似乎别有洞天，“好是好，不过毕竟是他人的修行之处，我贸然闯入只怕失了礼数。”

“此洞府有前人的结界，就连老夫都破解不了，小神仙何妨一试，说不定别有造化。”老者抚须笑道。

少年紧了紧身上的包袱，深吸一口气后迈了两步走到洞府前，果然如老者说的，的确是设有结界，银光笼罩在洞府的入口处，灵力甚是纯净，不愧是得道者。

少年吟起法咒，单手并若莲花状，将灵力汇聚在额前，然后引入指尖轻轻的推了过去，少年已经做好了被结界反弹的预想，可没想到那层结界只是如同潭水般只是泛起光辉的波纹，而他轻松的穿过了结界，走进洞府。

“果然有缘啊。”老者笑着感叹道。

进来洞府的甬道后，能感觉得源源不断的灵力充斥着周身，少年一时间惊喜的有些没反应过来，那个修道者已经离去百年，还能在次留下结界以至灵力不外泄，想来早已得道飞升了。

少年回过神后对着老者恭敬的行礼以示感谢，老者笑着抚着长须渐渐消散于山林之间。

“好的开始，诸事顺利。”

少年自信的往洞府的深处走去，行至数米便豁然开朗，原来这个洞府是在瀑布的后面，激荡的水流磨润了前方石台的边缘，而靠近崖壁的一侧则搭建着一座楼阁，暖色的木质结构，简易的茅草屋蓬，即便临近水源，但给人的感觉是干燥温馨的。

楼阁内家具如新，除了有点灰尘外，陈设十分迎合少年的心意，仿佛就是为他量身打造般。

这时少年被窗边一抹红色吸引了目光，这里的一切都太过素雅，这样亮眼的色彩一时间竟叫人挪不开眼。

赤红的玉珠坠着赤红的缨子，异常的光泽感光是看着就知道是个不多得的宝物。

少年走到窗边摘了下来，才发现玉珠的另一头还系着一枚类似银制的戒指，造型也是乖张宛如游蛇，他细细看着觉得这应该是那位得道之人的私物，想是忘在了这里。

少年从床榻上的枕边找到一个空的木盒，将这一串络子放了进去，说不定那位得道之人偶然想起还是会回来取的吧。

接下来少年便是每日入定修炼，不过大部分时间还是在浮玉山拾一些从未见过的木柴，在当炼丹炉时，他就喜欢那些能燃起柔焰的柴火，浮玉山钟灵毓秀，更是有许多未见过的树木枯枝，他总都要试一试，遇到合适的便收集起来，洞府的甬道入口处不知不觉就已被柴火堆满了，看着码的整齐的柴火，少年爱不释手又颇有成就感。

不知不觉春去夏来，少年仰头看着洞府外空空的匾额，他轻挥手后，牌匾上出现‘柴柴居’三个不算工整的字迹，他在这里住习惯了，开始和山神一样觉得那位得道之人应当是不大会回来住了。

虽然他在下界之前扬言要修炼出世间一等一的丹药，可真正实行起来实在费力，炼出的丹药就连外形都是歪七扭八，更别说自己以身试药了，用难以下咽来形容都不为过。

少年看着自己采集来的一堆草药灵物，有些担心就算他把浮玉山的草木炼秃了是不是连个像样的丹药都炼不出。

入夏的一场大雨笼罩了浮玉山，山中的雨水下的令人看不清前路，所幸洞府还有之前的结界，否则都要被淹了。

这样大雨的天，少年也不大想出门，他面对着瀑布打坐调息，外界的水流声渐渐融于心迹，以动制静，洞察细微。

就在内外一致以感云卷风息之际，洞府外传来属于凡人的声音，少年微微睁开眼，叹了口气，起身向洞府外走去。

大雨滂退，一个女子搀扶着一个男子往洞府这边走来，可因为结界的原因进不来洞府，以至他们只能委身在一旁的大树下。

女子看到从洞府出来的少年，惊诧之后便大声求救：“道友可否施以援手！”

少年没有办法解开结界让他们进来，只能举着硕大的荷叶走进了雨中，来到那二人身边。

少年发现男子伤的很重，气息已经溃散难聚。“他已无可挽救。”少年说了实话。

女子听后也是止不住的哭泣，不停的喊着男子的名字，少年不知她为何如此伤心难过，只是心跟着揪了起来，开口道：“世事有轮回，你别太伤心。”

女子大哭道：“人有七情六欲，亲近之人将死，怎能不伤心难过！？”

少年歪过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想了折中的办法道：“只是肉身消亡罢了，你若真舍不得，我可以将他的灵魂附在花草树木之上，供你把玩岂不是长长久久？”

这番话让女子愣了一下，然后愤怒的推开了少年，“你是没有心肝吗！”

少年也很不解，他想了想，想不明白，继续说道：“你既舍不得他，到底是舍不得这肉身还是灵魂？”

女子没有再回答，而是狠狠的瞪了少年一眼，少年见她这个样子也没有再问了，只是替他们撑开了一层隔绝雨水的结界，随后去洞府内挑了一些易燃暖火的柴抱了出来。

一抹温暖的颜色出现在潮湿的空气之中，少年更是施法烘干了他们二人的衣物，女子哭泣的脸庞神情复杂起来，“你到底要做什么？”

“结局不可改变，过程总该合心意一些吧。”火光之下，少年的眸子清澈明亮，漠然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歉意。

女子低下了头，轻轻抚摸着怀中男子的脸颊，还是忍不住啜泣，“原以为浮玉山的仙人能救你，不曾想是个没心肝的…”

“额，原本住在这里的仙人早已得道飞升去了，我是近日才住进来的，你不要因我而毁了他的名声。”少年解释道，全然忘了自己被骂了两遍没心肝。

女子紧紧的抱着怀中人，哭的眼泪都要流干了，少年一直看着她，他很不理解，明明灵魂还是会转世重生，为什么要难过于肉身的消亡。

“我与他年少相识，结伴修行，他虽家道中落，但我愿与他了然尘缘…”女子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说给少年听，“我和他相识相守，不求转世轮回，只求这一世，我只要他这一世。”

少年沉着思绪，他只觉心前蒙着一层迷雾，想不透探不明，总是差了那么一些。

“你没有失去过重要的人吗？”女子转过脸，哭红的眼令人动容。

少年不假思索道：“我孑然一身，并无得到也无失去，更没有‘重要之人’。”

“那你是不会明白的。”女子竟然笑了，只是苦涩异常。

“我…”少年欲言又止，沉寂下来后从怀中取出一枚不算圆润的丹药，小声道：“这是我炼的转魂丹，药效如何、是否有副作用，我都不清楚，你…”

女子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一把夺过了丹药，她毫不犹豫的含入口中嚼碎后喂给了怀中的男子。

少年见她如此果断，忍不住说道：“你可能也会死的。”

“我愿与他共生死。”女子将脸贴在了男子的额边，修为如同潺潺流水全都尽数渡去了男子的体内，片刻之后她的嘴角溢出鲜血，气息渐渐微弱，而她怀中的男子竟开始恢复生机。

女子的身体软绵绵的倒了下去，男子面色红润的苏醒了过来，少年并没有丹药炼成的喜悦，默默的看着女子那张泪痕尤在的面庞。

那个男子坐起身后只是瞥了一眼死去的女子，并无太多的悲伤，少年觉得很是奇怪，他盯着男子十分不解道：“你最重要的人死了，你不难过吗？”

男子看了看周围后，只是笑了笑道：“重要之人？谁告诉你的？我与她有着世家之仇。”

少年蹙着眉看着男子，“虽然我不是很喜欢你，可她想你活，我也不能负了她的心意。”

听到这话，男子似是有些动容，可再也未对女子投过一个眼神，他对着少年行礼后也不顾大雨滂沱，只身踏剑离去。

少年的心微微颤了一下，喃喃道：“原来‘重要’并不是相互的。”结界随着轻声破碎了。

不知怎么，少年心颤的厉害，再也支不起结界。他只能淋着雨抱起已然死去的女子，带到了水花四溅的潭水边，瀑布抨击扬起的水和天上落下的水冷暖焦炙着。

少年吟起往生咒，将随着咒语涣散身形的女子放入潭水中，看着身形轮廓与水浪交汇直至淹没，少年更是觉得憋闷无比。

从这之后，少年好像是病了，总是有气无力，什么也不想做，躺在床榻上合了眼又醒来，他还是想不明白那一日的事，甚至有些怀念在太清天尊身边什么都不用想的时候了，还是继续睡吧，或许回去老老实实烤肉也没那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