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本 第24章 败露

天色像被墨水打翻的水墨画，黑色的云一点点的向外晕染，风吹着雨斜斜的拍打在窗子上。

夏雨欣拉我拉的急，甚至连伞都忘记带了。

我被她大力的抓着淋着雨，我看着她前行的方向，她似乎要带我去那片诡秘的湖泊。

没了伞的遮掩，雨水密密麻麻的打在我们的脸上，我有些喘不过气，很快我们淋成了落汤鸡。

时间还是太早了，一路上半个人影都没有。我们很快来到了体育馆后面的那块巨大的湖泊。它与之前我见到的没什么两样，雨水打在上面形成一个又一个的圈，连成一片。

我们站在湿滑的堤坝上，夏雨欣猛的一下松开我的手，我一时没站稳，差点从斜坡上滚下去。

此刻的我已经被雨淋的十分冷静了，冰凉的雨水像一针镇定剂，凉我头脑发白。

夏雨欣似乎比我还激动，她伸长着脖子，向四周看去，在寻找那只燕子吗？

茫茫雨幕中哪里有什么燕子，就连远处的青山都隐藏在白色的雾里。

事实证明这个学校发生的一切事情真的不能用你的正常思维去思考。很快，有一道黑影迅速的破开雨帘，附身冲刺，然后掠过湖面，直翔天际。

我有些惊讶，夏雨欣兴奋的抓住我都胳膊，高兴的蹦起，她伸手指着那只黑色的燕子，语调上扬：“你看！她又回来看我们了！”

我隔着眼前不断落下的雨去端详她洋溢喜悦的脸庞，眼睛里的真切的情绪不像假的，我微微吐着气，不动声色的看向她微微露出的侧颈，肌肤上的红痣在雨水的冲刷下格外清晰。

我再次将视线转移到她的脸色，问她：“她是谁？周薇云？还是陆雀？”

夏雨欣听到了我的话，眼神缓缓地黯淡下来，嘴角的笑容也逐渐凝固。我不动声色的将胳膊从她的手中挣开，她的手垂下，指尖源源不断的留着水珠。

她重复了一遍我的话：“周薇云？陆雀？”

她的声音很软很轻，像是在呢喃，消散在风里。

夏雨欣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怪异，脖子上的那颗红痣也愈发鲜红，像是要从里面流出血一样。

我警惕的往后退，几乎在她那颗红痣变得更红的同时，我脖子上与她几乎差不多的位置上也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夏雨欣专注的望着那片空荡的湖面出神，然后轻微的歪了一下头，脸还是朝湖，黑色的眼珠子快速的转动，沉沉的向我：“陆雀？”

“陆雀？”

“噢！我起来了！她叫陆雀！我记起来了！”

她呆愣了许久，突然活动起来，胸口上下起伏，痴痴地笑着。

我被吓了一跳，捂着脖子往后退了一步，因为夏雨欣正直勾勾的盯着我脖子上那颗与她一模一样的痣看呢！

“你也有个叫陆雀的朋友对吗？”

她问我问的突然我不知道如何作答。

但很快她又接下去一个问题：“你脖子上也有个红色的痣。”

我心中一紧，她比我预料的更提前发现这个事情。我在她对我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的时候就看见藏在校服领口下的那颗与我一模一样的红痣，当时我的头皮一下子炸开了，可夏雨欣说不定真的有她们两个人的线索，我才愿意被她拉着走。

我看着那双与我非常相似的眼睛，继续试探道：“你只知道陆雀吗？我还有个叫周薇云的朋友。”

她的回答令我吃惊：“她不是就坐在你旁边吗？”

我的喉头一梗，想要不要开口强调是云不是羽，但夏雨欣又接着说：“你和我好像啊！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慌乱的眨了一下眼睛，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夏雨欣形如鬼魅般闪现到我眼前，只与我隔着半个手臂的距离。

那颗红痣愈发妖冶。我的侧颈处的疼痛加剧，变得灼烧起来，我张着嘴，喘着粗气，脑子不断转动想着对策。

她什么意思？我们两个很像，所以她要杀我，一山不容二虎的意思是吗？

我握了握拳头，手掌心一片湿滑，攥不起什么力道，胳膊腿从那个神秘的村庄回来就一直软绵绵的，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前面来到这里力气也耗得差不多了。

夏雨欣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她的脸色青白，瞳孔却又是极致的黑，她抬起那双瘦骨嶙峋的手轻轻搭在我的肩上，肩上像放了千斤重的巨石，压得我双腿发颤，鞋与堤坝上的苔藓和雨水摩擦打滑，我一下子不受控制的从上面滚了下去。

就这么短短的几秒钟，夏雨欣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原先与我三分像，在我掉落看上去必死无疑的同时，那张脸急剧的变化，与我越来越相似。

她要代替我！我瞳孔一缩，肾上腺素飙升，求生的本能使我用手上的指甲紧紧的扣住斜坡上的石缝，整个人死死的贴在上面，在打了个摆后停了下来。

手指上撕心裂肺的痛刺激我的神经让我振作了起来。我仰头盯着她，或许是我没死的缘故，夏雨欣的脸就那么卡在半途中，不人不鬼的模样。

变脸突然停止，这无疑是极度痛苦的。夏雨欣哀嚎一声双膝跪地，大力的用手揉搓脸上的五官，企图让她们各归其位，显然没用。

她怒吼一声，算是被我彻底激怒了。

这么混乱的情况下，我还不忘感谢学校其他方面豆腐渣工程，在修缮这堤坝的时候，一定是尽心尽力的，没有一块多余的石头可以供夏雨欣来砸我。

我支撑不了多久，我打算再激她一下，于是我开口道：“你说陆雀是你的朋友，那是真陆雀还是假陆雀？不会也是变脸变成陆雀的样子吧?”

我的身体不好，即使稳住气息，声音还是很虚，但足够让上面的夏雨欣听清楚了。

她果然被我激怒，嘴开开合合，一边激烈的咒骂着我，一边沿着坡下来给我个了结。

我蓄着力，心跳声大的盖过了一切，就在夏雨欣大力的拍打我的手的时候，我奋起一拽，斜面湿滑，我和她一起坠入了深不见底的湖里。

这湖充满了魔力一般，平静已久的湖水此时兴奋极了，打着旋起了漩涡将人往里搅。当带着血腥味的湖水灌入我的口鼻时，我又察觉到一股荒唐的熟悉感，我还来过这里？

浓郁的红色在湖水中晕染开来，是夏雨欣颈上的红痣，这回真成了血痣了，它成了一切红色的源头。

夏雨欣怨毒的看着我，恨不得将我这张脸碎尸万断。可惜啊，她马上要死了，但我还不能。

我努力的向上扑腾，我知道凭我自己的力量是上不去的，所以我提前给自己留了条后路。我离开寝室前在邱天的桌前留了一张纸条，上面交代着我的去向，并且提到如果没在班上看到我和周薇羽，那我们应该是去了体育馆后面的那片湖。

阴暗的天空与黑色的湖水不断在我的视线中交替着，在我力气耗干的最后一刻，我终于看见一根粗壮的麻绳荡了过来，上面紧紧绑着一只救生圈。

我咬紧牙关，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

邱天还带来的林霁，我虽然想到邱天会搬救兵，但当林霁出现在我眼前时，我还是有些惊讶的，说不上来什么情绪。

她的手瘦削细长，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我摇摇晃晃的从坡上来到平稳的岸上，筋疲力尽的瘫坐在地上。

邱天立刻扑了上来，我想开个玩笑，想往常一样逗她笑一笑，可触及她眼底的担忧时，我把话全部咽了下去，保持了沉默。

邱天带着哭腔：“你到底怎么了？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你有事情可以叫我们一起啊！”

我张张嘴，想说些什么，林霁冷着脸上前猛地将我拉起，一句话也不说的扯着我走。

邱天愣了一下，也意识到林霁现在情绪不好，立马跟了上来。

原先不怎么觉得难受，现在头真是晕的厉害。

“林霁，谢谢你救我。”我说。

林霁听见我的话，脚步一停，转身甩开了我，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踉跄了几步。

我看着林霁脸上的表情，脸色比满是乌云的天还要阴沉，比打在身上的雨水还要冷。我知道她在生气，她救我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我又一次次的找死，她生气是应该的。

我抿了抿苍白的唇，低声道：“对不起，是我的问题。”

雨沉默的下了一会，林霁冷冰冰的开口：“江月，你是不是特别喜欢找死？”

我低着头，不敢去看她脸上的表情。

我听见她冷笑一声：“你知不知道万一我们前面没赶到，你就和夏雨欣一起死在那里了。”

林霁的语气不算咄咄逼人，却力道十足的砸在我的身上。我难受极了，一点都不好过，我太想要解药了，可我不知道解药在哪里，有点线索就抓住，我甚至阴暗的想，如果前面邱天和林霁没赶到，我和夏雨欣一起沉在那幽暗的湖底也不错。

林霁见我不说话，也猜到了几分，她没什么情绪的说道：“我真不该答应你去撕那张单子。”

“说吧，你付出了那么多代价，问出来多少？”

“夏雨欣…或许是…我的替代品？”过了几秒，我才听见自己的声音，但我又极其混乱的摇了摇头，“不…也许…我才是她的替代品？”

我迷茫的抬起头来：“和周薇云和陆雀有交集的不是我？是夏雨欣？”

林霁听完我的话，只是悲悯的看着我，坦然到我都觉得真一切都是真的了。“啪嗒”一声，邱天惨白着脸往后退了一步，过于慌张溅起地上的水花。

那张小脸上生着一双漂亮的狐狸眼,黑色的瞳孔紧缩着，下唇颤抖着，无不透露着主人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