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荼!啊啊啊啊啊——天杀的!我的档案!!!”
院长的手猛地扣住那团正祸害文件的毛茸茸,一把将小白猫捞到眼前。
小家伙的金瞳在光下灼亮,浑身雪色皮毛没有一丝杂痕,柔软得像是捧着一团会呼吸的云。软绵绵胖乎乎的一看就被养得极好,尾巴却在身后不耐烦地甩动。
他的指尖陷进那丰软的绒毛里,心脏突然塌陷下一块。
圆乎乎的猫脸仰着,粉鼻头微微翕动,带着不知天高地厚的骄纵。这模样让他喉头发紧,忍不住把脸埋进那带着阳光味道的毛肚皮,深深吸了一口。
“小混蛋…”他闷声笑着,声音里浸着化不开的宠溺。
几缕半透明的触须从空气里蜿蜒而出,末端蘸了墨汁,在小猫雪白的脑门上郑重其事地画了个歪扭的“王”。
墨迹未干,他便双手掐住小猫腋下,高高举过头顶,背对着它,让猫猫正对着窗户,大声宣布:
“荼猊!!!”
“我们乖宝小荼猊要称霸全宇宙!!!”
阳光透过猫儿轮廓,给每一根绒毛镀上金边。他望着这个被他养得无法无天的小生命,忽然希望此刻就是永恒。
小白猫毫不领情,反手就是一爪子,蹬腿挣脱,嗖地蹿走了,只留下院长站在原地傻乐,眼底温柔满溢。
“院长!”门被猛地推开,青年研究员气喘吁吁地冲进来,手里挥舞着一份数据报告。
“荼猊的检测报告出来了!”青年咽了口唾沫,声音因兴奋而发颤“前两天它突然开口说话,可把我吓坏了,我一直以为它就是只普通猫…”不止他,大家都以为是个漂亮的小猫。
院长闻言微微一顿“不是普通猫?”
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笑容凝固在嘴角。
“绝对不是!”青年兴奋地蹲下身,看着荼猊“普通智慧种族一年就能化形,这小家伙装猫装了七年…啧啧,荼荼看过来~”话音未落,就被角落里舔舐着漂亮毛发的小白猫甩了个嫌弃的白眼。
接过结果,纸页在院长指间发出轻微的脆响。他垂眸看着蜷在膝头的小家伙,雪白的毛发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七年来,这个小东西第一次开口说话时,他以为那只是个可爱的意外。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报告边缘…
本来不该送去检查的。但旁人的眼神太刺眼,作为院长,身边出现的不是普通宠物而是智慧种族…总得做做样子,好堵住悠悠之口。一个七年都不曾开口的生物,能有什么惊人的能力?做完检查,正好名正言顺地继续养着…
阳光忽然被云层遮蔽,室内暗了几分。
“院长!您看这个——”青年的声音因亢奋而颤抖,指尖重重戳在检测报告某处,“净化值直接突破阈值!仪器根本测不出上限!”他猛地抓住院长的手腕,“荼猊…它就是最完美的‘锚点’啊!只要献祭它,那位大人一定能保持清醒,这个世界就再也不用担心他失控了——”
院长手无意识使劲将报告揉成一团,声音带着空洞“啊…是么?”
“对!这可比我们培育出所有的孩子都高,这绝对是神赐的礼物。对了,千目海副院长已经将项圈准备好了…能控制住…随时可以送去学院…”青年掏出上边刻着编码的金环放在桌上。
“嗯…退下吧”
随着关门声响起,他像突然失了力气重重跌进沙发,被揉皱的报告从指间滑落,在羊毛地毯上滚出几道歪斜的折痕。
“喵~”
小白猫立刻被这突如其来的‘玩具’吸引了注意力,一个飞扑就按住了滚动的纸团。它用前爪拨弄着纸球,在地毯上滚来滚去,时不时抬头偷瞄一眼沙发上的身影——奇怪,往常这个时候,那个总爱大呼小叫的‘人类’早就该冲过来,一边喊着“荼荼好可爱”,一边把它搂进怀里蹭个不停了。
纸球滚到了院长垂落的手边。小白猫犹豫了一下,轻轻用脑袋顶了顶他的指尖,柔软的耳朵扫过他的皮肤,留下一丝温热的触感,还…没有反应!!!
完蛋了!饲养员坏掉啦!
荼猊立刻进入紧急状态,尾巴炸成蓬松的蒲公英。它装作若无其事地踱到沙发边,突然一个猫猫飞弹——
“喵呜!”正中红心!
“呜!”院长被砸得闷哼一声,胸口顿时陷下去个毛团形状的小坑。
肇事猫猫火速撤离现场,却在三米外急刹车,金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依旧躺平的饲养员尾巴尖疑惑地晃了晃:怎么还不来抓荼荼?
它喵喵喵喵喵绕到沙发前,看着浑身上下悲伤得好像要滴出水的饲养员,金瞳眨巴眨巴,啪叽躺倒,露出软乎乎毛茸茸的腹部:人,给你摸,不难过嗷…
小白猫的粉色肉垫还悬在空中,毛茸茸的肚皮完全袒露在阳光下,下一秒,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喵?!”
它被熟悉的温暖怀抱猛地裹住,还没来得及发出舒服的呼噜声,脖颈突然传来刺骨的冰凉。那个刻着数字的金属项圈像毒蛇般收紧,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走。
柔软的绒毛间,雪白的手指正在痛苦地伸展。
院长的手还维持着拥抱的姿势,怀里却突然多了个轻颤的白发孩童。孩子金色的瞳孔里盈满不解,小手徒劳地抓着饲养员的衣襟。
空间在扭曲。
刺眼的白光中,他最后看到的,是院长转身时扬起的衣角。
眼前一黑一白虚虚实实快到他分不清,世界在眩晕中扭曲,色彩与光影撕扯成碎片。最后是被砸到地上,扔到那些一直垂涎他的怪物手中。
“…交给你了…”
沙哑的嗓音从头顶落下。他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只看见那袭熟悉的衣角决绝地消失在目光里。
“妈妈…”稚嫩的声音染上哭腔,小小的手掌徒劳地向前抓握,你忘记…带荼荼走了…”
“不是妈妈。”冰冷的声音纠正道,“是厄伽斯。”
汗水顺着荼猊苍白的脸颊滑落,他痛苦地蜷缩起来,嘴角渗出不明液体:“妈…妈…”
“没有妈妈。”那声音像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只有厄伽斯。”
“不…要…”
“要的。”无数声音层层叠叠,无孔不入,“说,厄伽斯。”
荼猊的睫毛颤抖着,终于从干裂的唇间挤出一声:“厄…伽斯…”
“很好。”声音里带着满意的寒意,“继续。”
“厄伽斯…”
当意识重新聚拢时,酸涩的眼眶先是看到星空顶,荼猊眨了眨眼,视线模糊地聚焦。
“荼猊?”身侧传来轻柔的呼唤。
“嗯…”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厄伽斯脸上挂着浅笑,却掩不住眼底翻涌的愉悦,“怎么了?”
“饿了…”
“嗯…嗯?饿了?好,我去给你拿点吃的”厄伽斯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转身出门。
冰凉的果汁滑入喉咙,稍稍缓解了干渴。记忆有些模糊,隐约记得自己是要找厄伽斯报仇的,然后…睡着了?醒来就在这儿了。
荼猊也不在意,反正记性一直不好,估计是半路上困了睡着被捞回来了。
伸了个懒腰,一把抢过厄伽斯手里的杯子,咕咚咕咚灌完,随手塞回对方怀里,跳下地结果腿一软,差点栽倒。
厄伽斯眼疾手快,一把捞住他。
“你干嘛!”荼猊先发制人。
厄伽斯:“……?”
话音未落,荼猊张嘴嗷呜嗷呜就咬下去,厄伽斯条件反射地缩手,小家伙立刻失去支撑往下坠去。但猫猫总是能做到落地时四脚着地,荼猊也不例外,看似危险跌落瞬间扭转稳稳打了个滚弓腰往外窜去。
厄伽斯反应极快,一个箭步追上,在荼猊从栏杆跃下的瞬间精准拦截,将人捞了回来。瞥了眼精心准备的电梯、楼梯和滑梯,很好,都白装了。
粗鲁地将荼猊举到面前,厄伽斯已经做好被挠的准备,却意外对上一双困惑的金色眼眸。小家伙出乎意料地安静下来,只是歪着头不解地望着他。
“你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吗?”厄伽斯声音低沉,“整整一个月。就这样跳下去,是想再躺一个月?”
“一个月?”荼猊迷茫地重复,眼神清澈得让厄伽斯心头一紧。
“…”厄伽斯的表情突然凝固,“你…不记得了?”
这不可能!祂分明日日夜夜在这小家伙耳边重复着:
“你只有厄伽斯一个主人”
“你永远都逃不掉”
“除了厄伽斯身边,你哪里都不能去”
各种威胁的低语,强制的拥抱,刻意制造的疼痛与抚慰…就等着这小家伙醒来能乖乖认命从此乖巧依赖着祂。
不记得了?怎么可以不记得!!!
“记得什么?”荼猊歪头。
“——记得什么?!”厄伽斯声音陡然拔高,指节捏得咔咔作响,“你该记住什么,自己不知道吗?!”
“啊?”荼猊眼神清澈得近乎愚蠢,扭头就要走。
什么叽里呱啦的,没一句能听。
厄伽斯一把将他拎到栏杆上,双手死死固定住那张茫然的脸:“看着我!说!”
“啊?”荼猊眨了眨眼,目光纯净得仿佛从未被世俗污染过。
厄伽斯感觉一口血堵在喉咙。
他绝望地预见到未来几分钟的对话:
啊?
啊?
啊?
啊你个头啊!
厄伽斯额角青筋直跳:“你好好想想!那天半夜起来做了什么?”
“哪天?”荼猊歪头。
厄伽斯:“四月九号。”
荼猊:“四月九号什么?”
“四月九号凌晨,”厄伽斯指节捏得咔咔作响,“你跑出房间。”
荼猊:“四月九号凌晨,我跑出房间干嘛?”
“我、怎、么、知、道!”厄伽斯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哦——”荼猊突然恍然大悟,“我饿了,所以跑出房间。”
“…”厄伽斯深呼吸,“对。“咬牙切齿道:“饿了跑出房间,然后呢?”
祂必须让这智障玩意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