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不落联邦 第15章 015.灰姑娘家族

因为晚饭不是最重要的，所以休伯特家的人只是简单地弄了点晚饭：一块全麦面包，两块小肉排，几份摆盘精致的凉菜，一份含有粗粮的有机沙拉。

宾客们了了地吃完这顿晚餐，今晚这场宴会的重头戏终于来了——小镇新上任的愿望先生，纳西登场了。

其实，休格特家这段时间不停地举办宴会跟镇上的一项传统活动——春愿宴有关，这项传统起源于他们的祖辈（注意，这些祖辈到现在都还活着）。

众所周知，这座小镇——甚至包括小镇所在的整个城市，都属于联邦十二大家族之一的永恒家族；

在这联邦十二大家族中，永恒家族是人口最多、族系最庞大的家族，据永恒家族内部的管理部门统计；

如果不算上那些已经家道败落、翻身无望的旁系，那如今的永恒家族也有至少八万多人；

但如果把那些已经破产、现今已经成为普通家庭的旁系算上，那这个数至少要往上翻个三四倍——如果把全联邦跟永恒家族有关的所有家庭都算上，那他们大概相当于D区四分之三的人口（D区是联邦排名第四的上等城区）。

而永恒家族的人丁之所以这么兴旺，是因为他们家族内部的一个诅咒，这个诅咒源于他们家族供奉的神明（也即是他们的祖先）阿曼达.温斯顿同阿卡利亚神明做的一笔交易：

在那个全球大一统还未曾实现的时代，永恒家族的这位祖先在机缘巧合下遇到了当时来蓝德星（即现在的联邦星球）考察暗访的阿卡利亚神使，这位神使非常欣赏他们那优秀又野心勃勃的祖先，便询问她是否愿意跟她做一笔交易，从而让自己成为远高于这颗星球上所有存在的高级人类（既如今的联邦新神）；

很明显，这是一个利大于弊的交易，所以他们那英勇神武、智勇双全的祖先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只是她要为这笔交易付出一点与收获相比几乎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代价：那就是她要把自己的一个骨肉或者同胞献给阿卡利亚神明；

据家族的史书记载，阿曼达献祭了自己的双胞胎妹妹——一个抢走了阿曼达所有在意的东西的十分讨厌的女人；

然后在经历过一段漫长的基因蜕变与突破期后，阿曼达成功地进化为高级人类，再之后就是阿曼达在那位阿卡利亚神使的帮助下，破解了生物基因的本源，从此她和她的基因科技公司就垄断了这颗星球上的所有基因技术，这也是如今整个永恒家族企业的基石；

有成就如此卓越的祖先，永恒家族的后辈们自然也是不甘于平凡的，但人平不平凡，不可能只看基因，还得看命，而命这个东西，就跟过去的一句话说得那样：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但话虽这么说，这些居于高位又自命不凡的上层人士可不这样想，他们想要得到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不管要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于是这些后辈便去请求他们的祖先与那位神使——他们愿意献出自己的一切，他们也想同神明做交易；

神使大人看他们如此渴望并且请求的态度如此恳求，便仁慈地答应了他们，而这次他们交易的代价也依旧没变，跟他们的祖先阿曼达一样，也是献祭自己的同胞或骨肉；

这些被愿望驯化的后辈们是真的什么都不怕失去，他们选出各个家庭的代表，然后开会讨论了一番，最后一致决定献祭自己的骨肉；

虽然说大家都同意献祭自己的孩子，但这些人中肯定是有舍不得的，所以他们权衡利弊，最终想了一个折中的方法：

他们先找了一个第三方——也就是纳西所在的愿望公司，他们请求自己的祖先阿曼达跟愿望公司做笔交易，换一个会在家族内部世世代代传下去的“双胞胎诅咒”，

这个诅咒会让他们家族的女性（也包括那些嫁进来的女性）每一次生孩子，都只会生出双胞胎，而这些双胞胎则生下来就会被他们家族内部的人分为明胎和暗胎——明胎即是他们自然生出的孩子，暗胎则是受诅咒作用生下来的孩子，而他们献祭给阿卡利亚神明的便是暗胎；

从此，每个永恒家族的人在结婚时都有了一次向阿卡利亚神明许愿的机会，然而讽刺的是，很快就轮到这些后辈们的后代不满足了，他们渴望更多的许愿机会，但同时他们也觉得阿卡利亚神明的胃口有点太大了，他们吃不消，

于是他们把目光转向此时已经做大做强、打通了联邦社会各个阶层市场的愿望公司——这个就很好，很实惠，最重要的是他们的愿意交易偏商业化：不限制次数，也不限制愿望的大小和代价的种类，想做交易就做，不想做交易的也不用被带着一起做，多给多得，少给少得，不给不得，非常划算；

于是，永恒家族的人跟愿望公司签了一份无期限合同，要求愿望公司必须每隔七年（即一个任期）在每一个有永恒家族族人定居的地方派遣至少一位愿望使者来处理该定居地的愿望交易业务；

之后便是因为永恒家族族人的先天优势，愿望公司与永恒家族的合作越发密切，愿望公司十分重视永恒家族这个合作对象，并且在这项合作持续了数十年后，在绝大多数永恒家族的族人定居地，便形成了春愿宴这类传统活动——而这些永恒家族的族人举办这类活动，一是为了给愿望使者接风洗尘，二更多则是为了给家族讨个好兆头；

对于更新一代永恒家族的族人们来说，在他们所在的定居地为每一个新上任的愿望使者接风洗尘已经成了一项非常重要的传统活动，这项活动的重要程度几乎不亚于为给家族男丁挑选妻子、而在每年春季举办的灰姑娘海选。

（注：以上这些信息均来自永恒家族的史馆部——永恒家族内部有一个专门记录并编撰家族历史的部门。）

休伯特家的大餐厅里有一个不算小的舞台（这个餐厅只有在主人举办宴会时才会使用，而餐厅里的舞台也是为了更好地招待宾客才建的），纳西坐在舞台正中央，他的怀里抱着一只头上长着一撮灰毛的小白猫。

因为早在举办第一场宴会前，纳西就向休伯特家族的家主德里先生表示自己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他希望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在他参加这些公共活动的时候，他能随意一点，只在必要时刻讲一些必须要说的话。

为了照顾这位安静内敛的愿望使者，德里先生便聘请了一位主持风格稳重的金牌主持人来主持接下来一个多月的晚宴活动。

纳西一边抚摸怀里的小猫，一边听身旁的主持人讲那些已经重复了好几遍的陈词滥调——不过有一说一，这个主持人的专业能力确实是过关的，虽然他在每场晚宴上讲的东西意思都一样，但每场晚宴他都能讲出点新花样，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的主持风格风趣但不浮夸，讲话时感情诚恳但不煽情，这样的主持方式让纳西感到很舒服，他很喜欢。

因为今天宴会的命题是美丽与不朽（永恒家族非常喜欢这类命题，因为他们家族的主要业务就是售卖美容基因产品与维持生命和青春的基因药物），所以这位叫马修的主持人准备了很多关于爱与美、生命与青春的段子。

在马修讲段子的时候，纳西也在观察今天前来参加晚宴的人中是否有新面孔——然后很幸远地，在台下一众观众中，他注意到了安娜。

因为长期以来婆家人对自己的打压和否定，还有各种严苛的管束，安娜的生命和她的生活早就被各种压抑的负面情绪磋磨得没了一丁点儿色彩，日复一日的郁郁寡欢也让她变得越发消沉疲惫，尽管她看起来依旧青春，依旧无比美丽，但她整个人却是黯淡的，灰色的——如果不是每天梳妆时安娜会照一照镜子，她早就忘记自己还有这样一副好皮囊了。

纳西就是被安娜忧郁消沉的气质给吸引住了，他觉得安娜的感情虽然是痛苦的，但却痛苦得非常美丽又非常美味，于是他想要跟安娜做笔交易，得到她的痛苦。

纳西扭头看向后面的工作人员，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吗，先生？”工作人员毕恭毕敬地问道。

“下面第三排靠中间、那张放着蓝紫色花瓶的桌子上，那位穿着暗红色礼服裙，头上别着枫叶形状的钻石发卡的女士叫什么名字？她是哪个家族的？”纳西问。

工作人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很快他便认出这是福莱特家族的小儿媳，工作人员便回答道：“这位是福莱特家族的老幺，路易斯.福莱特.温斯顿先生的太太安娜女士。”

“把她的名字记下来，”纳西吩咐道，“然后分别给她和她的家族一个许愿名额。”

工作人员连忙应下，然后纳西又摆了摆手，示意工作人员可以先退下了。

底下的人看到工作人员上台，便知道今晚的第一个许愿名额已经分配出去了。

人们变得兴奋起来，他们再也无心听主持人的脱口秀了，一个两个都在下面围绕着“今晚哪些家族最有可能被选中”这个话题议论纷纷（活动规定，在春愿宴期间，一个家族最多只能被选中三次）。

安娜对许愿这件事无感，跟这里的绝大多数人不同，她对主持人的段子更感兴趣；但随着底下人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大，观众的声音完全盖住了主持人的声音。

于是，按照先前安排好的，主持人便在这气氛最热烈的时候停止了他的脱口秀，然后转场的音乐响起，后面的节目开始进行表演，而纳西和他的猫则被请到了高处的雅座上。

在接下来的三个多小时内，纳西要选出今晚剩下的另十二位交易者（每位交易者必须只能代表一个家族），然后等零点到达，晚宴结束，就是他和他们的许愿与交易时间了。

深夜，在晚宴结束后，安娜同一众被选中的族人在休伯特家的工作人员的带领下，来到了庄园深处、纳西现在居住的那栋玻璃别墅里，此时，安娜的婆婆和她的几位小姑子已经在此处等候多时了。

“休伯特家的人跟我说我们是第一个被选上的，”福莱特夫人一见到安娜便说道，“你做得很好。”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福莱特夫人问，“如果是一些买不到的东西，等会许愿的时候我会把你的愿望也加进去。”

安娜摇了摇头，“不了，我暂时还没有特别想要的。”

“那等我们回去，我让秘书再给你打一笔生育基金。”福莱特夫人说道，“米勒（安娜的第五个孩子）和乔伊（安娜的第六个孩子）也到了做成长职业规划的年纪了（永恒家族的人会在孩子十岁前就为他们安排好未来的职业），我听助理说这两个孩子对服装设计很感兴趣，正好下周C区有场走秀，你跟路易斯一起陪她们去C区看秀吧。”

安娜跟自己的几个孩子感情并不深，但她知道这是福莱特夫人对自己的嘉奖与让步，其实福莱特夫人有好几个儿媳，但她唯独对安娜严格要求严格管理——这并不是因为福莱特夫人偏心或瞧不起安娜，主要是安娜的丈夫路易斯，他是福莱特夫人二十个孩子中最小最漂亮、同时也最孤僻、最脆弱的那一个；

因为路易斯身上曾发生过一些很不好的事情，福莱特夫人为了保护他，便像对待自己的所有物一样对待他们夫妇：

为了避免路易斯被枕边人的一些无心且不必要的举动伤害到面子或者感情，福莱特夫人在安娜刚嫁进来那几年对她进行了十分严格的教导和规训——甚至直到现在，路易斯和安娜都已经四十多岁了，她还是不愿放手，也不允许他们出去住——因为过去的那些惨痛经历，福莱特夫人很怕自己一旦放手不管他们，她心爱的小儿子就会趁机找一个没有人打扰的地方，然后毫不犹豫地结束掉自己的生命。

福莱特夫人很爱自己的小儿子，她无法接受路易斯死掉或者老去——无论是以自然还是非自然的方式。

作为永恒家族颇为富有且跟本部有着较近血缘关系的一支旁系，福莱特一家能够轻而易举地得到家族内部的很多高级资源；通过这些资源，他们不会衰老，不会生病，更不会死亡。

福莱特夫人如今已经一百二十多岁了，她一共生了二十个孩子，但跟安娜差不多的是，她跟她的绝大多数孩子也都没有太深的感情——除了路易斯，因为他是最小的，也因为他出生后，由于家里人的疏忽，他的身上发生了一件非常糟糕、非常可怕的事情（这也是后来他一切厄运的来源）。

因为这件事，福莱特夫人十分自责，她心疼路易斯，并觉得自己亏欠他，于是她把自己所有的心思都放在路易斯身上，并且再也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