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篷古董车开上贝尔格莱中心大道,后座的季知秋小姐发出一串兴奋的尖叫声。
“啊——去他妈的贝尔格莱,老娘逃婚了!”
“就算二十四小时后会被抓回去,老娘爽过了,就不后悔。”
“真是太爽了,关河先生,您才是新太阳联邦真正的太阳神。”
季知秋在后座扯掉长裙上的束腰,直接扔出了车外:“幸好老娘穿了打底裤,要不然刚刚跳下来得走光。”
沈成器这会儿也笑容愉快,他转头看向季知秋,季知秋对上沈成器的目光,问他:“嗨,两位男士,我要扯掉bra,你们介意吗?”
沈成器:“……”
看见沈成器像探出洞穴的鼹鼠一样迅速缩回去,季知秋夸张地大笑:“小沈,你可真纯情。”
“……我不介意。”纯情的男孩子闷闷地说。
关河失笑:“原来这才是季小姐真实的自我吗?”
季知秋只花了一分钟,就隔着衣服扯掉了她的Brassière,再次像丢掉束腰一样,举起来尖叫着丢在了车外。
敞篷古董车飞驰而去,只要不回头,谁也不知道这个垃圾是谁扔的。
“关河先生,我可太喜欢你的车了。”季知秋大声道,“里面不会传来人工智能那阴阳怪气的声音,‘请不要往车窗外乱扔垃圾’。”
季知秋学起人工智能的声音来很是像模像样,沈成器被她逗笑了。
关河说:“季小姐出个价,价格合适,我可以割爱。”
“不了不了。”季知秋愉快地摆手,“不夺人所爱。”
沈成器看着窗外快速变化的街景,嘴角上翘,心情好得不行,他问关河:“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这就要问季小姐了。”关河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季知秋,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先把季小姐‘安全’送到她想去的地方,我们再离开。”
“哇。”季知秋耸了耸肩,“要不要在这种时候说这么扫兴的话。”
沈成器转过头,有些好奇地问:“季小姐,你真的要逃婚吗?”
“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季知秋双手枕在脑后,收拢腿,一个人躺在后座上,“能来点音乐吗?”
“贝多芬听吗?”关河按了一下音响,“或许你需要扼住命运的喉咙。”
季知秋大笑起来:“那就命运交响曲吧,跟你的古董车很配。”
“虽然很扫兴。”沈成器抿着嘴,“季小姐,我还是想问你,你一点都不喜欢姜斐吗?”
“啊。”季知秋短暂地沉默了一下,用陈述的语气说,“你喜欢姜斐。”
关河不悦地挑了挑眉。
沈成器摇头否认:“我只是姜斐的朋友,姜斐人很好,我觉得你们很相配。”
“真难得。”季知秋啧了一声:“你居然能在跟沈识洲和关河这样的男人相处后,还坚持夸赞姜斐。”
“沈识洲?关河?”沈成器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名字,他觉得自己和季知秋之间隔着巨大的审美鸿沟。
“哇。”季知秋夸张地笑了,“你知道吗?沈识洲可是我们贝尔格莱所有少女心中的头号梦中情人。小沈弟弟,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看看沈上校的大长腿和公狗腰,穿着联邦黑色作训服,可真是太A了。一想到他,我的小心肝就酥了。哪怕他有BDS/M倾向,我们都能继续爱他。”
“……他应该没有,只是脾气不好。”沈成器仍然坚持他的观点,“我还是觉得姜斐比沈识洲好。”
关河立刻询问:“那我呢?”
沈成器:“……”
季知秋哈哈大笑:“关河先生,何必自取其辱呢,你只是个假男朋友。”
“你看出来了?”沈成器讶然。
“什么假男朋友,别胡说。”关河几乎与沈成器同时开口。
季知秋笑着捂住了肚子:“二位可太有趣了。”
沈成器有些恼怒地瞪了一眼关河。
“关河先生。”季知秋笑吟吟地看着驾驶座的男人,“你的相机里面,应该什么照片都没有吧?”
关河漫不经心地问:“你怎么知道什么都没有?说不定里面还有季小姐想看的东西呢。”
“我想看什么?Artificial Intelligence和human的畸变吗?”季知秋真心道,“就算联邦没几个摄影师,关河先生,你编谎话也稍微用心点吧。这名字不仅难听,更不可能过审。”
“一看季小姐就不懂艺术。”关河摇头叹息,开车拐进贝尔格莱中心区的环线,“季小姐,你还是快点想想接下来要去哪里吧,我们最多只有48个小时,你的未婚夫就会追来了。”
“48小时?”季知秋愉快地眯着眼睛笑了,“比我想象的要长嘛,足够了。”
沈成器问季知秋:“季小姐,你要这48小时干什么?”
“干什么?”季知秋在后座撕掉长裙的下摆,顺带回答沈成器的问题,“也许是我想要一段没有监控和大数据记录的,属于我自己的时间。”
“这或许可以称之为自由。”季知秋把原本长及脚踝的长裙撕到了膝盖以上,“小沈弟弟,你觉得自己自由吗?”
沈成器歪着头想了一下,才回答季知秋:“我不知道该怎么定义‘自由’。”
季知秋笑了,又问关河:“关河先生,你觉得自己自由吗?”
“我不自由。”关河说,“个体的自由太像个悖论,我们从出生起,就受到各种各样的束缚,并且无法选择地服从这些束缚。”
“对呀。”季知秋甜甜地笑了,“为什么AI判定我的基因不够优秀,我就不能接受高等教育呢?为什么AI判定我和姜斐很匹配,我们俩个就要拥有幸福的婚姻呢?为什么我的父亲相信基因,也相信大数据,就是不相信我呢?”
沈成器抿了抿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基因判定的既得利益者,所以从来没有反思过基因决定论是不是真的存在问题。毕竟他一直生活在一群“天才”的身边,每个人都相信“聪明比努力重要”,努力只能让普通人达到社会平均水平,一个人要走到顶尖,必须依靠天赋。
在高等教育体系里,夸赞一个人“努力”,是带有贬义色彩和嘲讽意味的。
沈成器没有办法回答季知秋的问题,因为他自己顺利地接受了高等教育,却成为了一个平庸的人。
“小沈弟弟,你知道你们惠灵顿大学的男女比例吗?”季知秋盘腿坐着,笑吟吟地看着后视镜里的沈成器。
沈成器回忆了一下,低声道:“男女比例7:3。”
“性别一直是基因判定里很重要的考量因素。”季知秋说,“你一定要尊重那些能跟你接受同样教育的女性,她们天生就比你们多了一重障碍,却依然能够和你们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沈成器点头。
关河问:“季小姐,现在能告诉我,你要去哪里了吗?”
季知秋支着下巴:“路德维希酒店,今天那里有一个学术论坛,名字叫‘最后的晚餐’。”
沈成器立刻用智脑搜索了路德维希酒店的学术会议:“季小姐,那个学术会议好像叫线状病毒抗原、抗体ELLSA检测方法的建立与评价?”
“有我在,就叫最后的晚餐。”季知秋弯着嘴角笑了,“小沈弟弟,帮我一个忙吧。”
沈成器问:“我能帮你什么?”
沈成器觉得季小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个很强大的女性。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能帮上她的地方,但不管季知秋提出什么要求,只要不违背道德和法律的底线,他都愿意去满足她。
但季小姐果然是个在道德和法律的边缘左右试探的伟大女性:“暂时用我父亲的智脑芯片替换我的,你可以做到吗?”
沈成器:“……”
关河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点了两下,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沈成器:“别为难小沈了,这违背了他的职业道德。”
沈成器斜了一眼关河。
关河笑着说:“他也就替我伪造了一个智脑芯片,别人的忙未必肯帮的。”
季知秋在后座坐直,上半身趴在沈成器的座椅后面,露出半张脸颊,笑容明媚灿烂得像春天的花:“看来小沈弟弟还是可以的嘛,答应帮我这个忙,我保证不参与当你的嫂子的竞争。”
“……你要当我嫂子,我也没意见的。”沈成器的头往窗外移了一下,季知秋靠得有些太近,虽然他的性取向小众,但仍然对年轻女性的接触有些敏感。
“季小姐,你总得告诉我原因。”沈成器讷讷道。
季知秋见沈成器下意识的躲避动作,略微后退了些:“为了我的父亲。今天的事情你也看见了,贝尔格莱中心区有一个丝状病毒研究所出现了严重的病毒泄露事件,我的父亲并没有参加这项研究,但作为研究院的最高负责人,他也被问责了,目前在家停职查看。”
关河意有所指:“所以姜斐在这时候选择坚持和你完婚,也是在帮你和你的父亲。”
季知秋耸了耸肩:“也许吧,我不在乎。你们不想抓到真正把病毒泄露出去的人吗?”
“听季小姐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散播病毒?”关河淡淡地问道,“我看贝尔格莱中心区的官方报道,说病毒泄露只是研究员的失误。”
季知秋嗤笑:“关河先生,你分明就不相信这话,没必要这样试探我。我在完成基础教育后,就一直在我父亲的研究所当助理。虽然权限不够高,但对于这个病毒的安全级别还是心里有数。研究员不可能存在这种低级失误,即使真的是‘失误’,背后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沈成器若有所思:“所以是季先生把他的智脑芯片给你,让你来替他查事情的真相吗?”
“怎么可能。”季知秋笑了,“他对我可一点儿也不信任。季中书先生非常信任联邦,相信联邦会给他一个真相。”
沈成器不解:“那你为什么——”
季知秋打断了沈成器的话:“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你可以理解为他毕竟是我的父亲,也可以觉得我只是单纯好奇事情的真相。”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季知秋压低了声音,看向关河,“我跟关河先生一样不信任新太阳联邦。”
沈成器忧心忡忡地看着关河和季知秋。
季知秋放软了声音:“帮帮我吧,小沈弟弟,只要这48小时,让我暂时拥有季中书的权限。”
“……好吧。”沈成器叹了一口气,无奈地从背包里拿出他一直随身携带的黑色微型主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