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咸阳宫 第82章 项羽知觉项庄情，两兄弟挣扎不休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说话，每个人都看着这个马上快崩溃的女人。

但赵好却没有了最初的疯狂，反而平静了下来，她后退了几步，然后对章邯跪了下来，这一刻她跪的不仅仅是章邯，还有那些章邯口中死去的那些正直的人。

章邯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赵好，他在心中知道她或许是无辜的，可是他又何尝不是无辜的呢？死在这里的二十万的秦军降将哪个不无辜？！

项庄知道赵好是无辜的，那些事情都不是阿好做的，她也是拼了命去救公子扶苏，去救蒙家兄弟，甚至去救李由和王离，还有这些没有姓名的秦军，可是天意弄人，只差一步。

项羽拉住向前的项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项庄挣扎的手一顿，他抬眸看向项羽，眼神是无比坚定：“是。”

项羽被项庄的话晃了神色，项庄趁机挣脱了项羽的束缚，他快步走到赵好的身边：“章将军，这不是她的错。”

赵好的声音低低的传来：“是我的，怎么不会是我的错呢？如果是我走一步到达上郡呢？”

“阿好。”项庄单膝跪在地上，想扶起赵好，但赵好躲掉了项庄伸出的手。

“不管你相不相信，三年前的那个夜晚，我行刺李相国之后，打算同我阿爹和我师兄同归于尽的。”

他们看着低头的赵好，虽然看不到赵好的神情，但是他们却能辨认出她没有说谎。

项庄突然用力的扯住赵好的手臂：“这就是你讨回公道的办法！”

赵好低低的笑起来，缓缓的抬起头，看向项庄：“让他们用偿吧。”

“阿好，他是你阿爹。”项庄手上的力度骤然增大。

赵好似乎感觉不到手臂的疼痛，看不到项庄听到她会选择同归于尽的绝望：“所以我会去陪我阿爹啊。”

所有人都愣在远处，因为她说的是真的。

“为什么？”项庄不甘心的问道：“这个世上就没有你在留恋的人吗？”

赵好的眼神里面没有一丝光亮：“我在乎的人......都不在了。”

项庄的情绪骤然崩溃，他大声的质问道：“那我呢？”

赵好甚至都没有看项庄一眼，良久后才哽咽的说道：“感谢你这一路.......”

项庄敛住自己的悲愤，他打断赵好后面的话：“我不要你的感谢，我要你活着。”

赵好早已经泪流满面，她摇摇头：“真的太累了，活着太累了。若是活着不能为他们讨回公道，那我就带着那些罪人一起去他们那里谢罪。”

“是不是从上郡回来的那一刻，你就决定了？”

赵好没有回答，也许正是她的沉默让项庄第一次认识到，她已经不是他年少遇见的女孩子了。

刘邦看了一出好戏，便对项羽道：“若是赵高之女，不知赵高知道了，会不会亲自来接呢？”

饵已经在了，那鱼会不会来呢？

“赵姑娘，既然我们的目标一致，何不让我们合作呢？”刘邦走近赵好：“你说是不是？”

“不是。”赵好却一口拒绝：“我同你们，从来不存在合作这种关系。”

赵好冷冷的看着刘邦：“在这里我只对一人有愧，那就是章将军。”

她只在项庄的身上一顿，便冷冷看向其他人：“而我们只是敌人，你们是大秦的叛军，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项羽嘲讽道：“还挺有骨气。”

“不是骨气，”赵好看着项羽：“是承诺。”

“承诺？”项羽有趣的问道：“谁的？你的吗？”

赵好一字一句的说道：“大、秦、始、皇、帝、陛、下。”

赵好就那样直挺挺的站在那里，那一刻天地间仿若只有她自己一人，又仿若曾经的他们都在。

“蒙恬将军，他的一生最大的信仰就是始皇帝陛下，他的一生都在守护着始皇帝陛下的疆土，直到死都没有回到咸阳城。”

“蒙毅公子和李由公子，他们一生都在追随大公子，哪怕到死，他们都不曾后悔，他们只有遗憾，遗憾没有守住大秦。”

“是你们，是你们，让大秦不再是大秦，是你们让他们带着遗憾离开，我怎么可能同你们合作！”

一直没有开口的范增，忽然开口道：“不是我们，是你们。”

“我们虽然号称是楚军，但是这些士兵却不全是楚军，他们曾经是赵人，曾经是燕人，也可能是韩人......赵姑娘口中的大秦的始皇帝陛下，踏平了六国！”

“是他让我们失去了家国，我们现在只不过是拿回曾经属于我们的东西。”

赵好反问道：“然后呢？”

“什么？”

“然后再继续有你们的韩国，有你们的楚国，有你们的燕国......然后再争斗，再打仗么！”

“阿好！”项庄上前一步捂住赵好的嘴：“你在胡说什么！”

项庄在项羽的眼中清楚的看到了杀意，那种杀意他见过两次，是在阿兄下令屠城之时。

赵好试图挣脱掉项庄的手，项庄在赵好的脖颈处重重的一击，赵好眼前一黑，昏倒了。

项庄将赵好揽到自己的怀中，对项羽道歉道：“阿兄，今日秦军之死对阿好的冲击太大了，再加上章将军的话，她一时接受不了，有些疯癫了，我先送她回去休息了。”

项羽面无表情的看着项庄慌张的神色，但是此时此地绝不是最佳谈话地点，他点点头：“依本将军看也是，刘邦，你怎么看？”

刘邦赶忙道：“是是是。”

项羽对项庄命令道：“阿庄你送她回去，之后来我的大帐一趟。”

“是，阿兄。”

范增看着项庄抱着赵好匆匆而去的背影，他从未想过这番话是出自这样一个姑娘家，还是赵高之女。

他望向前面离去的项羽，这位上将军，是他追随的人，在他心中项羽便是自己的君王，正如她口中说的那样，他希望他的君王也像大秦的始皇帝陛下那样，一统天下。

大秦的始皇帝陛下？

他已经成为历史了，芸芸众生需要新的天下之主了。

项庄边走边低声对谓起道：“过会我会去见阿兄，你趁这个时间，将阿好送出军营。”

谓起一个趔趄：“主子，你说什么？”

“你送阿好出军营，不，你把她送到赵家。”

“如果被大公子知道了，主子你再想一想。”

“听我的，如果阿好出事，你也不用回来了。”

谓起：“......”

项庄看着怀中昏迷的赵好，他知道他的阿兄一定是动了杀心，他不一定能劝住阿兄，所以现在能护住阿好的人只有赵高。

“你守在阿好的身边，只要她动手，你一定要救下赵高。”

“主子......”

“赵高死在谁的手中，都不能死在阿好的手中。”

“为什么？”

“因为阿好也不会独活。”

项羽的大帐内。

项庄进来后拜道：“阿兄。”

项羽满脸不悦的道：“那时候你到底去了哪里？”

项庄闻言，后退一步，跪在地上：“上郡。”

这个答案倒也在意料之中，项羽继续问道：“和谁？”

项庄并没有直接回答，在心中计较了一下后果，而后说道：“阿好。”

“阿好？”项羽将杯子摔在地上：“阿庄你是不是疯了！”

“阿兄，可我九岁就认识了阿好，她对我有救命之恩啊。”项庄的头重重的磕在地上：“是她的那本《万物》才救的范先生啊。”

“阿兄，赵高府中的那册《万物》已经被赵高焚烧，我带来的那册是阿好从宫中偷出来的，不计报酬的送给了我这个来历不明的刺客。”

项庄说完，声音哽咽道：“阿兄，你能不能看与阿庄的情分上，放过阿好？”

项羽知道项庄口中的那册《万物》，当年就是这本古医书救了范先生，项羽皱眉问道：“你与她不过匆匆一面。”

项庄抬眸看向项羽，毫不畏惧的反问道：“阿兄与虞阿姐当初也不过是匆匆一面啊。”

“她怎么能与小虞想比！”

“可是她在阿庄的心里，就像虞阿姐在阿兄的心里一样。”

项羽看着跪在地上，神情依旧倔强的项庄，他的目光坚定，从不躲避，项羽终于在项庄的眼神中心软下来：“阿好，就算我不说，你也能明白吧，你从来都比阿兄看的清楚。”

“是，阿好......她从未将我放在心上，”项庄神情终于有了那么一丝的落寞：“只有我自己。”

“你既然知道，又何必如此？”更何况她还是赵高之女，他们处在敌对的阵营。

“阿兄，来不及了。”

就九岁初见，每一年的默默守候，经历过上郡的生死，阿好成了他此生最大的眷恋。

“如果我执意要杀了她呢？”

项庄缓缓的回答：“阿兄已经杀不了阿好了。”

“你说什么？”

“阿兄，我已经送阿好离开了。”项庄将一切责罚揽到自己身上：“阿好今日之言，大逆不道，阿庄愿意一力承担。”

项羽的手紧紧的按住案桌：“我倒是没有想到，阿庄还有未行先知的谋略啊！好，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