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没有提前商量,傻子都看得出“查封”只是克洛诺斯的话术,如果照他说的,豆子一开场就把人打趴下了,他老人家肯定会当场改口:“如此甚好。但我们并不是冷酷无情的执法机器,只要交出阿邱小姐,就饶你们不死!”
目标设置理论谁都懂,可计划进行到一半,这人兴奋过头、忘乎所以,开了个小差就被彻底牵着鼻子走了,使得整个过程变得非常儿戏。
于是豆子毫无负担地把锅扔了回去:“不用想那么远,要不是你那句‘愿赌服输’已经掉地上砸个坑了,我们还有挽回的余地。”
“……你是对的。哦,我的女神,真是失策啊——”
“别嚎了。”
“可是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总得想个办法……”
“你自己晚上钻被窝里想,让你脖子上的那颗瘤子偶尔工作一下。”
“你说什么?为领导分忧解难不该是警卫员的基本素养吗,呜哇——好恶毒的一个小队员啊!”
“都说别嚎了!”豆子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又被他激起来了,只恨胳膊拧不过大腿,没法在领导清醒状态下给他两拳:“分忧解难和拿命填你脑子里的天坑,这两者我还是分得清的。”
“天、天坑?多新鲜呐!”
“是。连三岁小孩都知道的常识,就是从那里漏到地心的——你猜怎么着,植物根本就不是静态的。”
克洛诺斯可算是抓住机会狡辩了:“不要说得那么绝对,相对于动物而言,植物当然算静态的了!自然界就是这么神奇,你看,高山、大海、参天大树、树上的藤蔓……哪怕是路旁的一块小石头,变化越不明显,存活的时间——不,应该说存在的时间就越久。可是,这也并不代表人类就输给了它们,没有跌宕起伏的剧变,生命的精彩要如何体现呢?”
又装起哲人来了。白眼翻归翻,豆子却很清楚他说这些话的动机从不是卖弄学识。
——因为他连常识都不具备,遑论学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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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狮鹫物流?他们真的骑着狮鹫送货吗?”
“怎么可能!那种传说中魔兽早在传说时代就被人类赶跑了嘛,不然它们为什么要叫‘传说’?”
——嘴上说着回店里好好教训胡闹的年轻人们,“爆栗子让你们一顿吃饱!”,回到淡猫俱乐部,牧笛查看了邮箱里的本周订购手册,被鹤隐岛风裙装专栏吸引了注意力,高高兴兴地招呼阿邱过来看,恶棍们的老拳危机便解除了。
“……了之后带着通行证去邮局取件,要么就在订购时选择升级成‘狮鹫速达’,叫人送到家门口。哦哟,一般人我都不推荐这么做,死贵死贵的。”牧笛事无巨细地介绍着自己的小爱好,见阿邱哈欠连天,才想起来问她:“昨晚睡得怎么样?”
“挺好的。房间隔音效果真好,我一觉睡到天亮……天快亮,完全没被吵醒!”
听此话,牧笛面露羞愧之色:“不关隔音的事。都是我们店的生意太冷清了,昨儿个晚上也是早早关了门……”
说着又恼怒起来,一张黑脸上浮起了红晕,宛如正在燃烧的蜂窝煤:“都怪五栋六栋那些个妖艳贱货!最近他们奇招频出,竟然都搞起家庭作坊了,客人图新鲜,也更愿意去隐蔽些的场所……”
阿邱觉得再听下去耳朵就要长毒蘑菇了,连忙打断道:“祝、祝淡猫俱乐部早日恢复生机!”
牧笛的眼珠子转了转:“恢复生机其实不难,内容比形式重要,以后我们多招几个有姿色的年轻人就是了……唉,可惜现在没几个人愿意干这行,打着灯笼都难找哇。”
“不如你亲自上吧。”苏西端着西瓜走过来,嬉皮笑脸道,“咱们的目标客户缺的是一种父母交织的爱,全境恐怕只有你才能满足这种需求。”
刚才,为了赶跑簇拥着英雄凯旋——作为附赠品,还想顺走价值一个金币的咖啡馆面包,以及胡乱摆在门口小酒桌上的肉酱面——的人们,苏西很费了一番功夫,最后,他得到了群众的怨恨,抵消了他为“长脸”付出的努力。
至于内伤嘛,据当事人所说,早在他把五袋罗宾豆摔到地痞脸上时就好全啦!
“你可能觉得诡异,但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的体质确实和常人不一样。”
阿邱认为他把时间说保守了。若非如此,对决时,既要挑事、事到临头还要坚持正派作风的终止式,怎会真的拿出一半以上的实力呢?
苏西却理解错了她目光里的怀疑,wink了一记,说道:“我也不是故意要像个怪物的,我打过疫苗,不咬人的,你知道了就当没知道,不要到处说,不然疫苗很可能会失效哦。”
阿邱无视了威胁,把捡回来的罗宾豆交到他手上:“我理解我理解,夜之窟真是藏龙卧虎,每个人都能找准自己的位置!”
“……是不是愈发喜欢这里了?”
“对啊!真想一辈子住在这儿。”阿邱的奉承话张口就来。
——得到苏西阴阳怪气的评价,牧笛气愤地拧腰跺脚:“净会耍嘴皮子!”
一直缩在角落里的影接过餐盘,沉默着把西瓜端到最大的卡座。众人跟上他,阿邱拉住苏西,除了伤势的愈合速度,她还对惹急了豆子的八卦很感兴趣。
“你说,克洛诺斯以前是你的同行?”
“没啊,我瞎编的。”
又敷衍她?真没劲。
阿邱下定决心,苏西要是问“你是怎么抢走咖啡壶的”,她会编个更离谱的理由搪塞他,谁知人家沉得住气,压根就没问。
罢了。反过来推测,包括摩罗斯的事在内,苏西知道的,恐怕比阿邱预想的要多得多。
好啊,他这么擅长把人惹急,有朝一日阿邱彻底被惹急了,就……灌醉了做掉,然后交换,这样她就什么都知道了!
西瓜下了肚,由夜之窟英雄变身成俱乐部刺儿头的苏西提议道:“今天晚上别营业了,我们一起开个庆功宴吧!顺便给邱小姐接风洗尘。”
这……这是怎么好意思提的?阿邱偷眼看看牧笛,生怕他此时想起爆栗子之约,孰料他稀里哗啦地席卷了一大块西瓜,含糊着答应了:“行啊,就这么办。”
夜幕降临。
苏西的庆功宴暨阿邱的洗尘宴,噔噔噔噔,隆重开场!
地点:淡猫俱乐部天台、席地而坐;筵席承办人:无,如果非得有,那就是栏杆上蠢蠢欲动的鸽子们;菜品:价值半个金币的面包,已加热到鸽子觉得烫嘴的温度。
一切都可以敷衍,只要酒是最好的。
“你还没到21岁,你不能喝。”父母交织的牧笛劈手夺下阿邱的酒杯,“并不是因为人家舍不得十八年的窖藏哦。”
夜风并不宜人。影咳嗽着笑道:“你越拦着她越想喝。”
“并不,有牛奶也行。干杯吧各位!”
三杯酒和一盒儿童高钙牛奶齐齐举过头顶。
阿邱早已确立了她的灌酒目标,先人一步起哄道:“苏西苏西,这个局是你攒的,你来说祝酒词!”
“好啊。”苏西的妆早就花了,可能是为了保持落拓的美感吧,到现在都没仔细洗脸,指甲油剥落的食指点着浮粉的下巴想了想,拍手道:“有了。既然大家的来处和归途各不相同,那我就说个宽泛些的吧——愿大家早日上岸!”
阿邱先是一愣,继而夸张地拍着大腿笑起来:“什么呀!我们又不是魔族。”
苏西点名道姓地问:“邱小姐,你为什么要讨厌魔族?”
来了吗?淡猫对自己的了解到底有几分,看在月亮弯到能收割人头的份儿上,不如趁现在就开诚布公地聊一聊吧!
作为矜持的女性,阿邱总是希望对方先开口的,但提供一点引导也并不破坏这种气质。
“怎么,就我不能讨厌吗?”阿邱摇晃着红酒杯……牛奶盒,露出一个自认为游刃有余的笑容。
苏西看她跟红土塑的幸福之家雕像似的,忍不住笑了:“不只是你啊,我觉得大家都不应该讨厌魔族。”
“为什么?”
“你猜魔法为什么叫‘魔法’?”
是的,由于汉语是这个世界的官方语言,此处暂且不讨论evil、demon与magic、witchcraft之间的历史渊源与构词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