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本 第6章 入梦

当晚回到宿舍，周薇羽照常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她这个点干嘛去了。

我本来打算尽情的享受最后一晚，突然想起来一些事情，我便拉着邱天去了阳台的厕所。

邱天一脸的不情愿，她嘟囔道：“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在厕所说吗？宿舍里不行吗，就我们两个人欸。”

我锁上厕所的门，揽过邱天的肩，神秘兮兮的说道：“万一呢？人是只有我们两个”我停顿了一下，煞有其事的盯着邱天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可鬼就不一定了。”

邱天的表情出乎意料的很精彩，她的身体抖了一下，本就不红的唇色变得苍白，她成功的被我吓到了。

她见我神情严肃，抖着声音说：“那那你说吧。”

“我以前习惯怎么叫你？”我想了想，选择了一个较为温和的开场。

“你习惯叫我天儿~”

“好！天儿，我们宿舍有没有人吃饭容易撑着，喜欢把健胃消食片当糖吃？有没有人肠胃不好经常跑厕所，除了我之外还有没有人知道你那啥不通畅？”

“我很通畅！只是上的次数少！”邱天严肃的纠正我。

我嘴上敷衍着：“好好好，你上的次数少，你先回答我前面的问题。”

邱天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最后眼睛一亮，反过来勾着我的肩膀，兴奋的说道：“有啊，不过啊月月，我们这么在背后议论是不好的，小心我去告状哦。”

“那那个人是谁？”

邱天卡壳了一下，想了想说：“周薇羽啊。”

我说：“她经常睡不着？有起夜去看星星吗？”

邱天眼睛里的神采一下子恢复了，她兴冲冲的说道：“她是经常睡不着啊，你也经常失眠，然后你们喜欢前后脚上厕所，有时候还会被对方吓到。你不喜欢看星星，但是她喜欢，她还喜欢看白云，看月亮。”

邱天又想到了什么，开心的拍了下手：“我们之前还在晚自习玩飞行棋呢，每天放学都会出去吃饭，然后一起买蛋糕奶茶。”

我摸了摸下巴：“那照你这么说，这样的生活还真挺惬意的哈。”

身后的门突然被人敲响，外面传来一道女声：“里面有人吗？”

是周薇羽。

邱天吓了一跳，眼睛里的光彩瞬间消失了，面色平静下来。我倒是有点心虚，不知道她听见了多少。

我开了门，周薇羽见到我们两个挤在小小的厕所里，有些惊讶：“你们在里面干什么？是聊些我不能听的吗？”

哇，这都被你猜对了，真厉害！

邱天眨了眨眼，看了周薇羽片刻，从我们之间跻身去了洗漱台。

我开口敷衍道：“对呀，想知道吗？嘿嘿，不告诉你。”

我说完便潇洒离去，留下周薇羽独自一人凌乱。

伴随着广播的响起，寝室里渐渐暗了下来，我躺在床上准备入睡。

或许是今天听林霁和邱天说了太多，我难得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还是个高中生，我还在这个学校里。

梦里的我迷迷糊糊的从床上醒来，摸了摸涨到发酸的小腹，不情不愿的离开温暖的被窝去上厕所。

我没有开灯，月色正好。我在月光下可以隐隐约约看到东西的轮廓以及关着的厕所门。

奇怪，睡前这门还是开着的，这回怎么关上了。门没关紧，我伸手推了推，里面有一股力道将它反弹了回来。

我迷糊的脑袋一下子就清醒了，开始幻想打开门以后，面对我的是一具尸体，或是一个闯进女生宿舍的持刀歹人。我不知道从哪吃的熊心豹子胆，再度推了推门，不出意外，门又再度反弹了回来。

“有人吗？”我问道。

厕所里很快传来了冲水声，一个短头发，圆脸女孩穿着睡衣开门，她似乎也被我吓了一跳，往后抖了抖，随即开始冲我打唇语，打手语。

画面又是一转，我穿着秋季校服，好像是运动会，此时操场上阳光正好，人群喧闹。

我看见邱天虚弱的蹲在那里，衣服上挂着运动员才有的号码牌。我端了杯水给她，里面的好像是葡萄糖，邱天接过然后抿了抿，润了润毫无血色的唇，一脸苦笑的说：“怎么一到运动会要跑八百的时候来姨妈啊。”

我突然伸手挡着脸，往邱天身后躲，只见一个留着男孩子头发长度的短发女生拿着相机对着我拍，她好像也是我的朋友。

我的视线停留在不远处班级大本营里坐着的女生。前额的刘海已经没有了那晚的凌乱，她敞着腿坐着，黑色眼睛如同星辰一般，笑嘻嘻的看着我们。

这是个混乱的晚自习，应该是下课了的，讲台上没有老师，我还是坐在第二排的位置，桌面上零零散散堆满了书和作业。

旁边的位置是空的，人不在，去了厕所。

我东张西望，然后把垫在卷子底下的草稿纸抽了出来，做贼般拿起笔争分夺秒的在上面写下“江月是周xx的爸爸”。我满意的放回原处。很快，我梦里的同桌上厕所回来，开始演算数学题，拿起稿纸看到上面的内容，龇牙咧嘴的要来掐我脖子：“啊啊啊江月你完蛋了！”

而我在她屁股坐下的时候，就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我劫后余生，捂着脖子问她：“你没觉得屁股下面不对劲吗？”

她也笑：“你不会在我垫子下面放东西了吧。”说着站了起来，掀起凳子上的屁垫，抽出了前面发下来的卷子答案，又龇牙咧嘴的过来掐我，我又笑作一团。

梦里的时间没有逻辑，很快到了高三后期，这是个春天，今天风刮得大，我们老老实实的把外套穿上。

高二高一她们举办艺术节，高三取消了晚自习，放我们回寝自习。在这争分夺秒的时刻，我和梦里的同桌搬着板凳吭哧吭哧从四楼下来，坐在草坪的一端，观看今晚的节目。

台上灯光闪烁，今年学校还把家长请来了，我在下面和同桌咬耳朵吐槽今年的节目一定很死板。

舞台的射灯无差别扫射台下的每个人，我们俩就这魔鬼灯光一脸痛苦的写着卷子。

很快节目开始，精彩程度狠狠打了我的脸，我跟着舞台上的歌声肆意高歌，随着音乐手舞足蹈，在一群食堂阿姨中间。

同桌叹了一口气，收拾收拾卷子，挪凳子远离我，我又挪了过去和她贴贴。

“哎呀你干嘛？”

“你上回在宿舍不是和我说要和我亲热亲热？”

“我那是找你打架！”

表演结束了，我们两搬着凳子回了班级，班上没人。同桌从桌肚里摸了半天，摸出了两包辣条，她分给我一包。

“来不来？”

“来！”

怕班上味道太大，我们最后还是在走廊的冷风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干完了辣度plus版辣条。

最后走的时候我还感叹：“邱天可惜了，她不吃辣，体会不到这人间美味。”

梦都有结束的时候，当我醒来时，梦中的内容依然历历在目，我头痛欲裂，仔细回想梦中的那张脸，和我亲笔写下的那个名字，怎么回想都是模糊的，还有那个稍微中性风，拿着摄像机对着我拍的女孩子，她是谁？枕头上有湿痕，我开始思考这是泪水还是口水。

今天星期一，我在走廊啃完面包才赶回班级，走廊依旧没什么人。

班上一如既往的死气沉沉，如果你仔细感受还会发现他们当中夹杂着些许恐惧。

我大致看了看，除了我之外，班上还留着一个位置，我没看见周薇羽，那个应该就是她的吧。

上课了，班主任是个女老师，貌似五十多了，带着副黑框眼睛，常年不苟言笑，鼻翼边上还是留下了深刻的纹路。

她环视了一圈，视线停留在我身上一秒，然后又挪开，由于年纪上涨变薄的嘴唇微微扯了扯，露出个讽刺的笑：“周考成绩出来了，我只公布最后五名。”

“杨晨，陈非凝，夏雨欣，许天一。”

她最后看着我，无情的吐出最后一个名字：“江月。”

班上静的可怕，所有人僵坐着，我能感觉到不少人松了口气，同时也有人颤动着呼吸。

都说不知者无畏，我听到名字的时候心跳还是加速了。邱天用她那冰凉的手紧紧握着我同样冰凉的手，她表面上还是端坐着，视线没有向我移来半分。

但手上传来坚定的力量，我知道她在安慰我。

这种感觉很奇妙，班主任抱着恶趣味，留足了时间在台上居高临下的欣赏我们的表情。

得益于她，此刻的我也可以尽情的观察着大家。

我看见林霁低着头，面无表情，她的背好像永远是直的，可我注意到她手指已经握着发白。

宋安衾坐的离我比较远，她也在看我，眼神里透露着怜悯和一丝类似“终于”的情绪。

我终于看见周薇羽了，她与我对视，短头发，与梦里的身影重合，唯一不同的是那双眼睛。她此刻的眼里无半点情绪，只是单纯的看着我，若不是视线在我脸色聚焦，我恐怕以为她在发呆。

我扭回头，看吧，还有这么多人爱着你，好的坏的我照单全收，哪怕明天太阳升起我就离去，似乎也不是那么遗憾。

邱天的手依旧握着我，她握的还是很紧，捂出了汗，我刚想示意她松手，表示我没事，却发现她在微微的颤抖。

我好像没多大的事，邱天的问题比较大。

班主任像是欣赏够了，她板着脸，开始给我们上课。她上的是数学，或许这是我生命中的最后一节课，我竟然学进去了，真是不可思议。

我苦笑，当你把今天当作你生命的最后一天，请尽情的学习吧。

下课了，被公布的那几个人状态还行，除了许天一。他看上去很崩溃，一个人坐在位置上默默的掉着眼泪，眼底的青黑和油腻的头发使他看上去无比憔悴，桌上放着被他揉成团的卷子，我看着他，他目送着我离去。

一路上大家都很沉默。

邱天挽着我的胳膊，嘴里安慰道：“没事的，我晚上和你一起睡就好了，你会没事的。”

林霁始终压抑着情绪，脸色白的可怕，比我和邱天都差。

午饭的时候饭菜一如既往的难吃，我看到有人点了黑发粉丝汤，薄荷味的。

我向邱天开玩笑：“你喜欢什么味道的汤，我换换同款味道的洗发水，以后你闻见这汤就会想起我。”

可惜笑话不太好笑，邱天看起来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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