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逐 第93章 惊悚的想法

昏暗下来的沙漠，地面上亮着一排延伸出去的“路标”。

两道身影大步地向前赶路，速度接近于常人的小跑，虽然动作看起来幅度大，但是四只脚踩在沙地上，几乎没有声音，也没有沙子溅起，踩过后的地面留下很浅的两行脚印，泾渭分明。

白月舒目不斜视地走在陆泊舟旁边，莫名有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陆泊舟也没有再乱动，专心致志地赶路。他们几乎肩并肩走，距离隔不过三寸，但是显然心都不在这里，因此显得像两个陌路人。

虽然说开了一点，但是他们的氛围终究是变了。

白月舒最后松口了，承诺现在不问，但不代表他不会自己想。

他隐隐约约，不，应该说已经意识到陆泊舟身上的问题——他和新宇宙、M-01的关系，只是目前没有证据。

陆泊舟的态度已经默认了一件事：他能够在关卡里获得一些特权——为什么确定地不去排除陷阱呢？因为陆泊舟能知道哪有陷阱，哪里没有。

顺着这一思路继续往前推，什么“第六感”，还有那快得不似人类的阅读速度，都有了答案。

陆泊舟是什么身份？

……那个什么鬼的“律师”职业压根不在白月舒的思考范围之内。

白月舒有两个截然不同的答案。

陆泊舟是新宇宙的员工。

白月舒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旁边那个挺拔的身影。注意到他过去的视线后肩膀悄悄绷住，白月舒思考一会，自己在心里先摇头。

无忧内部可以追踪到新宇宙员工人数涵盖了高层大半，甚至包括李继熙——因为这个人太爱“社交”，能老实待在自家地盘里的时间还不如去参加各种宴会的时间，所以下手有难度，但是很容易追踪到他的行程。

然而，白月舒完完全全没有见过“陆泊舟”这个人的资料。

有一种可能是被保护得很好，意思就是其重要程度甚至不亚于新宇宙董事长。

新宇宙里面什么最重要？M-01系统。

受到最高保护的，不是什么高管，而是参与系统工作的研究员。

不过，白月舒皱眉，正常来看——指的是大众视线，M-01系统几乎是超级天才李继熙一个人开发的，难道背后还有什么比他更重要的“高人”参与？

不管怎么想，陆泊舟这个人都很重要——然后被打乱记忆丢进来，还安排去高难度的关卡？

不但有“重点对象”的身份，再对比一下同样闯到第三关的队友的素质，已经能看出来M-01世界对他们的针对。

而陆泊舟也不见得喜欢这里各种boss——仅仅是这一点，他们刚分别不久的自然娃娃在内的各位娃娃应该很有话想说。

这就说不通他们图什么了。

升级系统？快三十亿人的样本已经够大了，陆泊舟再天才，也不至于一顶百万。

锻炼人？也不像。

况且，陆泊舟几乎是和关卡相看两厌的。

作为一个员工，一个参与“创造世界”的人，对于自己的“作品”，白月舒认为，至少不该是这种态度。

当然，也不排除一种情况：陆泊舟没有了记忆，然后在重新认知的过程中，情感产生的变异。当然，虽然这种说法很牵强，却不无可能。

还有一种情况：他是新宇宙的仇人。

白月舒不知道他和陆泊舟的第一想法契合上了，他按照这个思路继续深入思考着。

丢到这里，试图用关卡折磨他？

……关于折磨谁这一点，以往的boss应该也有不少话要说。

除此之外，有一个问题：为什么还有“特殊能力”保留着？难道不应该整成一个傻子？

白月舒还能肯定一点，如果没有自己，陆泊舟不会通不了关，反而还能舒服一些——陆泊舟每次为难，几乎都是他这里出的问题。

陆泊舟从来没有被关卡困扰过，除了现在。

白月舒在心里默默叹气。

自己人……敌人……折磨……

如此反复念叨，估计把大脑皮层绕晕了，散散碎碎奇奇怪怪的记忆都漏了出来，白月舒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不合时宜的词：“虐恋情深”。

白月舒：“……”

很可怕的想法，但细细一想不是有可能啊。

毕竟戏剧，才是生活。

这个词是他十六岁离开抚育院那晚才知道的。

按抚育院规定，每个新历年的最后一天为他们签下成人证后，专门是给本年满年龄即将离开的少年玩，算是少年期的谢幕礼，成人的开端。

至于去哪里玩，怎么玩，就要看“赞助”的经费了。

那些由抚育院出社会的孩子，都要经过系统的测试选择就业——当然，如果不想就业的也没人强迫，反正几乎每一个国家的福利制度都能让一个无业游民勉强活着——当然，只是“勉强”。

这个社会，一般人就是学一辈子的基础学科，恐怕都比不上一台负责遥控空调温度的ai的三分钟储货。

高端的工作有高端人才和他们的智能助手，低端工作有低端智能员工，广而泛的工作早就不需要人了，如今社会除了乐子，只需要精而深的人才。

十四岁从大学——此为沿用以前的叫法，或者用更讲究的说法，即第一阶段学习——毕业后，每一个行业几乎都还有自己的入门培训，入门考核，通过后才会被接收走。

每一个通过各行各业的考核后被接收走的少年，他的单位多多少少都会拿一笔钱回赠给抚育院。

“孤”，意味着这些孩子没有多少选择的资本、任性的底气，他们这辈子都像卖身给该行业了，除非有什么不可抗拒的因素，比如企业突然倒闭了。

——从新再进入新行业，除非此人原本就卓有成就，有资源，但是对于一个举目无亲的普通人来说，有点像吃饱了追梦去。

总之，掏钱都是约定俗成的事，还能博个好名声。

抚育院则会拿出其中一部分用来举办“谢幕礼”，剩下的就是维持日常开支的重要来源之一。

当然，如果没有被人要走的孩子，也不用自己掏，每年总有“大款”，抚育院才不会在意这一点多余的支出。

无忧就是当年那个最大的“大款”，人未必傻钱肯定多的那种。

因为这个叫白月舒的少年。

十四岁被系统重点推荐，然后接去基地专门训练，十六岁直接考核加入无忧——在亚洲分区的无忧总部，不是哪个国家总部或者城市分区的分部。

几乎极少数的人才能一开始就进入总部，直接能到某个国家的总部都少，更逞能是洲总部。

无忧高兴了，大手一挥，拨下大笔的“感谢金”，使往年一般只是去人文公园野餐或者奢侈点办个交际舞会的抚育院直接包下了一条旅游街。

那条街主题是“一百年前的华夏”，光幕与建筑辉映，完美复刻了二十一世纪的商业街景像，里面涵盖了各种店铺，连街边小吃摊都有，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作为最大“功臣”，白月舒表现得很兴致缺缺。

——没有意义。逛个街能生出什么目标吗？能对往前或者往后产生什么影响吗？

最多的影响可能就是消耗点精力，多干一碗饭。

他不想看电影，不想在奇奇怪怪的“电玩”机前摇头晃脑，不想吃饭……事实上，这条清场后就算添了他们两三百号人也很冷清的街道没有什么能吸引白月舒注意的东西。

好无聊。

连无忧里那个看起来吊儿郎当但出手狠辣十招就把他打趴了，之后得意地嚷嚷着要做他师父的讨厌鬼都更有意思点……那个人是谁白月舒一时间没记起来，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当时看见几个不很熟的女孩犹犹豫豫走向孤零零一边站着的他的时候，白月舒就没再傻站着，绕了一圈确定没有人再跟了，就随便捡了家最冷清的店走了进去。

是家实体书店。何止是冷清，除了店员之外就没别人了。

白月舒礼貌询问过后，就找了个从外面不易察觉的角落，一边拿起本书——他很少没有碰过真实的“书本”，莫名存有一种敬畏心，因此很是小心翼翼地捧着，还是特意拿的一本看起来比较廉价又有点褶皱像是挺多人翻阅过的书。

封面画的是一男一女，估计是为了表现主题，浮夸地把男人那边的画面刷暗，有点阴郁，而女孩子则一片白净，表情慌张得像个小白兔。尽管风格迥异，他们两个眼神却彼此交错着，像是要逃跑，动作却像是奔赴。

从封面开始就不像是多有价值的一本书。不过白月舒也不需要它有价值，他只是打发时间，等三小时到而已。

……没办法，他们这些“最熟悉的陌生人”还要对着外界敷衍最后一站情，就算彼此明天的命运已经错开了。

敷衍，反正对于白月舒是这样的。

思绪转回那本书。

从封面也能知道内容了。

白月舒只看过一本，但凭借举一反三的能力，短短几秒内就能根据情景补充完一个故事。

——放他进来，抹除记忆，就想看他惊慌失措，没想到得到的还是从容不迫，于是狠心把难度调高，怕真伤着，偷偷保留了一部分特殊待遇。他就想听见一句别的话……

“……”白月舒打了个哆嗦，猛地晃晃脑袋，想把这个见鬼的不可理喻的“奇思妙想”甩出去。

把陆泊舟的脸带入小白兔脸女孩，再把新宇宙那几个主要管理者或者是李董事长的脸代入阴郁男人……那画面，让白月舒表情都惊悚了一瞬。

这也太戏剧了，绝对是假的！

如果是真的，那他算什么？

被牵连报复的第三者？

“……”

偷偷瞄到白月舒表情的陆泊舟有点胆战心惊。

他知道白月舒肯定对整个事情有所猜测，也不怀疑他能猜到自己和新宇宙之间的联系。

但是那表情……应该不是在想着要怎么把他大卸八块吧？！

……应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