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来旺没有挑选马匹的经验,但是他还是要完成楚王交代下来的任务,他在马厩前来来回回的走了两趟,然后立在一匹高大的马前。
来旺指着它道:“姑娘,这匹马如何?”
赵好看了一眼,点点头,倒是匹强壮高大的马。
赵好直接过去将马牵出来,来旺立刻跟着道:“姑娘等一等,我去拿点草料喂。”
“不用。”说完,就牵马向外走。
此时,在外面等候的蒯通见到陈豨气急败坏的离开,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然后向府中走去,正好碰到了向外离开的赵好。
蒯通是韩信的谋士,他自然了解韩信,他知道韩信一直在寻找一位姑娘,不过前不久得知了这位姑娘已经不在了,他还消沉了不少日子。
他好奇的打量了这位姑娘,眼神中满是探究,就在打算上前询问时,传来了韩信的声音“阿好”。
蒯通浑身一颤,诧异的看向赵好。
竟然是阿好姑娘。
她不是死了吗?!
韩信压根没有注意到旁边的蒯通,而是急匆匆的走到赵好的身边:“你要去哪?”
赵好眉头一皱,她本来打算在韩信见客的时候,悄悄离开,没想到韩信这么快就赶来了。
蒯通也立刻来到韩信的身旁,低声道:“楚王,在下有事......”
韩信看到赵好要离开,哪里还有精力听蒯通说什么,他直接打断道:“有什么事,等本王回来再说。”
蒯通哪里肯让韩信离开,立刻拔出随身的佩剑,向马屁股处砍了一剑,马疼痛一下子摔倒在地。
蒯通一副云淡风轻的对赵好姑娘道:“在下不小心弄伤了姑娘的马,实在抱歉,在下是楚王的谋士,楚王会陪给姑娘一匹更好的马。”
“楚王的马万里挑一的好马,姑娘这肯定不是赔本的买卖。”
赵好的目光在蒯通和韩信之间来回看了几眼,一句话都没有说,转身就向里走去。
蒯通立刻将韩信拉到僻静的庭院中,开口便劝道:“楚王,您在考虑一下陈豨的建议,如何?”
韩信看了一眼蒯通:“这是你告诉陈豨的?”
蒯通却劝道:“这天下局势的变化取决于楚王,在下之前就说过,楚王的脸谱,楚王的背形,尊贵异常。”
见韩信不言语,蒯通继续道:“大秦二世而亡,不过是英雄豪杰之士自立为王,振臂一呼,后来汉王刘邦和西楚霸王项羽两方相争,西楚霸王一败涂地,汉王刘邦才得以称帝。”
“在下曾经就对楚王说过,汉王刘邦也好,西楚霸王项羽也罢,两人的命运就掌握在楚王的手里。”
“楚王您帮助汉王,汉王就会取胜,与楚王联合,楚王就会成功。”
“那时在下建议楚王让他们两方都得到好处,共同存在下去,三分天下,鼎足而立,这样无人敢先发难,这样楚王的地位可保百世。”
“但楚王您认为汉王刘邦是您的伯乐,乌江一役中,杀了西楚霸王,让汉王刘邦得了天下,楚王可曾想过,没有了西楚霸王的牵制,汉王刘邦不会在重用楚王。”
韩信不屑道:“所以让本王谋反?”
蒯通却反驳道:“今日楚王与陛下已经今非昔比,那时陛下需要楚王的谋略,自然待你不薄,但是现在对陛下而言,楚王不但无用,反而还是威胁啊。”
韩信对蒯通道:“你想说,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先生暂去休息,这件事,本王要再考虑一下。”
既然韩信如此说,蒯通便也不再相劝。
来旺再次带着赵好来到马厩,这一次,赵好没有让来旺选马,而是自己选了最靠门口的马,她这次一定要在韩信出现前离开。
来旺拦不住赵好,边走边劝赵好:“姑娘,你这马可不算上等马,腿又短又细,不如稍等片刻......”
赵好猛地停住了脚步,看着前面靠在马身旁的韩信,来旺顺着赵好的目光望去,看到韩信立刻如负重释,大声喊道:“楚王。”
韩信没搭理来旺,而是直接走到赵好身边,摸着她身边的那匹马:“果然是精心挑选的好马啊!”
赵好:“......”
来旺:“......”
韩信也不在乎他们异常的神色,继续问道:“阿好,你去哪,我陪你啊。”
“不用。”说完赵好直接上马,韩信立刻也上马,追上去,来旺一急,在后面追着大声喊道:“楚王,你要去哪啊?”
骑马走远的韩信又折回,对来旺道:“府上的事一切让蒯通先生做主。”
赵好回到了彭城,身后的韩信看着彭城,低声嘀咕道:“范增是彭城人,离开西楚霸王,第一去处就是彭城啊,我当时怎么没有想到呢?”
赵好一路上不搭理韩信,甩了韩信一路,但都被韩信追了上来。
赵好将马牵进小院子,院中和她离开前一样,但是却因无人打理,看起来更破败,对韩信道:“我到了,你可以离开了。”
韩信朝院中打量了几眼:“阿好,你看这院子实在是太荒败了,不如我留下来给收拾,如何?”
赵好皱眉看着韩信:“不用。”
“怎么会不用呢!”韩信自然而然在院中转了转:“这个院子就交给我了,阿好你就放心吧。”
赵好看着眼前怎么甩都甩不掉的韩信,她决定不再管韩信:“随便吧。”
说完,赵好就往之前的房间走去,她没有看到身后洋洋得意的韩信。
韩信摸着自己的马,笑着道:“这一路辛苦你了,以后给你加餐。”
路过范增的房间时,门开着,赵好停下脚步,她看向房间,当时范先生意外离去,再加上后来她和谓起离开的匆忙,他们没有整理范先生的房间。
赵好再次踏进范增的房间,她坐在案桌旁,整理一桌子的杂乱的书简。
韩信没有立刻收拾破败的院子,这一路走来他早已经饥肠辘辘,他决定先去后厨给阿好做饭。
后厨里面一无所有,只有些粟,韩信就简单的淘了些粟,倒上水,架在火架上烧起来。
韩信端着一碗粟粥寻找赵好:“阿好,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用。”赵好连头都没有抬起直接拒绝。
韩信:“.......”
韩信走进来,看到一地的书简,好奇的问道:“这是阿好写的。”
“不是。”
韩信听完扶额道:“阿好,你以后的回答能不能把前面的不字去掉?”
“不能。”
韩信:“.......”
“还有你要收拾院子,就赶紧收拾,收拾好了,立刻离开。”
韩信:“.......”
“不收拾的话,立刻就走。”
韩信:“.......”
韩信还是留了下来,不过韩信做的饭菜,赵好看都不看,而赵好做的饭菜,韩信从不浪费。
韩信真的收拾前院,而赵好就在书房内整理范增的书册。
这些日子来,两人相安无事,直到赵好找到了一片竹简,上面写着:
除掉韩信的方法,借刀杀人为佳.......赵好若不是那是那把刀,那就让刘邦成为那把刀。
赵好立刻又在附近翻找其他的竹简,果然这几片竹简都写着韩信的名字:
赵好若不能亲手杀了韩信,那韩信一定会跟着赵好离开。
只要韩信离开,引起刘邦的疑心,一旦坐实疑心,刘邦自然而然不会留韩信。
韩信一死,最先动摇的人会是张良。
张良的选择?
竹简到此为止,竹简上的字迹潦草,似是随笔而写。
看完这些竹简,赵好跪坐在地上,心绪复杂,从项庄战死乌江,汉王称帝后,她仿佛彻底成了世间游荡的幽魂,无处可去,无家可归。
她现在已经不知道她该处怨谁,去恨谁,看起来谁都没有错,可是他们都死了,天下也没了。
她彻底将自己封闭起来,看不到,也听不到,她执拗的不肯忘,可她又什么都做不了。
赵好将这些书简整理好,抱在怀中,来到后院。
范增的墓前已经长出了杂草,赵好将火盆放在墓前,然后将怀中的竹简一根根的点燃后,放在火盆中。
“范先生,正如您所料,韩信是我的故人.....”
“既然您已经料到了,为什么这些书简没有放在旁边的棺木中,是已经料到我不会看那口棺木的书简,才会放在案桌上?”
“还是因为项庄,因为他如果还在的话,他一定会阻止我成为范先生谋略中的棋子?”
“可不管我有没有刻意而为,韩信真的离开淮阴,和我来了彭城......”
“范先生,事情真的会同你这些书简中写的那样吗?”
赵好满眼迷茫的问道:“范先生,我做的真的对吗?我们的选择真的对吗?这些日子我一直在问自己,可自己却一直没有找到答案。”
“始皇帝陛下崩逝时,故人一个个离去,我以为我可以杀了师兄和阿爹,但是到了最后,我根本无法动手。”
“我以为我仇恨西楚霸王,可是他最后用他的命换回了我的命。”
“我以为.....项庄.....现在想来,自己真是愚蠢,他的陪伴,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还有韩信,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杀了他,我以后会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