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到了?”
“嗯。”
她听到他在帐中因年龄甚小而被为难,在这生死攸关的地方,没人因为你的家事而高看一眼,他们只想活下去。
带着万千子民们活下去。
盛珣敛下神色,“还没有定下来,但派出细作之事属实,在此之前,还有很多事要做。”
那些地牢里的匈奴士兵,皆要一个个严刑拷打。匈奴国男尊女卑,不会放弃如此多的精良战士。
若能打探几分消息,将会将今日之事翻过,从长计议。
卯时,北塞旭日东升。
火红的太阳仿佛是这片异域的标杆,方圆百里处无半分阴凉地方,不远处的沙漠里,几只骆驼行动缓慢,身后跟着几个人影。
木屋内,日阿西两手抓着木窗的横梁,外面几个士兵走过,鄙夷地瞪了女人们一眼,见日阿西无可奈何,得逞似的结伴离去。
日阿西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旮旯处一个女孩扯扯她的衣角,“日阿西姐姐,我们什么时候能走啊?”是一口流利的匈奴方言。
“很快了,很快了。”
她松开横梁,抱住这纤细娇小的花朵,“我们的匈奴王一定会来救我们的,他承诺过我们。”
“嗯嗯,一定会的。”
在这温暖的怀抱中,女孩再一次进入了梦乡,再因一道巨响睁开眼时,是为众人因争抢为数不多的食物而发出的拳打脚踢声。
欲要关门的士兵翻了个白眼,嘀咕道:“给一群匈奴女人食物,真是浪费粮米…”
厚重的大门逐渐聚拢,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被一抹绿色身影用力撞开。
“啊!”
日阿西的身体已经出了木门,狰狞着美丽的面容,双手掐在士兵的脖子上,随着力道的加大,士兵表情可怖,腿脚也软了下来。
动静不大,但还是吸引了周遭的士兵,日阿西甩开男人,抬脚便向那匈奴国的方向跑去,她速度很快,没有人能跟得上她。
巨大的喜悦与沉重的责任压在她的身上,身后追随的士兵紧紧追赶着,她回头得意一笑,殊不知白蛇般的九节鞭如闪电挥来。
锋利的鞭刃准确无误地缠住她脏污的脚踝,使劲一拽,日阿西便摔了个狗啃泥,整张脸扑进了黄沙之中。
是谁?
她勉强抬起头,看身后那人,熟悉的面容,张扬的神色。
明昭走近,蹲在她身前,一双修长的手插进日阿西的发中,揪起让她与自己对视,“跑什么,昨天不是很厉害吗?”
面对敌人,尤其是手中沾着自己同胞血液的女人,明昭对她没有半分留情可言,日阿西被强压着回到木屋,极其粗暴地被丢了进去。
迎瑞焦急地候在木门外,见到日阿西才松了口气,“这妮子烈,没想到这么快就追回来了。”
“是挺烈。”
木门被一道厚重的锁链加固,两人又盯了一阵时间,便到了军营正规的用膳时间。
冒着热气的简陋锅灶前,一张张黄但发黑的饼子安置在盆里,明昭吃了一口,嗓子像是被噎住一块石头般,喝了好几口水都没送下去。
明昭递上水,“我的姑奶奶,这还没上战场呢,就噎死了?”
“咳咳咳…”
“这是怎么了?”
沈霁月闻讯走近,见少女脸红的厉害,赶忙拍了拍背,让她将这一口送下去,道:“听到自己的任务,吓成这样了?”
“咳咳…”明昭抱着水壶,也不管狼狈的大红脸,“什么任务?”
“去拷打匈奴啊!”
沈霁月一脸惊讶,这时刚才将军与盛磐,还有那老头子的决策,他作为新任军师一同商议。可能消息还未传达,索性接着道:
“今天是军中巡逻日,将士们大多聚集在城门,少有几个看守的,一会咱们去审问犯人,可不能手下留情……”
“谁手下留情,我今天还抓了个逃跑的匈奴呢。”
三人一口口地啃着手中的黑饼,沈霁月作为掌握实权的军师之一,用完饭后便匆匆离开了。
将军帐被掀开,盛珣从里面走出来。
手中坐着一肥硕的信鸽,另一只手执书信,嘴里念念有辞地走到大军帐之中,里面人满为患,见将军前来,顿时安静下来。
盛珣神色严肃,没休息好的脸色泛着青,一把将手中那张褶皱的纸拍在桌上,那歪七扭八的字迹骤然入了众人眼中。
军中粮草告急,已经无法养活庞大的军队,至多再支撑一个月…弹尽粮绝。
陈旧的木桌上,围坐的众人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中,拖着不打仗,只坐吃山空。
沈霁月眉头簇起,起身郑重其事道:“誓死忽如归,军队所在便是保家卫国,征战沙场,为何不一战?”
“若是一败该当如何?”
“那便有我们的后辈卷土重来!”
盛珣怒视着李启铭无关痛痒的表情,怒斥道:“像你这般畏畏缩缩,活该被匈奴人称一声窝囊,没有死人的地方,不若即刻将你送回京兆!”
要在盛将军重伤归家时,李启铭便指挥着军队作战,无一不落荒而逃。前线消息不堪入目,盛珣得圣上急召,风雨兼程赶回了北塞,任命为护国将军。
年少成名,惩治倭寇,承盛家筋脉,又有军师相助,此战若再战败,便是皇帝都要拉下脸来,而停滞不前,更折北国威风。
要打,就要打个痛快。
李启铭眼底的红血丝根根分明,虽说现在是最好的时机,但他不得不瞻前顾后,又道:
“一个月,匈奴来不及转移军队,先派细作侦查敌情,若时机成熟,马上出兵北伐……”
“昨天那个女子看着不错。”
貌美坦率,有匈奴女子的风范。
这也是他最大的让步。
时间不等人,一分一秒在军营中都尤其珍贵,这是最好的办法。而派细作出战,就预示着,明昭的安全将受到威胁。
他怎会如此想呢?明昭本就是一名女兵,在战场上,生死之事和家常便饭一样常见。
除去他,她的职责便是保家卫国。
比起情爱,数以万计的士兵更为珍贵,面临着粮草匮乏的局面,必须要让她即刻出城潜伏。
这一别,会是一辈子吗。
“将军,将军?”
沈霁月将手在他面前轻晃了晃,见他回过神来,短暂的纠结过后,果断道:“我会匈奴语言,我可以去做匈奴的细作。”
“不可。”盛磐摇摇头,军师在军中十分重要,不可贸然出动,“盛珣手下的那两名侍卫便是极好的人选,迎瑞也擅长匈奴语言。”
“若那女子潜入成功,作用会比迎瑞大。”
几人难得达成统一,掠过沈霁月与盛珣黑压压的脸色,李启铭接着道:“我也如此见得。”
不言而喻的话语轻飘飘的落下,盛珣怎不知其中原因?只见他大步走出帐外,望着外面的天色,原来一天如此之快,已经是快要天黑的时辰了。
明昭刚从地牢出来,身上沾染着大片的血迹,面色疲惫。一旁的迎瑞更甚,审问匈奴是个大功夫,费劲一天却并无收获。
“明昭。”
声音带着颤抖钻进明昭耳朵里,只见盛珣大步走向少女,没有丝毫犹豫地揽住她的肩膀,如此薄弱的肩颈,血腥气弥漫。
明昭感受到力道压下来,无措地向后踉跄了几步,两手都不知放在何处,“将军?”
迎瑞惊地挑起眉毛,快步离开了这是非地。
“去匈奴国榆林城,即刻出发。”
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属于少年的声腔,明明他对于她只是将军身份,可偏要孤注一掷,“你有什么愿望?”
明昭闻言,并未表现出惊讶来,反而坦然道:“我想让京兆开设九节鞭学堂,我不想让女子被男人欺辱。”
她的愿望就这么短短几字,却包含着复杂的脉络,延伸至上下几千年的社会平衡。
“好。”他应道。
大漠风尘日色昏,
红旗半卷出辕门。
迎瑞与沈霁月同住一个军帐,刚到屋中,见沈霁月坐在榻上垂头丧气的模样,不禁有感而发:“你又怎么了?”
“迎兄弟。”沈霁月抬起头,发自肺腑地祝福道:“一路平安。”
“啥?”
一道惊喝声从小小的军帐内传出,迎瑞靠着桌子,“今天出发榆林城?现在都什么时间了?”
瞬息间,两人已经平复下心中那股不同的情绪,沈霁月摊开地图,指着几乎被戳出洞的榆林城道:
“榆林城距离皇宫,军营都十分相近,我有一计,让明昭假扮哑女,博得匈奴同情。”
“匈奴会同情女子?你真是异想天开。”
在匈奴国,唯女子最为卑贱,据说匈奴王年事已高,但妻妾成群,一个皇宫都塞不下那些掳来的美人。
“非也。”沈霁月摇摇头,“你文武双全,在匈奴国是难得的人才。”
另一边,明昭同盛珣回到军帐,勉强带了一条九节鞭藏在腕处,不知从哪寻来跟细绳,将那骨刃系在腰间。
还有半个时辰,时间紧迫,迎瑞收拾好东西与两人会和,在这片沙漠上,轻功显得尤为笨拙。
我还能写…十二点前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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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细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