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晷 第27章 霸气

一打开门，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房间最中央的安父，安父可以说得上是深情地拉着他那把大提琴，对来人充耳不闻。

安云凌正依靠在书柜边，双臂抱胸，手指一下一下点着手臂，垂下眼皮，静静地听她爸拉琴，听见动静，这才望了门口一眼：“你们来了。”

安云凌说这句话的时候简直面无表情，陶溪：“云凌姐你平静得我害怕……”

安云凌指了指房间待客的沙发：“坐吧。”

“是平静还是别的情绪已经无所谓了，麻烦事这么多，我一个也解决不了，着急跟平静都是一个样子，”安云凌扬了扬下巴，依旧靠在原地，“不如听他拉拉琴。”

安父淡淡道：“我不是聋了也不是瞎了，你们要聊都给我出去说话。”

安云凌就看不惯他两袖清风的样，“你们听小黄说了吧，我爸现在就这个样，昨天还好好像个人似的，今天早上我到公司就看见他开始拉琴了，我真是后悔，前几年怎么就没给他砸了，留到今天还是个祸害。”

像个人似的？安云凌就在指名道姓地骂他不是人呗，直接挑战了安父的尊严，安父盛怒，低吼道：“安云凌！你再说一句试试？”

“试试？”安云凌对这句“试试”很感兴趣，赏脸撇了他一眼，“保安就在楼下，你大可以跟我试一试。”

“昨天不是这样的，昨天临走前，我还跟叔叔开了瓶可乐对喝，”陶溪道，“不过一个晚上而已，到底发生了什么？”

安云凌：“什么也没发生，就像几天前果树出现异常生长一样，一切的发生都没有任何预兆，我以为仅仅是植物，没想到蔓延到了人身上。”

“你是说叔叔……”

“出来说话。”安云凌离开了总经理办公室，等几人出来，反手把安父锁了进去，门内的大提琴声悠扬，安父对安云凌锁门这件事一点态度也没有，看起来还很享受她女儿撂下他不管。

“我爸这个状态是他十年前的，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拉过大提琴了，这个我知道。”安云凌叹了口气，“不仅仅是拉琴的习惯，他的脾气和记忆也回到了十年前，刚刚分家的时候，今天早上一直在嚷嚷着给他拿酒，不给就骂人，一边骂助手，一边骂背叛他的老婆、分他财产的亲戚，他身边原来那个助理刚走，现在当助理的女孩才过实习期没两天，哪受过这样的委屈，今天早上直接气哭了。”

时双和陶溪没见过这样的安父，在他们记忆里，一时间确实有不小的冲击感，一个完整的玻璃罩给砸出了一个豁口，直窥得一段往事的全貌。

陶溪吸气：“云凌姐，这么多年下来你太不容易了。”

“都熬过来了，”安云凌摇着头，“他现在这样算是突然事件，只要能变回去就好了。”

实际上安云凌没有陶溪看见的松弛，早上跟安父大吵一架之后安云凌崩溃了好一会儿，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安云凌在崩溃中越发绝望一切的无能为力，人真的没办法跟自然对抗，无论是抽风的果场，还是正在拉琴的安父。

安云凌在破防后强行让自己放松下来吗，就像她从小做遇见解决不了的危机时那样，总会过去的，以前也过来了。

事情越大，安云凌冷静得也越快，她意识到这不是后人力能解决的状况，便迅速回归了状态，她料到记者肯定会来，这么大的消息堵是堵不住的，马上让命人做了一切她能做的处理，小黄一个早上跑得快人仰马翻的，这才平安地坚持到了陶溪几人从城市的另一头赶来。

几人走进走廊尽头的总裁办公室，万万没想到，安云凌的办公室里堆了不少人，都在交头接耳地小小声说话，见安云凌进门，霎时掐住声音。

“安总。”“安总。”

安云凌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起来，“你们一起来，是有什么事？”她扫视了一圈，好几个人不敢直视安云凌的眼睛，下意识错开了目光。

其中一个带头的鼓起勇气，“安总，现在的果场太吓人了，闹得那么凶，这也没办法安心工作啊。”

“哦，”安云凌在自己的老板椅坐下，“原来是来辞职的。”

“现在在场的都是来辞职的吧，”安云凌轻轻敲了敲桌面的一角，“辞职信放下，几天以后会给你们答复，还有，以后要辞职不用专门跟我说，去找人事部门。”

有人急了，“安总，我们也不想，做得了这么多年我们也有感情了，可是现在果场里头闹的鬼，安总你是不知道，我们有同事都在里面看见又多出来一个自己了，诶哟，着大家哪里还敢进去啊。”

这人指了指落玻璃窗，下意识地往后缩了脖子，“安总你看，外面的树，树还在交替着变死变活的……”

有个男的高声插入话题，丢下一句话引起了群众不小的波动：“而且安总，你的撒谎瞒不过所有人。”

安云凌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说什么了。”

“昨天天发的公告啊，还能是什么，果场根本就不是正常状态，危险从来就没有解除过！”

“你怎么知道？”刚刚微缩的同事惊讶道。

这人嚷着：”因为我亲眼看见，安总那天避开所有人进果场，在里头碰了一棵树，你们猜怎么着？那树直接倒下死了！怎么不能说安总你就是危险的源头？我看你果场里头的东西一样恐怖！”

总裁办公室里一下子炸开了锅。

“我就知道只是上头安抚民心的手段吧！你们偏不听，现在打的脸疼不疼？”

“真没想到啊……没想到安总也用这样的手腕，这是对员工生命极大的不负责任啊！”

“是啊是啊……看来没来错……”

“聊够了吗？”安云凌说话的声不大，她一开口空间的霎时噤声。

“我还是那句话，把你们的辞职书放下，三个工作日内人事部门会给你们回复，没别的事都出去，这里不是你们闹的地方。”

最开始拱火的人又声道：“这里不是那哪里是？安总，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总要给我们个交待吧。”

安云凌掀起眼皮，终于正眼看向他，“你被开除了。”

“什么，”那人一愣，随即愤怒地骂道，“好你个安云凌，小小年纪就知道才在你老爸的脑袋往上爬，除了捂嘴你还会干什么！你疯啦？出了事就开除我？”

“我以为你是来辞职的，看来得请保安把你拉出去了。”

“你！”这人气得面红耳赤，陶溪在一边看安云凌整顿闹事的，总觉得这人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面。

在哪见过呢？陶溪低头，注意到了这人鞋底的泥土，一下子想起了第一天刚出果场，有个人悄悄躲在他们身后，仔细想来，好像就是这个人！

原来是你，陶溪朗声道：“故意向外透露风声的就是你吧，云凌姐，那天我们离开果场，后边有个人一直跟着，我看就是他。”

旁边一阿姨见他俩要吵起来，赶紧插进来打圆场，“安总，您别生气，唉您是真不知道，今天早上的果场里边还闹了别的鬼，我听说有人进去了看见了另一个自己的影子，出来吓得脸都青了。”

“还有这回事？”人群中有人出声问道，“我怎么没听说？”

“你早上来得晚吧，不知道这件事，一大清早的都传开了，后来就没人敢进去，现在果园里一个工作人员都没有。”

“你们要交代，是吧，”安云凌站起身，“好，我偏要看看闹了什么鬼。”

“云凌姐？”陶溪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叫住向外走的安云凌，“云凌姐，你不能去！”

安云凌拍拍陶溪的肩，“放心，我从小在果场里长大，从没遇到过撞见鬼的事情，我就不信这片林子真的就像这些人说的一样吓人——让开。”

一办公室乌泱泱的人自觉往两边撤出一条通道，目送着安云凌离开，“散了吧都散了吧，辞职办完之前工作还有的是没做完的。”

陶溪坐在会客沙发，目送人群鱼贯而出，最后还剩下了一个，陶溪一看，正是刚刚拱火的人！

陶溪：“大叔，离职的离职，安总亲自去了果场，不管你是出于什么意图，目的都达到了，还赖在总裁办公室不走，还有别的事吗？”

男人的脸色阴云转晴，又晴转多云，跟楼下变幻莫测的树群一样变化了好一会“哼，希望她回来不要也吓成不务正业的傻子。”

陶溪从沙发上站起来，“你什么意思。”

“你听见琴声了吧？”这人吐字带了点咬牙切齿的味道，“就是他，早上进了果场，回来之后一直拉琴拉到现在，我也是老员工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安云凌他的总经理父亲以前是什么德行，别一会安总裁从果园里出来，也被变成他爸一个德行喽。”男人留下轻蔑的一声笑，转头就走出了办公室。

“诶，陶溪，”时双喊人，“回神，这时候了还能发呆。”

陶溪沉默片刻，道“我在想，既然叔叔是早上进了果场才记忆退化到几年前的状态的，那云凌姐进去……”

时双知道了，他拔腿就往门外走：“不行，现在马上把她带回来，太危险了，姐怎么说走就走了，万一她再有什么闪失，公司怎么办。”

“你说的对，”陶溪一把拽住时双的手，把人留了下来，“所以我去拦她，你在这里守着她爸，免得他再闹出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