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里依旧被扔进后院的小房子里。
这个令他感到窒息的,充满了痛苦不堪的回忆的地方。
他有些僵硬地回头看了看床板。
已经没有被褥枕头,没有任何有人生活过的痕迹了,即便东西干干净净,也没能消除在他心中种下的那一颗匕首般尖锐的恐惧。
但是因为东西都消失,之后的行为也大概熟知了,那种不安感稍微有些平稳。
他被蒙住了眼睛,比起暗无天日的房子,睁不开的眼睛更加迫近。
他再如何坚强,再如何历尽折磨,也只不过是个没活几年的小孩而已。
他毫无办法地感受到了害怕。
双手被特制的铁器拷在固定在床两边的铁链上,稍微有些活动空间,但是不太多。
那个男人是还要面子的,即便再讨厌自己,也不会做出让流氓来折磨我这种行径。
只要没打算就此杀掉我,就肯定会放我出去。
只要熬过他这一关,他亲自折磨和泄愤。
好像到了睡觉的时候,只是把他关进来,所有人就都离开了。
做好心理准备的伊斯里松了一口气。
即便如此也只是缓刑罢了,就算再紧张也无济于事啊。
不知道为什么睡不着。
也有可能是因为被这样拷着手,确实很难受。
时间很漫长,很漫长……
就在折腾了一夜即将入睡的时刻,铁门哐地打开了,把人从朦胧中抽出现实来。
“女表子的孩子也是一样的啊,我以为你有什么不同,结果不是都是一丘之貉么。”
“嘁。”就算被蒙着眼睛,伊斯里不太受得了突然的光线,垂着脸,“明明是管不住自己的辣椒,在说什么蠢话啊。”
刚说完,下巴就被狠狠地踢了一脚。
啊……真是。
感觉下巴要脱臼了,这个混蛋。
“我也是你的种啊,按你这么说,你也是女表子呢。”他即便看不见也没有露出害怕的神色,反而轻松地往后靠,“骂自己是女表子的男人也是真的很少见——”
这次是腹部被踹了吗……好恶劣的男人。
脑海里浮现昨天迷离的月色里听到"那我可是恶劣的爱人"后那张无奈掩盖着喜悦的脸,真可爱啊,这样想着,不自觉的笑了。
然后被误解为嘲讽的中年男人变本加厉地拳脚相加。
如此的折磨重复得伊斯里已经数不过来了。
之后也如此地重复了好几天。
因为姑且还是给饭吃的,所以伊斯里也粗略地记了一下吃了几顿。
“大概是五天了?感觉是五六天左右……”
这么自言自语的时候,开门的声音来了。
还听到了皮鞭的声音。
这代表着折磨是最后一天了。
因为反复鞭打会造成不可估量的后果,毕竟这个男人没有别的儿子,也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虐待自己的骨肉。
因为如果只是拳打脚踢,那些遍布的淤青用些上好的药物很快就能不留痕迹地消失。
莫名感到心情愉悦。
眼睛上的布条被取下来了,稍微一点的光都让伊斯里难以适应。
今天怎么回事,他好像也心情不错。
但被鞭打得皮开肉绽这件事是不会改变的。
“我花那么多心思培养月宫。我把你从后院带出来,给你锦衣玉食,送你去上学,你还想靠着你母亲那种拙劣的手段妨碍我的计划?每次这样想都觉得非常可笑。”
啊啊,又是这个话题。
惺惺作态。
母亲就是爱上了这样的垃圾才会自取灭亡。
然后把这个垃圾翻脸不认人的行为都嫁祸到我的头上,视我为负担,却还想着利用我的存在博取垃圾的同情,试图让他回心转意。
麻木之后,每次看着床上受病痛折磨的那个女人就忍不住笑出来。
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跟你远走高飞,少做梦了,什么神圣伟大的爱情可以让他忍受你这个间谍的存在?
况且他还在那段时间里攀上高枝,借卡琳娜夫人的势力迅速发展player,哪有时间来看你,倒不如说你的存在是他最大的阻碍。
最可笑的是,player能有今天,除了依仗卡琳娜夫人的势力,经营也几乎都是卡琳娜夫人的女儿,这个男人的法定妻子和站在他背后的另一位神秘人在推进,他连壮大player的能力都没有,是个彻头彻尾的垃圾。
我所受到一切不公的待遇,通通都拜这愚蠢不堪的母亲所赐。
什么样的蠢货会因为爱上了敌人的帮手暴露自己的底细,什么样的蠢货会受到背叛之后还不逃跑,什么样的蠢货会被活活困死在这间房子里?
虽然可以反驳,但伊斯里决定不回答,谁让他今天心情好呢。
“不回嘴了啊,真少见呢伊斯里。”
“嗯哼~”
虽然不是第一次了,被这样鞭打还是会做不好心理准备啊……随着伊斯里发出“嘶”的声音后,下一鞭子马上又落在其他地方。
终于等到男人尽兴,又开始聊天。
“难道你是觉得,你是我的儿子所以我肯定会放你出去,不能把你怎么样?”
“不然呢。”
“哼,当首领的也不是非要我的亲生儿子不可。你明白这件事吗?”男人难得面对伊斯里好心情,开始拿手帕擦拭皮鞭上的血迹,“就算把你在这里杀掉,我也能做到没有人会过问,没有人会在意啊。”
卡琳娜夫人的女儿在病死前,你不都在假装慈祥和蔼的父亲么?
伊斯里当然清楚,现在player已经没有可以保护他的人了。
当初是那位善良的夫人偶然间来到屋子前散步,才发现了死去已久的女人,倒在一旁隐隐一息的男孩,还有桌面上宣告孩子父亲去向的信。
这样的人在几个月前病逝了,他的仆从也都被赶走回到本家去了。
这个男人在他面前装模作样的举动真令人作呕,想想就要吐出来了。
“啊——养子的话,难道你是说小月吗?被我勾引都忘了自己是谁~”伊斯里用尽浑身解数演出惊讶的样子,死死地咬在“勾引”两个字上面,“他就是喜欢我啊,你不可否认。”
男人果然被戳到了痛处。
“你这么看重他?猜对了呢,那我的努力都没有白费,那个整天臭脸的小眼镜——”
他苍白的笑容消失在看到一直在门后站着的人推开门进来的时候。
“——小月……”
“时间正好呢。”男人显然心情又上涨了,折好了皮鞭子,“哼,给你个机会,最后相处一下,和他告别吧,和你的,好朋友。”
小月端着水盆和毛巾还有一些药酒进来了,跪坐在床边,把东西放在床板上,摸出钥匙解开伊斯里手腕上的枷锁。
身体上久违的轻松。
紧接着那个男人也消失在视野里。
虽说情况变好了,但是心情并没有疏解多少。
那个恶心至极的老男人。
“小月,我只是……!!”伊斯里的话噎在喉咙里,他所看到的人的眼里尽是冷漠和冰凉。
好痛……突然间又感觉到全身都痛起来了。
他拼命咬紧牙齿,等待小月的处理,使劲把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忍了下来。
“我要去集训了。”
小月冷不丁这样说了一句,平平的。
我不知道你说的集训是什么。
我好想仔细问问你。
会对你好吗?危险吗?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人多吗?环境呢?和学校比哪个更好?
是你决定要去的吗?还是那个人的命令?
那个男人很喜欢鞭打手臂内侧,因为那里无法锻炼,真的很疼。
伊斯里就像被完全剥干净躺在砧板上的鱼,没办法掩饰自己最薄弱的地方。
如此一来就算演得其他地方更痛,次数多起来了,那个男人也逐渐意识到了。
大片的伤口已经血肉模糊,小月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好像有点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处理比较好。
或许是期望看到了他的一丝心软和动情,伊斯里忍不住轻轻地问道,“……什么时候?”
“从这里出去之后。”他马上冷冷地回答。
接下来也是一大段的沉默。
看得出来他的动作在尽量放轻,但是无所谓了,其实身体上几乎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
虽然还有什么地方在隐隐作痛。
手臂内侧的伤也处理完毕,然后小月收拾了一下,把一些药物留下。
他也离开了这间房子。
他什么都没有说。
期望的,构想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一切都非常迅速地结束了。
你为什么不问我痛不痛?
那个男人已经不在了啊,你为什么,还一声不吭,为什么还是那种表情?
是我的错吗?我只是……
你不听我解释吗?为什么你是那个表情。
你不是受不了我可怜地看着你吗?我现在不可怜吗?我不够可怜吗?是伤口还是表情?需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再看看我?
你不是……说不会……不,他没有说……他从来没有说过他不会离开我…原来。
你……不爱我吗……?
身体里什么东西像漏洞了一样缓缓地崩塌。
他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视野里,从这个小屋的门口所能看到的地方,消失了。
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伊斯里缩起双腿,埋头,缓缓,缓缓地举起手,捂住了耳朵。
这次房门是打开的,光线把半个房间都照亮了。
眼看光芒越过了脚尖,伊斯里又缩了缩腿退进黑暗里。
“啊啊…啊……啊……”这次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了,喉咙变得很紧,身上麻木的伤也再次痛起来,浑身的痛楚此起彼伏,很钻心。
他想大叫,想叫他,想叫他的名字,想说自己很痛,可是,此刻他发不出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