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离谱啊……
啊?
你说什么离谱?
没见识了吧。
一个大活人在眼前凭空消失难道还不够离谱?
我,一个出生在社会主义中心的坚定无神论者,此刻双手合十站在古刹佛寺的主持旁边,难道还不够离谱?
可是事实就是这样离谱,我又能怎么办?
“大师,”我装模做样,言语深沉,姿若痛心疾首地说道,“那可是我前世爱侣?”
大师听了我一整段风流往事,掀起眼皮,宝相庄严,看了我两眼,捻动着佛珠微微躬身说道:“施主深情,融老衲与坐下诸位长老,商讨一二。”
我一看,此等情况,想必孽缘深重,纠缠颇深,再见到也不是十分困难,于是就很懂事地后退两步,洒出一叠香火钱,称自己在前殿等候。
等候。
我怎么可能老实等候。
待主持的红袍袈裟消失在大殿后场拐角的刹那,我当机立断,动身挪步,借着硕大的佛像的遮掩,很快便也跟着一起活动到了寺庙后院。
在一片绿植鸟兽与池水交映的后院深处,我看见那殿前得道的老和尚一只脚搭在鲤鱼池的大理石栏杆上,衣袍翻飞,氛围甚是不羁。
他侧背对着我,一手掐着烟,一手握着最新款的plus,冲着电话那头恭维奉承。
大师真是入世,高人。
可是……
他说什么呢?
我靠近两步,听见他说:“悦动顶层,叶小公子昨日却是与人苟且……卧槽!!!”
扑通——
阿弥托佛,佛祖座下怎能允许此等过于入世的秃驴,善哉善哉,感谢天赐无影脚。
我收回大腿,假装无事发生,顺便无视他的扑腾,暗骂一句:
活该。
2
回到家中,果然三堂会审加上家法,等待我的就是一顿训斥,还有因为过于不知死活而收获的棍棒伺候。
该说不说,跪在地上,对着叶家的祖宗祠堂,被我爹一顿板子燎在背上,咬出一口血来的时候,我不得不承认他老人家就算是这些年身居文职也没有丢了看家本领。
果然是老当益壮。
“带上礼物,给我去登门致歉。”我爹甩掉竹板,晃了晃手腕说我根基不正,应当严加管教才能悔过自新,此番种种全是我娘惯得,而现在,却是我证明自己还能摆正的大好时机。
但是我一口回绝了,想都不想,不带考虑的。
“孽障!!!你有胆子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就再说一遍,少爷我自小深得叶家精神真传,绝对的不畏强权。
“我说,不去,我没错,人也不给看。”
我抬起头,呲着一口大牙,满嘴都是血,看着我老子瞪着我一张脸涨得跟大苹果似的。
瞪我?
瞪我也不给看。
老子的东西就是老子的东西,就算暂时跑了也是老子的东西。别说亲爹了,就是天王老子下凡了也休想从我的手里抢过去看到半点。
做什么白日梦呢?!
我特别有骨气,甚至堪称不忿的想着,然后看着我那气疯球了的老爹扬起手,一巴掌眼看着就要朝着我的脸甩下。
得了。
这一巴掌下去,明天一准是没有办法见人了。
怎么整,我还想去跟悦动的那群混帐算账呢。
顶着一个猪头似的的脸,这不是有损我的王霸之气嘛。
要不大嚎一声奶奶救我?
不成,他手动的这么利索,奶奶估计是不在家。
那喊小姑?
不行,小姑还在服役。
我的天呐,老头子果然算计好了,就是故意要削我。
我想着,可是还没想出解决办法,老爹也还没走到眼前来,就被一阵突兀的眩晕裹挟了大脑,我的眼前一黑,迷蒙间喉咙一紧,兜不住的鲜血从嘴里涌了出来,身子更是不受控制,当即便倒了下去。
我真的不是捡来的吗?
老头子下手也太狠了。
这时昏过去以前,停留在我的脑海里面,最后的想法。
3
我肯定是捡来的。
床板子硬成这样,硌得我骨头都在疼了。
我明明是个伤员。
后爹。
我活动了两下肩膀,睁开眼睛,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卧槽,移形换影。
这是哪儿啊。
入目所见,是一间四人间上床下桌子的公寓。
门口朝东,是一扇上面开着天窗的铜制的门板,带着点腐蚀的锈迹。
地板是白色的大理石,大块的,铺了满地,有点脏,部分地方甚至都应出现了裂痕,泛着成块的黑色。
而我的位置靠窗,抬眼看过去,就是西边垂落了的金黄的太阳,没有车水马龙,也没有人声鼎沸,一团灰败的雾气包裹着太阳,让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诡异的死寂。
我果然还在做梦。
我当即把窗帘合上,背着坐直了身体,靠在床铺临近的墙面。
愣神的一会功夫,房间的门锁转动,响起了钥匙拧锁的声音。
听脚步声,好像还不止一个人。
“……”
我掐了自己一把,试图走走民俗路线,看看疼痛到底能不能让人从噩梦中惊醒。
很显然,不能。
我痛心疾首
“呦,醒了。”开门进来泼猴顶着一头卷发,挂着一只金丝边的眼镜。
白大褂,消毒水,精英人士,一打眼就是博士阶层,老爹最爱的文明火种,继承家产的希望。。
可是也是我最见不上眼的衣冠禽兽。
你说他好歹是个大夫。
大夫也没用。
老子又没病,老子好得很。
老子不需要大夫!
4
他抬步走进来,手里挂着一个箱子,里面不知道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在跨进门来的那一刻,也没有着急关门,而是朝后面招呼道:“你也进来吧,不是也听广播说了,新生入校,晚上17点15之前,要全部回到寝室,辅导员19点来走访,清点寝室人数。”
我没来得及细数他这句话里蕴含的槽点,就在看到他身后那人的时候僵直了眼眶。
顾冉!
他穿着得那身衣服不再是我走时从我家里顺走的那一套,而是和我们在酒店撕扯后丢下的那身很像,灰败破旧,连着他这个人都好像一样的风尘仆仆。
我当即懒得再去思索眼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糟心的环境,被激烈的情绪翻涌折腾到最后基本上一团乱麻的脑子里面只剩下了一句话。
好小子,让我抓着了吧。
老子要践行诺言!
5
好吧。
践行失败。
我想要起身扑过去的那一刻,挨了后爹无数下的后背脊骨一抽,皮肉隔着一层布料贴合着蹭向年久失修的墙壁,痛得我灵魂差点原地飞升。
色心是有,可是光有没用啊,我现在半个躺尸,完全没有将色心付诸实践的能力啊。
苍天大地,想死。
6
我的心里悲催到麻木,一瞬间说起话来的都没了精神,于是靠在床头视线往前,看着寝室外生了锈迹的铜制大门四开,而寝室内的两个人各自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哥们儿,”我看着对面的卷毛精英放下那个箱子,坐在床下的椅子上喘了口气说道,“现在大学开学,精兵简政,连程序过程都讲究一带而过了嘛?”
报道分寝,领书登记,全然没了?
睁开眼睛就跑到这个鬼地方,如果没记错,当时我明明还是在昏厥着。叶家四院高强林立,警卫栉比,谁能艺高胆大的跑到叶家偷人抢东西。
而且现在这状态。
我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人,怎么这也不像是绑架的样子。
要说这是正常的大学生开学报道……
怎么可能。
完全不可能。
我连高考还没参加呢,靠什么上的大学?
靠我爹嘛?
笑话。
7
“卫南城,你可以叫我南城,关于之前的事,你可以让冉哥和你解释,”他靠着椅子,把箱子推倒一边,将腿搭在了自己的桌子上,然后便也是就这这个姿势解掉了自己身上的白色外袍,露出了里面的深棕色的高领毛衣,“你们不是更熟悉。”
他挤眉弄眼,饱含深意的目光透过金丝边的眼睛片,在我和顾冉身上转了几圈,然后才收回视线:“我们在这个破学校的校门口遇见,是他把你背进来的。”
我转过头,看向顾冉,后者低着头,看不出什么表情。
他瞧着像是很忙,但是却没有跟昨天威胁我的那样,马上过来把我砍了,而是装聋作哑,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一片破布,擦拭着一柄细窄的长刀。
啧,又是管制刀具。
这家伙,果然爱好扭曲。
“我的衣服呢?”我动了一下,凑过去,整个人悬在床尾将手臂垫在脑袋底下,半趴着看他,同时不走寻常路的扯皮道,“就是昨天被你顺走的那一套。”
话音落地,他抬头了。
半长的头发扫着眼睛,正冷冷地看着我,刀都不擦了。
呦,小猫瞪人。
欠调教。
8
“所以,冉哥,”卷毛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他撞了下顾冉,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姿容荡漾,“你喜欢他?”
哈??????
他?
喜欢我?
开什么见鬼的玩笑?
怎么得出的这么荒谬的结论。
“没有。”
果不其然,顾冉当堂否定。
他收回视线,人背过身去不再看我,然后对身边的卫南城说道,“空间穿梭的缝隙,确定可以通往异世。”
“确定?!”卫南城看起来很激动,他一步跨过在了顾冉身前。
“九死一生,”顾冉摇摇头,像是先一步看穿了对方的想法,“那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9
什么跟什么?
听不懂。
我趴在床上,百无聊赖,也懒得去分析他们这些个非此世界的神经病们都说了些什么。
墙上钟表悬在窗愣上,老就是挂式时钟随着秒针指向12的位置发出了叮叮咚咚的摇摆声。
声音很空,带着机械齿轮生锈后的摩擦音。
有点瘆人。
“校祀时间,下午,17点00分,学生迎新活动正式结束,请诸位登记完毕的新生按照号码牌的指示前往寝室,请不要迟到。”
机械鸟从挂壁的旧钟的底座弹出,一双翅膀一般残损一半脱落,看起来像是发了霉的僵尸,它那两只通红的机械眼珠的其中一个,更是从眼眶中脱落出来,靠着一根刺啦乱响的电线链接。
腥红的玻璃球体好像还有生命,在半空中转了一个圈,留下了这样一句不详的预示后带着机械鸟本身又骤然的消失了。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第一次认真观察其自己现在所处的环境。
红楼507
铜制的大门顶端,在靠近上面顶窗开合的位置,我看到了那里陡然出现门派,鲜血的颜色,浸透了腐朽的木板,给人带来了一阵心里上浓郁的压抑。
“我说,”我坐直了身体,忍着脊背的伤从床上下来,没有将自己的弱势与不适再表现出来半分,“四人寝室。”
我赤脚绕到他们二人身前,伸手翘了敲向内开合的铜门。
“现在是不是还缺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