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群岚 第2章 Chapter 2

“麻烦你了，姐。”

一进门端阳就看见夏影岚正他房间忙活，明明她才是阔别已久的人，结果她成了最幸苦的那位。昨天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今天早上就要陪着和奶奶唠嗑，到晚上还要见缝插针不让氛围变僵，最后还得帮自己整理床铺。

“没事，这么多年你房间都没变过，其实很轻松。”

她的动作熟稔，似乎这六年未曾离开过一样。

他低头，刘海遮住了他的双眼，嘴角却在此时噙着不易被人察觉的笑意。他关上门，拉着夏影岚走到阳台：“时间快到了，我们也来放烟花吧。”

这个阳台只能从夏影岚和端阳的房间进来，甚至跟其他人所在的房间都不是一个方向，显得此时只有两个人的阳台更加清静。

烟花爆竹声零零碎碎地出现，席地而坐的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听奶奶说你拿到了去海外读研两年的资格？”

他点点头，目光停留在被鳞次栉比的楼房切割下的夜空。

“去哪里？”

夏影岚来了兴致，奶奶曾说过是欧洲，具体是哪里她也不知道。但无论什么地方，移动起来肯定会比回国方便，顺便还可以去那里玩。

“慕尼黑。”

“真的！”夏影岚笑道：“正好是我在的地方，到时候你还可以住在我家，直接省了一笔房租。”

“妈……她同意吗？”

“你是我弟，妈还能说什么。”

夏影岚对端阳的提问有些不明所以，但想起来当初离婚妈妈想带他们两个一起移民德国，但后来她决定只带自己离开。虽然当时也有端阳学业的问题，但夏影岚觉得后面貌似还有一些自己不知道的因素，大概因此让端阳对妈妈的感情有些复杂吧。

“没事儿，在机场的时候妈妈说要我帮她向你问好，交代我这几天要好好照顾你。而且妈住在莱比锡，你来慕尼黑不找我说得过去吗？”她揉了揉端阳的头发，可惜没折腾几下就被他躲开了。

“我不是小孩子了。”

他不开心地嘟囔了一句。

夏影岚看着他别扭的样子玩心大起，挑眉问道：“哦对，不是小孩儿。那你跟我说实话，你交过几任女朋友了？”

“也就三个……”

对方是一目了然的不相信，甚至稍稍凑近好能观察他脸上的表情。他屏住呼吸，视线虽然还停留在夏影岚的脸上，但身子不由得向后靠了一点，两个人之间多出少许距离后略带慌张地别过了脸。

“端阳？”

他只是摇摇头，往放在旁边的烟花坐近了一些后拿起一根仙女棒点起来。点点星火在指前绽放熄灭，使得他的脸在火光下忽明忽暗，明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弟，但此时的他看上去有些陌生，还有些若即若离。

“那么你有男朋友吗？”

烟花熄灭的刹那阳台也暗了下来，就连呼吸声都变得格外清晰。

她越过他的位子取来两根仙女棒点起来，顿时他们所在的空间也变得明亮起来，他也能清楚看到她脸上的表情。

“没有哦，”她的语气里并没有惋惜也没有遗憾：“感情是奢侈品，能不能在对的时间碰上对的人都是机遇。”

“我不像你，有好的皮囊，还交过三个，我连好的本金都没有。”听上去略带自嘲的口吻却没有夹杂难过的情绪：“取而代之的是没有感情生活的一地鸡毛，小日子过得清闲，弟弟来我也有地方给他住。”

“这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他只是默默地注视着烟火将她的脸庞一点点装饰，听着她讲述过去这一年发生的事迹，就连周围寒冷的空气也开始变得温暖。

指针指向十二点，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接踵而至，她兴冲冲地趴在阳台上，被鞭炮声吵得捂住耳朵，仍目不转睛地望着绚烂的烟花为天空画出色彩，感受她怀念了六年的年味与热闹。接着她拿起搁在一旁的魔术棒放起来，一朵朵焰火争先恐后地从炮筒里跑出来后在空中炸开，点亮那一块小小的天际。

站在她身边的端阳帮她握住有些软下去的魔术棒，弯下腰凑到她耳边说：“新年快……”

后面的话语被喧闹轻而易举地盖过，并没有悉数落入夏影岚的耳朵，但收到祝福的她扯着嗓子回应他：“新年快乐！”

……

刚起床的端阳正在阳台上刷牙，冷风吹得他有些耳鸣，以至于他第一时间没反应到身后扣窗的声音，直到他听到夏影岚的一句“端阳”才反应过来。

她对着自己指了指面前的窗户，然后对着起雾的部分开始写字。

——早上好！

他嘴角划出淡淡的弧度，用口型对她说了句“早上好”。

她笑盈盈地低头，继续写道：和我一起去游乐园吗？

等她直起身子后，他撑在窗户上的左手才缓缓移至中间，在她的问题下面写上一个“好”。

大年初一的游乐园不及节假日，总归还是热闹非凡。得益于略少于平时的客流量，让二人有机会尝试更多的项目，有的还玩了两遍。

鬼屋门口正巧聚齐了一群高中生，他们一闹腾直接撞到了刚从里面出来的夏影岚，致使她一脚踩空，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倾。眼见要狗吃屎的几秒前，被端阳一把拉了回来。

夏影岚庆幸地拍拍胸膛松了口气，得亏端阳眼疾手快，不然新年第一天就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也不知道吉利还是不吉利了。

“还好吗？”

端阳不放心地问了一句，即便得到她肯定的答复，他还是抬手握住她的手腕，牵着她往前走，以防她再次摔倒。

现在经过他们身边的路人并不多，也不太可能再出现之前的情况。夏影岚提醒端阳几次让他不用那么紧张，但他还是不肯放手，她瘪瘪嘴只能随他去了。

“下面我们去哪里？观光缆车？小火车？虽然有点冷但是激流勇进也不错……”

端阳却停下脚步，云霄飞车恰好在此时载着尖叫声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他朝着车辆离开的方向淡淡问道：“你不坐云霄飞车？”

夏影岚望着已经看不见的人群，目光再次回到端阳身上：“没事啊，不玩也没有关系。”

“端阳！”

还在交谈的两个人被不远处传来的叫唤声所打断，夏影岚回头看见一位和端阳年纪差不多的男生，正兴奋地对着他们招手。

准确地说，是对端阳招手。

“新年快乐！”他一路小跑到他们面前，熟络地跟端阳搭话：“我一直以为这种地方跟你绝缘来着。”

“我也以为你一个人绝对不会来这种地方的。”

他甚至格外加重了“这种地方”的咬字。

夏影岚有点意外，皱起眉头笑着端量端阳，她从来就不知道他会这样从语言上与别人“针锋相对”。但对方和他的交情似乎挺不错，对他字里行间的挖苦丝毫不在意，倒是认真地回答起来： “来游乐园必须是组队啊，谁一个人来玩！我这次是带表弟出来，不过他临时有事得迟点到。还好看到你们了，接下来的时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苦着脸挠头发的男生的目光再次扫到夏影岚时瞪大眼睛像两个铜铃：“啊！！！”

“啊”字一波三折之后他弯下腰，身体都快折成翻盖手机：“我都忘了你也在，对不起！”

自顾自和人开始交谈却容易忽视身边的情况，端阳和自己提过几次但他都没往心里去，结果这次又在他面前翻车，连忙鞠躬道歉：“不好意思见到你们太开心了，然后我就得意忘形了，绝对不是有意忽视你的存在！”

“季沛悠没什么恶意，只是直肠子做事缺考虑。”

听到端阳那么说，季沛悠才想起来他甚至还没有自我介绍，连忙伸出一只手：“你好，我叫季沛悠，是端阳的大学同学。”

对方有些手忙脚乱最后的伸手的样子让他更像有天线的翻盖机了，夏影岚被眼前的景象惹得笑出声来，端阳也在此时松开她的右手，她便握住对方的手：“你好，我叫夏影岚，是端阳的姐姐。”

季沛悠慢慢地抬起头，盯着夏影岚好久，眼睛才动了一下：“姐姐你好。”

感觉跟川剧变脸似的，端阳这个朋友确实很有意思，她笑着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在意的地方。

“完全没有！”

季沛悠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成功加重了他口是心非的嫌疑。夏影岚朝端阳抛去质疑的眼神，端阳却耸耸肩膀，似笑非笑的神情里一副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的姿态，夏影岚看出来他这是在故意和自己装傻充愣。从小只要他不肯说，任凭夏影岚怎么闹也不会整出个所以然来，她只好放弃。但放着季沛悠可怜巴巴地一个人在成群结队的游乐园里瞎逛，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便向他发出邀请：“在你表弟来之前，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

“好！谢谢姐姐！”

听到夏影岚这么说，季沛悠的愁眉苦脸即刻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