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热了,热浪袭人,刚洗的澡又出了一身汗。刚下晚自习,窄小昏暗的楼梯挤满了着急回寝的大学生们,我望着乌鸦鸦的人头叹了口气。
旁边有人扯了扯我,“等啥呢,我们换另一条楼梯走。”是周薇羽,她比我矮半个脑袋,我垂着眸看着她,颇为夸张的说道:“哇哦,咱们薇羽就是厉害啊!这都被你想到惹!”
周薇羽不堪其扰,报复的拍了一下我的屁股一下,然后转身就跑。我下意识的去追她,嘴里威胁道:“好啊,新仇旧恨一起算,你给我等着!”
我们经常是三个人一起走,另一个女生名叫江妤,小麦色的皮肤,强大的大臀肌,算我们当中比较沉稳的那一个,当然这只是她自己觉得。
江妤对我们幼稚的行为表示嫌弃,一口标准的台湾腔:“哎呀,我真不想和你们走了,真丢人。”
我本就是吓唬一下周薇羽,她似乎很享受这种无聊游戏的快感,小腿抡出火星子了已经跑的很远了。我没想再去追她,小跑回到江妤身边,挽住她的胳膊,小声的说:“我们不和薇羽玩了,现在我们天下最最好。”
江妤不吃这一套,大咧咧的把手一抽:“你每回都这样说,谁信啊。”
周薇羽在前面等我们,暖黄色的灯光打在她的身上,她叉着腿站着,不知道听见了多少,嚷嚷道:“哈,你自作多情吧,你上回还和我说你和我天下最最好!”
我故意装作的不知道,看天又看地:“有吗?有吗?我怎么不知道嘞。”
“切,江月我算是把你给看白了!”
“那你再努力点,我想白到发光!”
学校建在山上,到处都是坡,绿化做的好,但没什么软用,每到冬天往往都是把雾霾当饭吃,夏天又成了火炉,闷热闷热的,虫蚁也多。
我们一溜烟爬上四楼,我掏出钥匙对准比我年纪还大的破铁门,周薇羽已经用手机连好了寝室里的热水,跃跃欲试,我边开门边吐槽道:“这么急你干脆把裤子也脱了吧,进门直接洗。”
这句话惹的我们三个笑成一团。
门开了,寝室里一股子泡面辣椒各种食物残留混合起来的味道,“真臭啊!”
江妤最后一个进门,她挤开挡在门口的我和周薇羽,骂道:“哎哟!我真服了,没人开灯是吧。”
我和周薇羽笑嘻嘻的给她让路。
寝室很小,六人寝,上下铺,地上的瓷砖和教室里一个样式,本来就不宽敞,中央还摆上了一条黑色的长桌,上面满满当当的放着东西,桌子下面放着六个垃圾桶,每天都倒,每天都鼓囊囊的。
我放下书包,踢开脚边不知道谁的空盒子,唉声叹气道:“ai还是代替不了人类的,我们就是生活在垃圾堆的小强。”
江妤睡下铺,屁股一坐往后一躺,连书包都没来得及放下,就拿出手机和家里人视频通话。周薇羽在阳台探了个头:“那是你,没有我们嗷。”
“你快洗吧你。”
周薇羽用完了热水便是江妤,然后是我。我们三个得在其他人回来前用完热水,我们寝室规定十一点关灯,后面三个今晚估计得洗澡。
阳台的门旁边放着我们买回来的一面超级大的落地镜,我正对着镜子刷牙呢,叉着腿站着,吹着空调相当惬意。
又有两个人回来了,林敏抱着个菠萝在啃,章雪拉着脸在凳子上坐下,一看就知道是开会开狠,她疲惫的问:“你们有人在用厕所吗?”
我摇了摇头,章雪点了点头,然后进去上厕所。
周薇羽开门进来时,门卡了一下,不能完全打开,我默默的收回抵在门的脚,一脸无辜的听她问:“刚才是谁的鞋挡住了吗?”
我和林敏就睡这边,床底下我们的鞋总是乱飞,挡住门确实极有可能。
周薇羽气急败坏的说:“啊,你们的鞋!我每天晚上上厕所要躲过垃圾桶,小心的从章雪的凳子旁边穿过,最后到这里就是被你们的鞋拌到…”
我静静的等周薇羽说完,然后举了一下手:“是我的脚卡住了,不好意思噢。”
周薇羽又气得对我龇牙咧嘴再一次把我给看白了。
我忙躲到阳台去,江妤端着个盆洗脸,我只好到旁边的小池子里吐唾沫,鞋底一湿,是我把周薇羽放在下面用来热牛奶的盆子踢翻了,开水留了一地,还好我穿着鞋没被烫到。
我与江妤面面相觑,江妤坏笑的对说轻声说道:“哈哈,你完蛋了。”
我有些欲哭无泪,嘴里含着涑口水,呜呜的表示对不住周薇羽,江妤看我可怜,良心上线给我提了个建议让我偷偷去接杯热水给她倒回去。
主意不错啊,我又开朗了,捂住嘴和江妤一起嘿嘿嘿的笑,我有点收不住这个架势,笑个不停。江妤看下去了,她头一偏:“你就不能把水先吐掉吗?”
我笑够了,把水吐了,再次对周薇羽表示深刻的歉意。
“什么?你干什么了对不起我?”
完蛋了,喊太大声。
乐极生悲,江妤对此喜闻乐见,拍拍屁股走了。周薇羽撩开安在阳台的防蚊帘子,嘴里问道:“你不会把我水给踢了…….”
周薇羽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已经湿掉的地,脸上露出的笑容似乎是被我蠢笑了。
她捂着胸口,又气又笑指挥着我先把地拖干净。我边拖地边说:“对不起呀,我本来打算偷偷去给你接开水的。”
“你喊那么大声我在里面都听到了。”
“嘿嘿嘿,我今天创你三次了。”
第一次是今天中午在食堂吃面的时候,食堂的椅子它是翻上去的,我手上端着面,用脚踩了下杆子把椅子放下,没注意到周薇羽靠得太近,给她小腿刮了一下,还好没流血。
第二次是今天晚上把门卡住,让她进不来。
第三次就是现在把她的热水给踹翻了。
薇羽捂着头表示待会得赶快上床,怕我会创她第四次。我拖完地,抱着水杯去给她重新接了杯热水,薇羽喝着牛奶,满脸暗藏杀机:“待会回去写日记,很好,今天又失去了一个朋友。”
这话一出引来皇甫静怡高亢的笑声,林敏发动被动攻击土拨鼠的尖叫警告她安静,有卧龙的地方必有凤雏,两人嗓门大的有来有往,最后在江妤用肱二头肌的震慑下拉下序幕。
薇羽人如其名,微语,说话气轻,虚的。薇羽虽然声音气虚,但她是个话痨,特别特别喜欢说话,在家是个独生女,爸爸钟爱钓鱼,妈妈耐心告急,只准许她在规定时间内把话说完,薇羽当时年纪小,说话还不流畅,磕磕绊绊,大脑想的多,嘴巴跟不上,常常暗自着急。
这也注定了薇羽喜欢表达这一性格。
薇羽常说:“大头大头,小时候脑袋太大了,有个外号叫周大头。”
我这时候就笑她:“是不是小时候穿高领的毛衣都很难套进去?”
薇羽磨着牙,说我的脑袋也不比她的小,江妤在一边插刀:“薇羽是脑袋圆,你是脑袋扁!”
我们这代大人都喜欢给小孩子睡扁头,我这脑袋一看就知道我妈出了不少力气,除了双眼可见,就是我妈常常和别人说道我的脑袋,可真扁啊。
我摸摸我的脑袋,暗自叹了口气,妈妈呀,我今天竟然输在这条起跑线上了,你得负全责啊。
我看着薇羽圆溜溜的后脑勺不甘心,于是上网买了个软尺,某天在宿舍我们三个人挨个量了量,最后的结果是我和薇羽差不多大,江妤这家伙竟然以一厘米的微弱优势胜出,大头护卫战就此告终。
薇羽脑袋大是个既定的事实,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平常想太多东西了,太聪明了。但她又是痛苦的,因为天马行空的想太多,思考太多,又不能完美精确的表达出来,讲出来就如我的论文般,漫长的字数,通篇没有重点。往往她讲的痛苦,我听得也痛苦。
“欸,你知不知道超兽武装?”
某天下课,我们刚吃完午饭,烈日当空,手里的便捷式风扇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薇羽被太阳晃的睁不开眼了,额头上的汗亮晶晶的,就这样都抵挡不住她要和我分享这个故事。
江妤不动声色的慢了几步,来了个蛇形走位,换到了离薇羽远的那边,我顺理成章的成为了c位。
“不知道。”
她很满意这个结果,准确来说是她根本不在意我说什么,我有两条路选,一是说不知道,然后她再和我重新讲一遍这个故事,二是我说知道,并且表现出浓烈的兴趣,然后她理所当然的和我讨论这个故事。
啊,周薇羽你这大变态!
我还是选择一吧,谁叫我老实呢。
薇羽果然兴奋了:“那我和你讲嘛,它可好看了!”
我有点害怕,明知道没有还是挣扎了一下:“不了,你每回讲故事都讲不到重点,太折磨人了。”
“你听呗,真的很热血这个故事!我求你嘛!”
“不……”
“嘿嘿嘿,我知道你说气话,我给你讲有四个超兽战士,他们要消灭那个冥王,有七个宇宙嘛,那个冥王就存在于第五个宇宙……”
我等着她的下文,见她眼珠子向上,翻着白眼想了半天,嘴里还在安抚我说别急,让她想一想。
薇羽想不出个所有然来,眼珠子翻下来,脸皱巴巴的说不和我讲,她想不起来。
我松了一口气,这并不是薇羽的正常水平,按以往的流程是先问“你有没有看过/你知不知道那个”,中途你回答什么不重要,然后就是巴拉巴拉讲故事,最后开嗓来一首标志性的主题曲结尾。
没错,薇羽她会忘记,或许是聪明的大脑袋装东西太多了,运转起来比较困难,我和江妤表示理解。她忘记的同时,也会分不清我和江妤,许是我们都姓江的缘故吧。
薇羽会对着我喊江妤,又会对着江妤喊我,每当她嘴瓢说错我俩的名字,我和江妤就会被踩中被动技能,开始合唱“在你眼中我是谁~”
我打开饭盒的盖子,合成肉和食品添加剂的味道扑鼻而来,我就坐在靠薇羽床铺的位置上吃饭,没办法,其他地方东西太多了。
“薇羽干啥呢,吃饭啊,你是不想吃?还是不愿意吃?”
薇羽“刷——”的拉开帘子,露出她那被知识吸干的脸,床上桌放着电脑,正暂停着画面停留在讲课老师讲到深处狰狞的面孔上。
“呦,还在上呢。”
薇羽的单眼皮现在看上去更肿了,她傻傻的笑着:“嘿嘿嘿,我算了一下,我五月份考试,我现在还有六十多节课没上,也就是说我以后每天要上八节课,才能留出时间来复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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