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不落联邦 第5章 005.重生手术

纳西将“手帐书”放到茶几上摊开，翻到目录那一页。

霍利注意到这本书的样式非常古老，而且书里的纸页都泛黄了，稍稍一靠近还能闻到那种旧书才有的油墨香。

书的目录上全是一行又一行密密麻麻的小字，看着非常吃力。但纳西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用指尖比着目录上的字一行一行飞速地浏览着，在看了好一会后，他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部分内容。

“这是什么书？”霍利问道，她也跟着看了几眼，但书上的字太小，而且使用的还不是联邦官方语，所以她一个字都看不懂。

“愿望使者手册。”纳西边看边回答道，“也是我们的行为规范指南。如果我们在谈交易时遇到拿不定的事，一般可以上这里找答案。”

几分钟后，纳西合上书，他抬头看向霍利：“霍利女士，我不得不说你真的很幸运。”

看着对方忐忑又期待的表情，纳西的嘴角微微向上扬起，他的眼里满是笑意，“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这起交易事故也许不用许愿机会就能修正好，而且是非常完美彻底地解决。”

“你甚至还能白得一个许愿机会。”

听到这话，霍利的大脑短暂性地空白了一下，随后喜悦夹杂着激动像巨浪一样扑了过来，她的精神一振。

霍利努力按捺住内心的激动，以最所能做到的最平静的语气说道：“真的吗？那该怎么解决？”

“这就要告诉你另一个好消息了——当然，如果你按照我说的做的话，”纳西说道，“如果你愿意听我的安排，去做那个换脑手术，那么你所剩的十几年寿命就会跟随你的身体被转移到乔娜女士身上——这就意味着你有了重新开始的机会。”

去做换脑手术？寿命被转接到乔娜身上？重新开始？霍利不明白这三件事情之间有什么联系。

“劫后重生，大概可以这样形容。”纳西说道，他向霍利解释道：“我刚刚看了所有交易修正方面的规定，其中有几条明确指出：如果跟客户的某笔交易因为相关人员的相关事件被打乱，并且因为这些事件的发生，该笔交易的代价被以合理合规的方式（即非愿望公司方干预所致）转移出去——那么只要客户依旧能在规定时间内可以正常使用交易商品，以及交易代价确实已经成功到账，这种情况下，交易系统和交易契约均会判定该笔交易处于正常进行中。”

“也就是说，如果你去做这个换脑手术，代价就会被转移到乔娜身上，而你则可以通过其他手段继续活下去，并且还可以继续享受你之前用寿命换来的富贵和好运——一直享受到契约规定的终止时间。”

“所以，”纳西微笑着看着霍利，“你这次真的是走大运了。”

霍利还没反应过来。

纳西继续说道：“按照我给你制定的方案——不是我吹牛，这绝对是最好最实用的方案——”

“你需要先在我这儿花笔小钱定制一具身体，一具我们使用特殊方法快速生长出来、但与正常身体无异的全新的身体；然后——毕竟你也算是我的老主顾了，加上现在你遭遇了交易事故，虽然责任均不在我们双方，但我也要表示表示，我就特例卖你一份唤醒灵魂的复活套餐，不用支付代价，就象征性地收笔钱，价格也不贵，跟在外面的那些医院或者研究机构里做复活手术的价格差不多——甚至还低一些。”

“但这份套餐绝对要比那些复活手术划算：它包括一份复活服务以及复活后被复活者的出生证明、身份信息、财产转移等相关手续的办理服务，而且办理这些手续走的都是联邦的官方渠道，所以证件都绝对合法正规。”

“有了这些，你就可以去快活地拥抱自己的新人生了——当然，如果你想让自己更快活一点，你就需要更多的钱。”

“这一点，我们也能帮你筹划一下——只要你愿意，我们还可以为你提供相应的律师服务，当然这也得付钱，虽然价格不便宜，不过就其服务的质量而言，这个价格绝对不贵，甚至物超所值——因为我们给你介绍的可不是什么无名之辈，他们大都是头部上等城市的知名律师，工作能力都是被业界认可过的。”

“他们中有一位你绝对听说过，C区斯尼克事务所的祖母绿.斯尼克小姐，十几年前在O区安娜市打赢的那场官司让她一战成名，这场官司轰动了整个联邦，我还记得她打官司的那段时间，每天早上醒来、或者晚上睡前，我都能在手机上刷到大量跟这起官司有关的内容——可以说，那时候在O区没有什么比这场官司更重要、热度更高的事了。”

“顺便提一句，这位祖母绿小姐其实非常擅长打离婚官司，她的很多客户都是嫁到永恒家族旁系家族的儿媳妇，那个家族也是一堆破事，但凡嫁进去的女孩家庭条件不错些，都受不了他们家的各种规矩，所以早些年他们家族里有不少离婚的。”

“而我为你筹划好的方案就是——反正你都要做这场手术，那不如找个能力优秀的律师在手术前，让她跟你还有你的丈夫好好谈一谈——”

“谈什么？”霍利忍不住问道。

“谈你现在的这具身体值多少补偿金。”纳西微笑着说道。

听到这话，霍利的眉头皱了起来，但很快，她就想明白纳西的意思了。

“你是要我把这件事跟他们挑明了，然后正大光明地跟他们要钱？”

“对，按照我的方案的话，反正你最后都得去做手术，不如你努力争取一下，在死前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纳西说道，“不过你也可以选择使用许愿机会让乔娜改变主意或者做一些其他的事情，但无论如何，只要乔娜活着——她肯定会活着，因为售后给的许愿机会有很多使用限制，它们只能用来获得东西，不能帮你杀人——她日后肯定是要跟拜伦复婚的，到时候你还是得收拾东西走人。”

“但眼下的情况不一样，拜伦正因为这件事对你心生愧疚，如果你这时候告诉他你愿意为了成全他而牺牲自己，那么接下来，哪怕你提出的价格高一些，拜伦先生应该也不会太反对。”

“......”

霍利觉得，纳西提供的这份方案确实让她有些心动，尤其是购买合同的那部分——说句俗的，她有时候真的把钱看得比命还重要。

不过霍利还是故作矜持地说道：“这样是不是显得我太爱钱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的律师能帮我拿到多少补偿金？”

纳西笑了笑：“这个当然是由你来决定，我们只负责提供相应的帮助和服务。”

作为公司的元老级员工外加业绩销售总冠军，纳西向来都非常清楚他的顾客们最想要得到的东西——人嘛，最想要的东西无非就那几样。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有贵的东西当然就有更贵的东西；就像纳西早些年看过的那些关于资本原始积累的社科类书籍，愿望公司做的就是类似的事情：他们通过跟人们做各种交易，满足他们种种廉价的愿望，以此来收割他们身上那些更珍贵的、更重要的东西。

愿望公司的员工从来都会不嫌弃顾客们的贪婪，贪婪是一张永不满足的嘴巴，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一旦它尝到了**满足的快乐滋味，它就会越发躁动、越发渴望再次感受这种快乐；以社会野蛮残酷的现状以及大多数人骨子里的劣根性而言，在有机会、有能力实现自己愿望的前提下，没有多少人会选择站在原地，让自己从一而终地一无所有。

对于愿望公司来说，在阿卡利亚联邦这类中低等文明国度做生意的最大好处就是，这里的市场非常原始，原始到几乎从未开发过——这对愿望公司来说再好不过了，他们只需要派些人，动动手，然后卖给这里的人一些不珍贵的小玩意儿，不出几年十几年，他们就能轻而易举地垄断这里的市场——甚至有可能掌控整个国家。

有人说，这世上最宝贵的东西往往都是那些用钱买不来的东西。这句话说得非常对，但人们在往上走的时候往往会忽视这句话，哪怕他们中有一部分人在成功登上巅峰后终于明白这句话说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明白自己在向上拼搏、向上冲刺时到底失去了怎样重要、怎样宝贵的一些东西，这些人也很少会选择放弃眼下所拥有的一切，重新回到来自过去的温暖、快乐又舒适的怀抱里。

人们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意识到那些在市场上流行的有价或是无价的商品的价值，但他们永远都搞不清自己曾经所拥有过的那温暖平淡、稀松平常的人生有多么珍贵，有多么重要。

用看不清价值的东西去换看得见价格的东西，愿望公司做的便是这种生意。

听到自己可以随便开价，霍利的眼睛顿时亮了，不过她还是得稳住，她知道愿望使者是不会对客户撒谎的，所以她得从纳西那里得个准价。

霍利狮子大开口道：“我想要十个亿，还有目前我名下的那些资产也都不能落下——我的存款、股票基金、车子、房子、我收藏的艺术品、珠宝首饰......这些钱一笔都不能少，可以吗？”

“当然可以。”纳西甚至都不带犹豫一下，直接答应了她的要求。

“不过出于安全考虑，你最好把你的部分资产兑换成钱存起来。”纳西建议道，“不然以后可能会有人怀疑你的身份。”

“同样的，”纳西顿了一下，说道：“我们在这方面也有渠道，也是非常正规、非常合法的官方渠道，而且对于跟公司有过愿望交易的顾客，我们实行手续费首次全免。”

他又笑着对霍利补充道：“其实我们公司里有几位员工很喜欢收藏艺术品和珠宝，如果你打算转手这类东西，想卖高价的话可以找她们，她们买收藏品特别舍得花钱，给的价格基本都高于市场价。”

“当然，这只是个小小的建议。按照我的方案，我们要准备的事情大概就这么多了，”纳西说道“如果你还有别的诉求，尽管提出来，为了修正这场交易事故，部门给我开了不少权限，不用白不用。”

纳西提供的种种服务和优惠条件简直让霍利心花怒放，她已经决定就照纳西的方案交易，不过她还有最后一个疑问：

“在你们这儿定制身体的话，做出来的身体可以活多久？”

“我们制作的身体自带二十到三十年的天然寿命，这个由价格和档次决定，档次高价格高的寿命自然长，而且做出来的身体会非常完美，最重要的是这种身体就算它自带的寿命耗尽，使用者也不会衰老，他们只会自然死去。”

“同时，这种定制身体也是可以充值寿命的，使用者既可以支付代价充值，也可以付钱充值，但用钱充值的话价格太贵，不划算。”

“不过别忘了，”纳西问道：“你还有一个许愿机会没用，你的这个机会许愿最多可以换二十年寿命。所以如果你选择定制一具最高档次最高价格的身体，那么加上用许愿机会换来的寿命，你至少还可以再活五十年——所以说，你这次真是赚大发了。”

霍利再也不犹豫了，她果断拍板：“那就按这个方案交易！”

这笔交易可算谈成了，纳西顿时眉开眼笑，他由衷地祝贺霍利道：“恭喜你，霍利女士，你做出了最正确最合适的选择。”

“那么接下来我们谈一谈这笔交易的细节，你有什么要求可以一次性提出，我好把它们都加到契约里。”

......

多么美好的一天，纳西又谈成了一大笔交易。

虽然这笔交易大部分是用钱支付的，但那只是前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纳西想，后期他就可以从这个女人身上收到真正的代价了：延续身体寿命的代价，或者还有日后满足她其他愿望的代价。

人的**是无止境的。如果一个人只是简单地活着，不去想自己不该想的东西，也不去要自己不该要的东西，那他的生活会很安全，但同时也会越来越枯燥，平淡到让人越发难以忍受。

而**不同，它是这样一种东西：它可以调节你的生活，给你的生活带来一些小刺激、一点小惊喜，让你在平静得宛如一潭死水的生活里得到短暂的快乐和慰藉；但它也可以像风暴一样，在你人生的海洋里煽起惊涛巨浪，这惊涛巨浪也许会让你短暂地有所成就、有所收获，但如果你任由自己心底的贪婪发酵，巨浪就会一发不可收拾，终究成就你的也是它，毁掉你的也是它。

快乐是短暂的，快感是暂时的；风暴过后，海洋还是会归于平静。人生也许会跌宕起伏，但生活需要安稳和平静。没有人可以在**的刺激下一直快活下去，前面收获的快乐总归得以后面失去其他东西的方式来弥补，这便是命运对人们标好价格的馈赠。

有些事情一旦开个头，想要彻底停下来只会越来越难，回头也难，重新开始更难。不过尽管如此，对于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来说，要是某天他们也遇到了纳西这样的人，也被告知自己的愿望其实只需要付些看着没那么重要的代价，就可以轻轻松松地被实现，我想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会选择支付代价以实现自己的愿望——毕竟，就算这世上没有愿望公司和愿望使者，任何人想要完成任何事、实现任何愿望也都需要付出代价；二者的区别不过是付出的时间或早或晚、付出的代价或多或少、最后的结局或悲惨或快乐罢了。

然而，愿望公司能做的也只是实现人们的愿望，它无法改变人们的最终命运。

人活着，春风得意也好，穷困潦倒也罢，都逃不脱命运的束缚；年轻的时候气盛，不信命，总喜欢把“我命由我不由天”这句话挂在嘴巴，但等他们进入中年、老年，你就会知道命根本不会由着你，天则更不可能。天那么大，人那么小，人怎么能斗得过天呢？就算斗得过一时也斗不过一世——出海捕鱼的、种地放牧的都知道要靠天吃饭，如果上天真的选择对人类残忍，那人类又能苟延残喘到几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