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造的他脑子不好使 第1章 第 1 章

他记不清自己被关了多久，就这么僵木的保持一个动作，侧靠冷硬的冰壁，黯然无神，像一段死绝的槁木。

等到耳边模模糊糊传来人声，由远及近，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已经很久没听到别人喊他的名字了。他僵硬侧眸，纤密的长睫落满细霜。

“……夜讌？”

精灵女孩看到他结满冰霜的侧脸，无神的眼光虚虚浮浮落在自己身上。她眉尖轻蹙，轻声问：“你还好么？”

夜讌看着她的脸，感觉有些熟悉。不过这种感觉十分缥缈，他找不到半点头绪。

女孩看出他的疑问，举起聚能手环投映出身份卡信息，说：“我是舍舍，k17次宇宙支系的时空维系精灵，你不记得了？”

她的身高不足半米，举起手环才能让坐着的男人看到光屏上的信息。

夜讌本就不认得几个字，加上与外界隔绝太久，也听不太懂她说的话。他没什么反应。

“我忘了，你不认字。”舍舍收起光屏，尽量组织语言让他听懂，“你只需要知道我的名字，我叫舍舍，我们曾经见过，见过很多次，所以你可以完全相信我。”

“……”

“我会带你离开冰渊，之后，我将是你的引路人，以后你走的每一步，都必须由我指导，听懂了么？”

夜讌左耳进右耳出，听得云里雾里。但是面部表情实在僵硬，给人的感觉是很认真。

舍舍以为他听懂了，再次投出光屏，边点击边说：“在此之前，我需要问你几个问题，你务必如实回答。”

她切换到一个更大更复杂的界面，指尖滑动，透明的蓝色光幕分割成若干影像，成圆柱体围绕他们排列。

舍舍迅速在这些悬浮的画面中选出一个放大，然后将影幕收回手环中央，避免他看到，“k17次宇宙支系的蓝星出事之前，你是否去过一颗荒废的小行星？”

“蓝星”二字毫无征兆的从她口中出现，夜讌有了些许反应。然时间跨度太久，曾经如洪水般强烈的情感已被岁月磨平，心中只剩下潮湿。

他太久没说话了，开口时声音沙哑得可怕：“是。”

“蓝星”是舍舍和他为数不多的共同回忆。当夜讌开口那一刻，她就知道了，夜讌从来没有忘记过，他一直记着。

复杂的情绪涌上心间，舍舍强忍着喉间颤抖，继续问道：“你在那里遇到一个人，或者说，你等的就是那个人。你和他……打了起来，可是胜负未分他就要离开，他最后离开了么？”

尘封的回忆再次重映脑海，夜讌喉头梗阻得厉害，压抑太狠竟是有些喘不过气，“他走了。”

“他走之前对你说了什么？”

夜讌微微摇头，嘴里发苦：“忘了。”

可能是忘了，亦或是他记忆中的那句话，本就是模棱两可的。

舍舍轻叹一声，收回屏幕，“算了，就这样吧，你配合得很好。”

而后拿出钥匙解开他手腕脚踝处结满冰霜的镣铐，费力的从他身上拉开。

“干什么？”夜讌迷愣愣地问。

“我不是说过了吗，你很快就能出去了。”

夜讌觉得自己大抵是出现幻觉了，居然听到一个小不点说要带自己出去。太久没见到活物，看什么都像假的。

此处长年冰冻霜结，触目所及皆被蒙上几米厚的冰层，正常生命体待在此处活不过几时。夜讌拥有究极生命体的躯壳，免疫疾病和一定程度的伤害，虽然看起来毫发无伤，舍舍还是先让他缓一缓，“试试看，能站起来么？”

夜讌挪了挪冻麻的腿。

于是舍舍振动翼翅飞到他头顶，奋力拉拽他的手臂。大片冰碴子从他肩头落下，夜讌扶着墙面堪堪稳住脚跟。

他的身形是极高挺的，肩胸宽阔，加之生为究极生命体，被困数千年身材从未走样，就是形容有些憔悴，眉棱睫毛落满冰霜。

夜讌顶着张呆木的脸，扶着墙干站了一会。舍舍催他了，才试着挪出一条腿，慢吞吞地落到前面的地上，然后再伸，再落。

舍舍看着他怪异的走姿，疑惑道：“你的腿还是没有知觉吗？”

夜讌顿了顿，僵硬回头：“走路，怎么走的？”

“你……”舍舍无奈飞到他面前，牵着他的手臂步步引着，“你还是老样子啊，笨的嘞。”

其实不能完全怪他，他生来没有完整的人格，生命常识、自我意识、理性能力，都需要人指导和引导。被困这么久没动过腿，早该忘了。

冰渊位于中心宇宙中一颗荒废星球的核心部位，是宇宙中最为极寒之地，普通生命体难以靠近，因此常被用来关押特殊生命体战犯。

从地核到地面只有地心电梯一条路可走，地面则是关押普通战犯的星际牢狱。舍舍将他引到电梯口，嘱咐他路上不要说话，尽量别引起陆地警卫注意。然后身份认证进入电梯。

电梯内部温度适宜，与外头的冰窟窿相比可以称是冰火两重天。夜讌待了一会，头发衣服上的霜层渐渐融化，雪水淋过身子，落在地上积成水洼。

舍舍掏出一块掌心大小的巾帕，看一眼他高大的身板，觉得不太合适，又收了起来，说：“出去以后先换身干净的衣裳，然后再去面见星阙司令长。”

夜讌面无表情：“去哪？”

“星阙呀，你又忘了？”

夜讌依旧面无表情。

舍舍头疼道：“不是你……这么帅一张脸怎么就是个面瘫呢？脑子还缺根筋，敢情你以前学的东西全忘光啦！”

“什么？”

“……”

来到地面后，舍舍拉着夜讌从一群警卫的注视下穿行而过，见到一个就赔一张笑脸。最后到监管部门那录入信息。

“司令长授意，命我来带目标人物出狱，这是凭证。”舍舍将身份识别芯片嵌入读取器。

“谁？”监管部长叼着旱烟低头含糊道。

舍舍：“星阙司令长白朔。”

“我说出狱的是谁。”

“一定要知道么？”

“当然，这是规矩，包括他的所有身份信息。”

舍舍犹豫片刻，无奈道：“朱邪夜讌。”

“！”

监管部长惊异抬眸，一眼注意到她旁边站着的男人。在男人看过来的一瞬，猛地栽到靠背上。

“您不要怕！”舍舍飞到柜台上惶急解释，“既然是司令长的意思，那就证明他已经改邪归正，不会再害人了。”

说完眼神示意夜讌转回去，不要再拿那双死鱼眼瞪人了。

监管部长一听有理，调整好心态坐回去，敲击键盘准备录入信息。

“曾用姓名。”

“代号讌。”

“年龄，给个大致范围就可以。”

“一千五百岁左右。”

“种族。”

“……”

“不清楚么，不清楚就算了。”

接着监管部长又问了一些，舍舍能回答的都如实回答，临走时嘱咐道：“请您一定要严格保管好他的身份信息。”

“放心吧。”监管部长点点头，又忌惮地看了浑身上下湿漉漉的男人一眼。这货还是和几千年前一样，瞪人的时候贼吓人。

夜讌同样也在看他，灰眼直勾勾的，思考他为什么看自己。而后舍舍折返，拍了他神游的脑袋一下，拽着衣领走了。

舍舍打量着他灰扑扑有些裂痕的瞳孔，问道：“你的眼睛怎么变了，我记得原来……”

“你是谁？”夜讌冷不防冒出一句。

“？”舍舍皱眉，“什么我是谁？你又忘了！”

“我的事你怎么都知道？”

“我说过了，我和你很久之前就认识。”舍舍凑到他的脸上，眼对眼说，“你可以完全相信我，因为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害你的。”

夜讌盯着她的眼睛，嘴唇翕动半晌，最后冒出一句：“什么害？”

“……”

“哎呀算了算了，等到了星阙，司令长会亲自给你解释。”舍舍拉起他的衣领。

—

星阙规定，如果把宇宙比作球，以这颗球为中心向四周散发无数通道，每个通道连接的是另一颗球，那么这些球就可称为是平行宇宙。而那颗位于中心的球，叫做中心宇宙，其余平行宇宙统称为它的支系。

星阙是中心宇宙最高级别治理机构，是权威与神圣的象征。它的据点在太空漂流，不占用任何星球的土地资源。

由于舍舍身携司令长的身份识别芯片，所以用不着走太复杂的流程，一路通畅来到更衣室。

舍舍把身份识别芯片递给他，通俗道：“你拿着它进去，看到房间中央的球后，对它说‘身份识别’，它就会弹出投影式接口。然后把这个贴上去，告诉它你要的衣服种类，像外出用啊，聚会用啊什么的。它收到指令后会有小机器人给你送来。记住千万不能把芯片弄丢知道了吗？”

夜讌：“你干嘛？”

舍舍：“我当然是在外面等你啊。这是男更衣室，我进不去的。”

“为什么？”

“因为我是女的。”

看他还是似懂非懂的样子，舍舍赶快煽动翅膀把人推进去，说：“我是女的，你是男的，男人女人是不一样的，记住了吗？你跟女人不一样！”

“动作尽量快些，再过一会就该有队员退勤了，有不懂的就问球，我就在这里等你。”

夜讌脚下踉跄几步，一头栽进房间。“叮”的一声，门扇合上。他望着面前银白色的舱室，随处可见的机器手臂、蓝色光屏，还没开走就觉得迷路了。

挠挠头，东看西看。走到房间中央的圆形区域，灯光忽然亮起。紧接着，一颗璀璨的球体从圆形区域冉冉升起，表面亮出屏幕，发出低沉的系统提示音：『请选择服务。』

这个就是“球”？舍舍怎么交代来着？说什么来着？夜讌迷茫地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字体，叫了声：“球。”

下一刻，系统音放出：『竞技区请前往E-03号舱室。』

夜讌接着说：“换衣服。”

『点击进入身份识别。』

『开始身份识别，请将身份卡放在指定位置。』

什么身份卡？他怎么没印象？

夜讌愣了一会，道：“什么？”

『点击切换三要素认证』

『开始认证，请将正脸对准扫描框』

夜讌还没找到扫描框的位置，屏幕上就已切换了画面，赫然写着：

『认证成功——毕宿七小队队长，K17次宇宙支系×蓝星殒神：夜未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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