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是少年 第54章 胜却人间无数[番外]

意识到自己喜欢上向忆是什么时候呢？

大约是在留在长安的第一个郊祀之时，向忆跟随在孝平帝身边，被囚牛覆面遮住大半的面容，只留下一双眼睛扫视着周围。

就算是万音卫中统一的服饰，穿在向忆身上也显得贵气凛然，她站在那里显得沉静而淡然，似乎一切浮世的喧嚣都难以入她清冽的眼眸。

周景宸一直都觉得向忆好像自天上而来的谪仙，周身自然带着一道隔绝世俗的屏障，教凡人不得靠近。

那时她跟在向怀身后同众人一起俯首，却因缘际会般地悄悄抬眼，直直地对上向忆扫来的目光。

向忆只是愣了一下就移开视线，心中暗自感叹周景宸的胆大，连这种时候都敢无所顾忌地抬头。

而周景宸却像被定住，仍然悄悄打量着向忆所在的方向，心里暗自回味着向忆刚才的眼神。

接着她不敢置信地重新将头埋下，呼吸有些急促，在这庄严肃穆的祭祀之中自然显得荒唐。

向忆迎着光无悲无喜投来的目光竟然让周景宸的心跳骤然加速，她忽然觉得向忆分明才是自己跪拜的仙人。

“羽衣常带烟霞色，不染人间桃李花。”

记忆中的向忆总是将自己收拾地规规整整，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言行举止也严肃认真。

她坐在那里，远远地看去好像真的是从天而降的仙君，指尖随意地翻动什么就足以让人为之倾倒。

周景宸狠狠地掐自己一把，她被自己突然冒出来的想法给吓到，本来自己能藏住女子身份就不容易，怎么会有这种荒唐的念头？

不过无论如何周景宸的心也回不到这个郊祀上了。

“二郎？二郎？”

向怀的声音打断又开始暗自回味那个眼神的周景宸，她茫然抬头便瞧见向怀戏谑的眼神。

“你这两日怎么回事？频频失神？”向怀的语气中带着满满的探究，想要知道周景宸这些天的魂不守舍是为了什么。

“啊？有……有吗？”周景宸迟钝地回应着，心里却还恋恋不舍。

“从郊祀回来你就这副模样，这些日子王太傅都快把你盯穿了，你也没什么反应，发生了什么？”

向怀一边说一边将周景宸手上的茶具给收回来，生怕自己这套名贵的茶具让周景宸给磕着碰着。

“唉……”

周景宸听后捂着脸叹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向怀更加摸不着头脑，周景宸在长安一直不舒心他是知道的，但是自己也不好开口劝解，只能尴尬地憋着。

如今这副模样，是又有什么烦心事吗？还是燕云好啊，周景宸在燕云过得快活，也没什么糟心事每日乐呵呵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对郡主——”

“阿兄！今日我从阿翁手上顺来了西域进贡的葡萄，咱们快些来尝尝！”

向忆提着食盒走进东宫的身影，将周景宸支支吾吾还未说完的话彻底堵在肚子里。

她看着笑意盈盈的两兄妹，酝酿许久的话还是没敢说出来，若是说出来了估计她真的会命丧东宫吧？

此后，周景宸越发觉得哪哪都不对劲，总是能莫名地想起向忆来，然后思念便一发不可收拾将她包裹，动弹不得。

于是，她开始想法子解决自己的不对劲，东宫里面再难遇见她的身影，反而是酒肆歌楼里每每都能见到她放纵的挥霍。

都说长安繁华迷人眼，周景宸跟着身边的纨绔子弟嬉笑打闹，为歌楼中的胡姬一掷千金。

一连好些日子，孝平帝的案头都能收到几封从御史台送来弹劾周景宸孝期纵情饮酒的奏折。

向忆几乎每日都在御前走动，自然能知道那些弹劾周景宸的折子，她顺着折子上的地方成功堵住了醉醺醺从酒楼中出来的周景宸。

二话不说将人扣住，丢进旁边的小巷里。

周景宸本就喝得晕头转向，再被向忆这么一扔，差点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等她恢复过来看清楚眼前的人时，自己都没察觉她第一时间笑了起来，也没注意向忆沉到快要滴水的脸色。

“周—景—宸！”

向忆冷冷地声音让周景宸的酒瞬间醒了大半，身体不自觉往后退了些，紧张地咽咽口水。

“你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纵情声色？你还真做得出来啊！”

向忆看着眼前呆愣愣的周景宸，恨不得将人狠揍一顿，但又瞧见她雾蒙蒙的双眼，沉默良久还是放松紧握的手。

她还欲开口再说些什么，就见周景宸已经自己跌跌撞撞地站起来，看着有些束手束脚的小心翼翼。

“阿……阿忆……我能这么叫你吗？”

向忆下意识皱眉想要拒绝，但是又因为周景宸这副可怜样子而忍不住心软，想着反正都是有婚约的，亲昵些也没什么。

于是她将脸扭朝另一边，嫌弃地开口，“随你。”

于是她听见周景宸的声音更轻了些，自己的袖子也被人轻轻扯住，“阿忆，我有些高兴你能来找我，我可以抱抱你吗？”

向忆其实早就消气了，但是她瞥见周景宸醉醺醺的样子，以及萦绕鼻尖的酒气，十分嘴硬。

“不行，我不喜酒味。”

“……哦，好……好吧。”周景宸肉眼可见的失落下来，低头揉捏起自己的衣角。

向忆长叹一口气，倾身上前抱了一下周景宸，但很快又松开，迅速地像一阵风，吹过后就了无痕迹。

不过将酒气冲散的栀子香还是证明向忆曾经抱过她的事实，哪怕恍若一场无痕的幽梦。

周景宸还在确认自己到底有没有被抱过，向忆却迈开步伐往外走去，周景宸被她牵着手腕踉跄着跟着她。

“这回暂且饶你一回，我送你回府。”

周景宸看着逐渐走进光影里的向忆，眼睛莫名地想要落泪，如今的长安倒也值得她留恋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