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伏月中旬,天气炎热,徐徐的风像是一股股热浪拍在人的脸上,阳光灼热,不由得将手挡在脸侧。
威严肃静的皇宫之中,在盛珣那挺拔背影身后,一阵阵嘶哑的干咳声起伏着,掺杂着骂声一片。
摔在地上的花瓶碎片四处飞扬,擦过陈禹乾光洁的肌肤。
山不让川,川不辞盈。
盛珣向前望去,宽阔的大路上人群比肩继踵,和平安乐。明昭正不知从哪唤来的小姑娘,弯着腰捏捏女孩的脸颊。
“姐姐,这是什么啊?”
女孩懵懂地去拽她腰间的长辫,却被走来的盛珣按住脑袋,道:“这是保家卫国的家伙什,这才是你该玩的东西。”
抬起头,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说着,盛珣另一只手举起一只兔儿爷,女孩的眼神咻地亮了起来,扬起笑脸甜甜道:“谢谢哥哥。”
“不用客气,你家在哪?”
肉乎的小手指指身后的包子铺,那身上沾满白面的妇女阔步走来,双手搭在女孩身上,见两人身着光鲜,道:
“公子,小姐,我们是在那做生意的,刚才忙,这丫头又是个闲不住的!真是冒犯了贵人…”
明昭:“哪有冒犯……”
妇女擦擦额角的汗,便熟练地抱起女孩,“贵人,我摊子在那还耽搁着,便回去了。”说完,扭头扬长而去。
女孩手里握着那兔儿爷,还沉浸于得到新玩物的喜悦中,乖乖地趴在母亲前胸,向两人摆了摆手,便又侧过身去。
“走得真快。”明昭叹了口气,百姓对那些纨绔子弟还是心有余悸,碰见也会躲得远远的,一如今日。
天高地远,海阔天空。
沿着一条泥泞地僻静道路,两旁植物枝繁叶茂,隐匿着蚊虫与聒噪的夏蝉,踏过这一条道路,便是白草黄云,穷荒绝徼。
四人队列整齐,由迎瑞向前开路,随后盛珣,再后方明昭,沈霁月洞察着茂密的植被深处,生怕被山匪拦截。
明昭一袭月白色麻布褶子裙,一手握住稳步前行的马绳,另一只手胡乱拍打着前仆后继的蚊虫,抱怨道:
“沈霁月,你不是很会用毒吗,快想想怎么将蚊虫驱赶了去。”
“蚊虫死了,连带着人也毒晕,要是山匪突袭,咱们就彻底在这安坟了。”
想着最好的结果,沈霁月坏笑了番,“不过马应该不会晕,拖着咱们走没准也能到。”
“得,还是忍忍吧。”
幸亏这林子不大,又走了几个时辰,斜阳夕照之时,几人路过一街铺,正巧一处酒铺屹立其中,便安置好马儿,走了进去。
酒铺不大,但干净整洁,在此吃饭闲聊之人不在少数,见来人气势逼人,好奇地张望着。
迎瑞手搭在桌上,道:“兄弟,订厢房四间,到明儿清晨的时辰。”
“四间…”算账的小二手拨着算盘,闻言眼皮都未抬起来,“几位客官,酒铺就只剩下两间厢房,若是挤挤,两人一间也没问题。”
“两人一间?”
盛珣皱起眉头,若是四名汉子在一起,还能挤一挤将就过去,可随行的还有姑娘家明昭。
不论和谁共处一室,都说不过去。
“酒水镇只有我们一家酒铺,往日厢房便十分紧缺,不信您向外面打听打听,谁不知我们酒铺的名号…”
一旁桌上的老头也符合道:“公子一看便是外地人,这就这一家酒铺有住处,小镇人少,比不得京兆,上庸那大地方。”
四人眼瞪眼,在经过一阵思考的沉默之后,异口同声道:“两间就两间。”
沉甸甸的押金被放在桌上,小二抬头一惊,还以为是什么寻常商贾,这四人可是通身的气质在身上,定不是寻常人家。
“来,小的带您们上去,我们酒铺虽说不大,但胜在整洁…”
小脸顿时堆满了笑容,几人到二楼,也未划分谁同谁住在一起,沈霁月与明昭便极其自然地走到了一处。
盛珣看在眼里,虽心有不满,但仍按耐在深处,脸色骤然拉了下来,同身后同样困惑的迎瑞进了厢房。
香气萦绕,宽敞的房间让明昭放松了些,看着身后进来的沈霁月,道:“我睡床,你睡地板,算是还了那天你绑我的恩怨。”
“我就算绑你,不也让你在榻上睡了一晚吗?我在一旁看着你,还费了好些心神。”
“嗬,是我让你看的?”
“……”
相比于充满斗嘴争执的厢房,另一间显得格外平静,盛珣进屋后便自顾自坐在榻上,心里琢磨着,那两人何时如此熟络?
难道是那日两人对峙,因恨生爱…明昭一心练武,不应该对他生出心思来。
再者,沈霁月相貌阴柔,一点也无男人的阳刚气质,手拿折扇,时不时扇两下,都快赶上那将军府的老妈子般。
越想越气,脸色不知何时黑成了一口锅,迎瑞路过时,惴惴不安道:“将军,怎么脸色这么差?”
从幻想中抽离,盛珣气地深吸了口气,“我脸色差?”
他哪里脸色差。
他才不在意明昭与沈霁月住一间的事。
迎瑞点点头,道:“将军你这神情,以前受伤都没见过,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同样是侍卫,盛珣便不禁在脑海里想了起来,怎么今儿这迎瑞这么婆婆妈妈的,要是明昭…明昭,明昭,怎么脑子里都是明昭?
他听自己道:“我确实有烦心事。”
迎瑞:“将军,属下定为将军排忧解难!”
“行,那你把沈霁月叫过来,咱们三个睡。”
“啊?”迎瑞闻言扯了扯嘴角,与他所料想的大事反差实在太大,“是,属下这就去办。”
咚咚咚—
门被轻叩几下,便被沈霁月从里开来,见来人,疑惑道:“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对于这个上次伤害自己的罪魁祸首,迎瑞实在挤不出好脸色,干巴巴道:“将军让你收拾收拾,同我们住一处。”
“三人住一间?”
“是。”
沈霁月抿唇,就算是在三皇子手下不论被打压地多惨,也从未因住处犯过难的时候,勉强点了点头。
屋里传来女声,“谁来了?”
少年折回房间,拿着自己的包袱回道:“没人来,是我要走了。”
明昭浅浅探出个脑袋,“不说教我用安眠毒药,这就要走了,住哪?”看到门外的迎瑞,招呼道:
“迎兄弟,可是将军有吩咐?”
迎瑞点头。
将军可不是有吩咐,黑着张脸将人揪了出去,房间虽然宽敞,但三个少年住在一起,便显得有些窘迫。
一夜无眠。
第二日的酒水镇是个大晴天,刺眼的太阳高照着,酒铺刚刚开了大门,有几人点了些小食,津津有味的品尝着。
明昭睡的舒适,起的最早,嘴里嚼着爽口的小菜,见三人下楼,冲小二招呼道:“再来三个馒头,两份小菜。”
“得嘞!”
盛珣睡得极不踏实,虽说他一人睡在榻上,但沈霁月每每在他将要安睡时,便讨人厌地翻来覆去,更别提迎瑞,深夜竟说起话来,令一向谨慎的盛珣强睁开眼。
太吵了。
目光挪向窗外的一轮月色中,不知这时,她是否安睡。
结果是——除了他,那三人都睡得十分舒坦,身为从一品将军军衔,反倒是苦了自己。
那往日里炯炯有神的双眸下像是糊了团黑色墨水,身上的穿着也不复平常规整,那领口处还格外突兀地翘起个衣角。
明昭指指自己的脖颈,“将军,你这里没系好。”
盛珣闻言摸摸那处,果然凸起一块,心里又开始暗戳戳想着,明昭第一眼看的不是沈霁月,他的猜测没错。
系好那处,小二正端着菜来,一碟轩呼呼的馒头放在中间,“小的看着几位一身正气,便多加了两道小菜,公子同小姐吃的愉快。
迎瑞:“你可真有眼光。”
用过饭后,四人又踏上了路途,他们已经前行了半月有余,今日下午,便会到达那熟悉的塞上。
印象中的纷乱战火,民不聊生,与京兆天差地别的地方。
明昭来之前给家中寄了封信件,兄长明延极快地写了回信,信鸽将那家书送到她手中时,正要启程。
揣着的桂花酥饼早已被几人消灭,明昭的怀里揣着家书,心里便十分温暖,即将到达的北塞对她而言,是一片陌生的土地。
而她要尽她所能,守护这一片土地的子民。
四匹骏马驶入北塞玉门关之时,城墙上的侍卫们发出由衷的欢迎声,风格迥异的方言充斥着几人的耳朵。
隐隐能听出:“盛小将军来了,蓐收之神呐,您赐予我们的将军,我们的救星来了!”
“快开城门,通报盛军师,盛小将军来了……”
明昭跟在盛珣身后,看着这一片黄沙漫天的土地,不难看出是一条广阔的街道,行人见骏马,先是震惊地想要逃离,在看清为首之人的面容后转而平静。
是北塞的守护神来了。
在这片土地,没有所谓的军营,因为他分散在每片土地之上,军师帐外,盛珣的兄长,盛磬等待着他的胞弟。
那抹熟悉的颜色进入他的视线,不禁热泪盈眶,“阿珣…”
这章明天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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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酒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