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朝暮 第22章 chapter 22

chapter 22

因为被高牧耽误了点时间，蔡主任险些没赶上在邱傲谦面前露个脸。

邱傲谦手上的伤还没好，今天依旧无法亲自开车，蔡主任从工厂里临时给他配了个司机兼助理，送他到市里的机场登上飞机为止。若非工厂需要他坐镇，蔡主任也不会给别人伺候邱傲谦的机会。

“……邱总，你放心去，在上海多留几天养养伤也没关系，工厂有我呢，任何情况我随时向你汇报。”

邱傲谦已经坐进车子里了，隔着后座下拉的半截车窗听完蔡主任的话，惯常微微颔首：“辛苦蔡主任了。”

“不辛苦，不辛苦，再怎样也没邱总辛苦，每次来回奔波。”蔡主任谄媚地笑着，退开车身一步，让出全部的路，提醒司机可以开车了。

邱傲谦的视线落在了蔡主任手里卷着的防火防盗宣传单，并瞥见宣传单上印有的派出所字样：“又有警察来过？”

“诶对对。”蔡主任重新上前，凑到窗口，“就高……高牧高警官。”

邱傲谦低敛的双眸略微抬起：“他只单纯来办公事？”

蔡主任可没忘记邱傲谦这身伤就是被高牧打的：“是的啊，高警官今天来就是给我们做防火宣传的，随口和我闲聊了两句，没其他。”

“聊了什么？”邱傲谦眼瞳微敛。

蔡主任舔着笑脸：“没什么要紧的，在说咱们工厂的跛子门卫睡了他儿媳妇。”

“没其他的吗？比如打听我。”

邱傲谦语气虽如常平淡，蔡主任却冒了汗：“邱总……”

邱傲谦薄唇微抿：“你不用紧张，照实告诉我就可以。”

蔡主任怎么敢真的一字不差地照实？抹了抹额头，他更换了用词，大致复述了一遍和高牧的那点交谈。

邱傲谦有一会儿没讲话，不知在琢磨什么。

蔡主任忙刮自己嘴巴子向他道歉：“对不住邱总，高警官平时总拿警察身份压人，我不敢得罪他所以和他多聊了两句，不是纯心在背后议论你。”

“你不用这样。我没指责你的意思。”说着邱傲谦推开车门下来，“你回工厂忙吧。”

蔡主任的目光追随他往房子里走的身影：“邱总，你怎么又回去了？不去机场了吗？”

邱傲谦淡漠说：“没事。落了东西。我拿了就走。”

约莫十分钟，邱傲谦出来。

依旧等在外头的蔡主任倒没见他手里有多出什么。

车子载着邱傲谦往轮渡码头方向驶去。

途径某个路口，邱傲谦指示司机走左边的道。

司机照做。

邱傲谦便转回车窗外的风光。

少时，一处窗口的仙人球盆栽掠过他的视野。

落日将尽，暮色四合，安宁的海岛村镇即将迎来新的一个夜晚。

晚上高牧不用值夜班，就是下班前磨蹭了会儿，顺了点工具带回家。

在他的预想里，金雪燕女士既然在家那么等待他的必然和往常一样是满桌他爱吃的饭菜，他还能把任昭昭叫下来一块吃。她也不知道多少年没吃顿丰盛的晚餐了，他每次抱她摸到的全是硬邦邦的骨头，可不行，得给她养出点肉。

然而家里根本连个屁都没有。

搁平常金雪燕女士可是出门打麻将之前也不会忘记煮好几道菜给他存着。

总不会是金雪燕女士病情又加重了吧？高牧揣着关怀敲开她的房门。

只见金雪燕女士正开开心心嗑着瓜子煲台湾偶像剧，好巧不巧剧里一个女人在自诩“姜母岛一枝花”，简直可以借给金雪燕女士套用“桂县一枝花”。

“你没事啊？”高牧松一口气。

金雪燕女士媚眼斜飞：“你盼着我有事？”

高牧：“不是，你没事怎么不做饭？我快饿死了。”

金雪燕女士呸地吐飞一瓜子壳：“我一病患你还要我给你做饭？你不是已经有媳妇儿了？怎么不让你媳妇儿给你做？”

呵，这是打算继续和他杠着，不和他和解呢。任昭昭还没进门，她恶毒婆婆的姿态就摆上了，要他夹在中间左右不是人对吧？高牧傻了才会接她的茬。

他立刻退出来关上门，怎料一回头发现任昭昭局促地站门口，看起来像是把他们母子俩方才的对话听了去。

摸摸后脑勺，高牧朝她走过去，当作提前学习如何处理婆媳矛盾：“别和病人计较，而且她更年前，我也没少被她怼。你下来上厕所？”

任昭昭点头。

高牧：“晚饭还没吃吧？”

任昭昭也点头。

“我现在要去买饭，你喜欢吃什么？”他自己可以顿顿方便面凑合，丢不起那个面子让她跟着一起。若非不方便被街坊邻居瞧见，高牧更想直接带她下馆子。

任昭昭掏出随身携带的半截铅笔和便利贴：【我可以给你做】

高牧挑眉：“你会做饭？”

任昭昭：【嗯，舅妈从前没空，很多时候是我给家里做饭】

高牧原是期待的，心里都在想既然她会那他自然得尝尝她的手艺。小凤仙的手艺就一般般了，虽然小凤仙很努力地为他学。但小凤仙终归是外地人，口味和桂县当地人不太一样，没个五年十年的很难改变。

可一瞧任昭昭写的，高牧又不是滋味了：“别做了，做什么做？以后不仅不许帮我洗衣服，也不许为我做饭。我说了我是要你跟着我享福的，到了我这儿你还干活，那和你从前的生活有什么区别？”

虽然金雪燕女士故意不给他做饭，但他不能不孝顺，高牧还是买了三个人的量。肉疼是肉疼了些，要是金雪燕女士不屑享用，好歹最后仍旧能进他的肚子，他等办完事回来当宵夜。

他把饭菜为金雪燕女士摆上桌，和她打了一声招呼并提醒她记得吃药，径自上天台和任昭昭过小俩口的二人世界。

饭后高牧看着尚在细嚼慢咽的任昭昭，耐心地等到她放下碗筷，拉她回屋里的书桌前。他抚住她的肩膀半蹲身在她面前：“小哑巴，警察叔叔现在想向你了解几个关于邱傲谦的问题。”

任昭昭的脸几乎是一瞬间泛白，目光随着身体抖落了两下，有些抗拒地回避开高牧的眼睛。

高牧就是担心她这样才拖到现在，但他还是下定决心试一试：“你听我说，我不是要你告诉我以前邱傲谦具体怎么伤害你的。我是在调查小凤仙的死。我怀疑小凤仙跟踪你的时候可能遇上邱傲谦了。”

任昭昭抬起潮湿的眼圈。

高牧觉得她这是松口了：“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的。你就告诉我，你搬到我这里之后，邱傲谦有没有再找过你？”

小凤仙跟踪任昭昭，什么情况下能撞见邱傲谦？他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种可能。那么任昭昭自然而然成为突破口。他不得不冒着撕开她伤口的风险，来问她。

任昭昭将眼泪忍回去，摇摇头。

高牧握住她的双手：“撒谎是要被警察叔叔惩罚的。”

任昭昭依旧摇头。

高牧实在判断不出她究竟是否实话实说：“真的？”

任昭昭点头。

高牧拧眉。其实如果邱傲谦和小凤仙一样，是暗中盯着任昭昭，任昭昭不清楚也很正常。

转念间，高牧继续向她确认：“你舅舅舅妈死了之后，邱傲谦也没私下和你见过面？直接和你一刀两断？”

虽然可以理解为少了马玉琴就少了挡箭牌，邱傲谦不方便只让任昭昭单独上门，但即便因此放过任昭昭了，好像根据常理也该有个当面的了断。马玉琴曾经是邱傲谦雇佣的家政，他也不是没有合理的理由请任昭昭去结清马玉琴的工资。

当然如果要说邱傲谦杀人后做贼心虚为避免麻烦立刻假装和任昭昭不相熟识，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任昭昭给高牧的答案，仍旧是摇头。

高牧假装要亲她：“真的？”

任昭昭眼泪快噙不住了的样子。她抽回手，在纸上写：【对不起，我没用，帮不到你，帮不到小凤仙姐姐】

高牧立刻心软，不忍再追问：“没人怪你，能提供线索最好，不能提供也很正常。破案本就该我们警察来，怎么都怪不到你头上。而且你已经帮我很多了。没有你，现在不会有这么大的进展。”

任昭昭安安静静低眉顺目，睫毛遮住她眼眸，下眼睑淬着灯光的光斑。

高牧拢着任昭昭，并未因为任昭昭的否认而感到纠结。

他不像老李头凡事要求证据，他认准了邱傲谦，那么只要逻辑是通的，他就逮住不放，错了也等撞到南墙他再回头。而现在在他对案子的梳理中，邱傲谦肯定偷偷摸摸跟踪过任昭昭！

金雪燕女士当初要是不省那个钱，听他的话在楼下小卖店装个摄像头，没准也有机会拍到什么好东西。

不过现在的确有必要在家门口安监控，老李头今天一早出发去平城前给他打的一通电话里提醒他小心点——邱傲谦表面上和他无冤无仇，他却去打了邱傲谦，邱傲谦或许已经猜到其中缘由，如果真是邱傲谦因为被马玉琴发现了秘密而杀人灭口，那么同样的事情也很有可能发生在他身上。

或许冲动跑去揍人确实打草惊蛇了，但高牧不后悔，也没在怕的。无论如何他是公务人员，杀他比杀马玉琴那些人麻烦大点，他的拳头也不是软的，何况他如今对邱傲谦有防备之心，怎么会轻而易举被邱傲谦灭口了去？

他反而十分兴奋：“行啊，我巴不得他来杀我！到时候我当场活捉他！也不用再费心费力找证据了！”

若非隔着电话，老李头怕是要敲爆他的头。

所以为了应付老李头，他得做做样子。而且算是亡羊补牢，保护任昭昭。这几天邱傲谦既然不在桂县，倒也不着急，他慢慢安排起来。

见时间差不多，高牧今晚未在任昭昭这儿再逗留，叮嘱任昭昭早点休息别看书看太迟，便要下楼去。走了几步他又回头，迟疑问：“小哑巴，你知不知道邱傲谦家里有没有他很重视的东西？”

任昭昭满面困惑与茫然。

高牧更换话术，举了个例子：“比如有没有类似保险箱那样能上锁，能把要紧或者贵重物品藏里头的？”

任昭昭还是一脸不明白他什么意思的表情。

高牧不再问了：“算了，当我什么也没说。”

下楼后，高牧换一身深色的衣服，戴上帽子压低帽檐，背上他装好工具的包，避开人多的街道，直奔海鲜食品加工厂后面那片小区去。

他从蔡主任口中确认过了，邱辰被邱傲谦留在市里，这阵子都不会回来。今天邱傲谦又飞上海，家里肯定没其他人，是他摸进去的好机会。他笃定邱傲谦的家里有值得一探究竟的东西。运气好的话，没准儿能直接拿到邱傲谦的犯罪证据！

老李头去了平城查邱傲谦的老底，却只让他本本分分继续工作，他可坐不住。不也得使把劲、出个力？自己这趟必然能有收获，到时候给老李头一个惊喜。有了功，老李头根本不会计较他这手段是否合法。

九点钟左右镇里就没什么人在外面活动了，十点钟很多人已经关灯休息。邱傲谦买的这座自建房也和邻居隔得比较开。

高牧蹲守一会儿，翻*墙溜进邱傲谦家的前院。这房子外形遵循桂县当地特色，围墙并不高，避开铁栏杆顶上的尖刺对他来讲也相当轻巧。

到里头的正门，高牧翻出包里的工具。他当协警这两年，抓过的小偷数不胜数，小偷五花八门的盗窃工具留了不少在所里，他给那些小偷录口供，一个个曾经向他详细地掩饰过是如何利用工具作案的，叫他大开眼界。哪里想过有一天竟有机会派上用场？

未几，细微的咔哒两声，锁开了。

高牧深深沉一口气，稳住心绪，将工具塞回包里，重新背到身上，然后往黑黢黢的四下里环视一圈，拧开把手走进去，再轻轻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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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头比原定计划提前了一天回来桂县，一则因为平城之行差不多了，二则因为，高牧失踪两天了。

高牧失踪的头一天，美美便向他汇报过高牧无故翘班，找了一天四处不见人，问谁都不清楚他的去向。

高牧那人虽然平时作风懒散，但招呼不打一声直接不去派出所的行为，从来没有过。鉴于最近的情况特殊，老李头立刻吩咐美美去查查邱傲谦的行踪。

结果是邱傲谦在高牧失踪之前就已经离岛去机场，现如今人身在上海。

于是转入普通的失踪调查，先让美美去搞清楚高牧失踪前都和哪些人有过接触、讲过什么话。

金雪燕女士在第一天还勉强坐得住，因为高牧不久前才为了相亲不顺而不回家，母子俩又还在冷战期，她觉得高牧伙同任昭昭故意吓唬她。失踪的第二天，金雪燕女士就打电话过来哭个不停，老李头无力安抚，心里也确实为高牧的安危担忧。

好在事情很快有了眉目，根据从蔡主任处所探得的对话内容，推断高牧极大可能私自去了邱傲谦家里。

若真如此，高牧无疑知法犯法，美美一开始不敢声张，先独自到邱傲谦房子外头转了一晚上，毫无发现，最后还是找老李头拿主意：“师父，现在怎么办？高牧不会出什么事吧？”

这时已是高牧失踪的第三天清晨，老李头坐在回岛的第一班轮渡上：“能怎么办？以派出所的名义联系邱傲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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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chapter 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