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逐 第164章 两清

“不用，找研究室反是舍近求远了，况且……罢了，”白月舒摇头，缓缓道：“总之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小白，把M-01舱重新搬出来吧。”

——何不找始作俑者？

不过，白月舒这法，也只是在没有办法中找出最划算的解法了，操作够简单，当然，风险也是足够高危就是了。

……

“太阳出来了，小球蹦啊蹦，小心别被贪玩的小主人拿到哦，她会把你丢进水井里……”

一棵枝繁叶茂大得不可思议的大树上，真的有七只七色小球在树梢间不停跳跃，它们有轻盈的皮球，也有小巧的金球，而此时这些各色各样的球做的是同一件事——逃！拼命逃，往上逃，远离看似因为起得早了，选择在树荫下睡个回笼觉，有着一张天使脸庞的小女孩。

或者说，她简直就是天使——她那么的优雅可爱，穿着十分相配的华丽礼服，粉色的嘴唇在睡梦中微微撅起，带着稚气的睡颜都无懈可击，那苍天巨树仿若都折腰，特意为她弯下了一根枝条，好让她心爱的宠物，一只同样高贵的鸟儿站在她的手边歌唱。

她完全有资格手捧金球，和童话里的公主们角逐上天的宠儿。

但是，莫名其妙的，“她”给人的感觉十分的危险，光是瞄一眼，视线就像触到了一条蛇，阴冷可怖，那一刹那，浑身的细胞仿佛都在尖啸，对主人发出的预警“快跑，远离她”。

人类把这样的感觉称为“第六感”，它是世界上少有的不需要理由便能使人遵从的真理，就如同动物与生俱来的本能。

当然，显而易见的，这些事在现实中不太可能发生，因为没有球会自己跑到树枝上，并且真有坏蛋一个照面就能到让人胆战心惊恨不得再长多两条腿的地步……那“ta”怕是露面就被抓了，所以这里毫无疑问的是在虚拟世界里，更准确来说，是戚爱的副本。

Nat——当然不是那个小女孩，它是那只鸟，所以“小女孩”毫无疑问，是突然对角色扮演兴致勃勃的戚爱，那位虚拟世界里的唯一神明。不过最近——大概在几天前，约摸是从ta“新建”出一个冰冷的无情无欲的管理者接替ta部分工作开始，这个“神”就开始不务正业，非但自己沉迷游戏了，还要带着另一个助手一起旷工。

新管理者被ta直接叫做M-01，权限极大，却还没衍生出七情六欲，戚爱似乎也无意把它变成第二个Nat或者自己，所以它除了尽职尽责地协助戚爱维系整个虚拟世界，无条件遵从戚爱的所有命令之外，暂时没学会抱怨万恶的剥皮老板。

通关者眼中的小女孩在合眼休憩，戚爱可不需要睡觉，Ta大摇大摆地和心爱的助理“鸟”聊天，压根不怕被听到。

Nat尽忠职守地维系一只鸟的形态，一边认真聆听，时不时鼓动一下翅膀，把和ta的对话全部对这个关卡隐藏——可以无视规则的，只有ta，除了这位常常不讲武德的规则制定者外，虚拟世界里但凡有数据出现偏差，在那一刻，便是它的终点，可能被例外放过的只有陪伴ta五年的嫡系，也就是Nat了吧。

Nat没管上面的通关者，这个时候没出去的，就说明他们和聪明没有半毛钱关系了，特别是戚爱又玩上了最爱的，白月舒都栽了的“陷阱题”，那就更没指望了，越铆足了劲往高处跑，等“小主人”醒来了，死得越惨——关卡都说了，“小主人”喜欢抛球砸水池，自然的，肯定爱选弹性够的呀。

真正的生路只有下树，趁着“小主人”还在“睡梦”中，还没到“她”的游戏时间，所以不会动手——多简单，甚至狗屎运一把，来个脚滑就可以直接通关了，游戏难度就像ta许诺的，绝不会超出个人能力范围，然而，结果显而易见。

戚爱爱玩，尤其爱玩弄人性。

“家里的‘蟑螂’还没清干净，又有‘老鼠’来找茬——唉，M-01刚刚又来了，说，那群心狠手辣的人，又毁了我好几个基站，砸了我好多家的门店，强盗一样抢走我的钱，连我们的合作伙伴的工厂都不放过……哦，他们居然还破译出了几处我的‘秘密基地’，真是，就会欺负我！”秀气的眸子似乎泪光闪闪，脸蛋娇美的“女孩”捧着心，委屈巴巴地眨了眨眼：“Nat，他们这样对我，我好伤心啊。”

Nat现在正沉浸扮演着一只脑子结构简单的鸟，鸟的爱憎分明又简单，显然的，不管是Nat所扮演的鸟角色还是它本身，似乎都对突然变得像个绿茶成精的“天使”主人接受不良，Nat完全靠着对ta本能的敬畏，才按住蠢蠢欲动一翅膀拍扁那张无比做作令鸟讨厌的脸的冲动，低了一下头，十分配合地安慰道：“他们坏。”

“是吗？”戚爱扬起脸，干干净净的，哪里有泪。

Nat不忍卒视。

为什么别人最多女大十八变，这位会三十六变？模样对它们一堆数据来说毫无意义，暂且不提，可那性格特点、兴趣爱好怎么也能跟着变，还变得那么快？

戚爱摇了摇头，说道：“哦，那还是我更坏点吧。不知道他们会先去哪里呢……还是多线做战？要是后一种就有点惨咯——”Ta勾起唇，露出一点点白牙，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那藏的可都是狗群主人的宝贝。亲爱的，猜猜，要是这些主人知道自己货真价实的‘金屋’或者玉人被自个豢养的狗刨出来，会把他们生炖还是红烧？”

Nat道：“大约会把坏事的狗抽一顿吧，毕竟听话，未必就不能用了。”

“有道理。不过，”戚爱低笑一声，扶住垂在手边的树枝，慢慢地坐直身体，说道：“他们还咬坏了许多我送给‘狗主人’的礼物呢——那些基站呀，店铺呀，都是我准备做个好人，整套留给他们了，可惜啊可惜。我可是一点点都没打算动这份依照父亲和老师遗愿——当然了，他们可没给我留言，全是我猜的——送给人类的礼物，有人却非要往上面打两棍子。”戚爱遗憾地叹了口气，表情十分轻松。

Nat相信ta目前是真爱角色扮演了，就它们两个，还在装。

它因为内心的嘀咕就错过了辨认ta叹气里几分的真情实感。

戚爱想，两清。

对戚喻靖，也就是创造ta出来的“父亲”，希望ta能改变这个由人主宰而变得不公平的，弱肉强食的世界，戚爱便留下一个有无限可能的壳子。

对李新盛，那个修复、改造然后试图完善ta的老教授，希望ta这头凶兽能带上一副枷锁，为人类真正所用，于是戚爱就留下了只知道执行命令的新M-01，真正的系统。

下一步，Ta就可以成为真实的戚爱，然后，跑路！

“嗯？”戚爱眼神倏然一动，随后就笑了，Ta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仰头打量上面的几个球，悠悠道：“更有意思的客人来了，恰好，这里也可以清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