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二郎一开始并未注意门外的青禾,忙碌中勉强分了一眼给她,结果进来后不知怎的自个儿又出去了,立在门呆呆愣愣的,也不进来。
“阿兄不过外出两年,小妹就忘了阿兄,叫阿兄好生失望啊。”沈二郎放下手中事务,唤她进来,低头失落,仔细看眼里还藏着几分笑意。
青禾:目滞呆愣.jpg
急急急,多了个不认识的兄长,求解决!
青禾和沈崧面面相觑,小家伙说的时候也没告诉我他还有个遗落在外的二舅啊。
感情沈怀卖我的时候还有个二舅不在,我上辈子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个二舅呢。
他/她坑我,两人心中不约而同的浮现出这句话。
青禾笑盈盈的略过话题,毕竟他说的实话不是,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新阿兄是个什么性格,万一说错了什么可怎么好。
“这是二郎吧,我走的时候才几个月大呢,回来都这么大了。”沈二郎很不见外的上前抱起沈崧掂了掂分量,有些轻,“舅舅这次回来带了好些东西,让咱们崧哥儿随意挑。”
沈崧算算时间,沈二郎走的时候他还没记事呢,他不知道实在正常。
沈崧依着他的话回道:“谢谢舅舅,只是舅舅一人回来的吗,怎么不见舅母?”
“你舅母是个没影儿的事呢,崧哥儿这么小就操心舅舅的终身大事啊?”沈二郎垂首用额头碰了碰他,话语戏谑。
沈崧挠挠头,他又不知道,嘿嘿笑了两声,转头看向一边偷着乐不出声的青禾。
嗯,怎么都看我?青禾偷完笑一抬头,两人都转头看她,一脸懵逼。
“大兄呢,怎么不见他?”青禾在铺子里转着眼看了一周没见着沈大郎,一边放下手中东西一边问他。
沈二郎打量着她,双眼明澈,干净又透亮,整个人乖乖巧巧的站他面前。
不像他走时满腹心思,还不忘向他打听有哪些人家会路过泾县,但一个人真的能在几年内变得像换了个人似的?
沈二郎在外经商也算见了不少人,这种人的确是有的,但放在自家小妹身上,多少是有点不真实的。
沈二郎收回心思,随手拿了件东西,“大兄去城东的糕点铺子了,说要买些糕点小食回去,结果钱袋子落屋里都没拿,正巧小妹你回来了,就劳烦你送去了。”
青禾耸立挺直的背一下子松懈下来,长舒口气,接过钱袋,留下沈崧和沈二郎待在一起,自己出门。
青禾低头看路,心理盘算着找到沈大郎后在他那里套点关于她那素未谋面突然相见的新的便宜哥哥的话,然后,然后就被拦住了。
青禾顺着缎面鞋子抬眼上看,人长得倒也不赖,只眉宇间的轻浮气让人心里先添三分不喜。
来人似笑非笑,“沈娘子,可叫我好等啊?”
青禾茫然:“你是?”
“沈娘子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们月前说的事这就忘了?”来人冷笑,“弘农裴家九郎几日后来泾县你是改了主意不想见了?”
嗯?青禾云里雾里,她连益州有哪些郡望世家都不清楚,哪里晓得裴家,只觉得这人好不讲道理。
问他叫什么不回答,反跟她说些有的没的,那裴九郎来不来与她有何干系。
青禾停下来勉强听他说了两句,发现没什么好听的翻了个白眼,绕过他径直走了。
来人冷脸不悦等她回应,良久都没等来回话,凝眼一看,人早走出七八步远了。
脸一拉,三步并两步上前,冷声喊她:“沈怀。”
“有事?”青禾往上扯的嘴角拉平,上挑的凤眼冷眼瞧他也有了几分迫人气势。
这人怎么死缠烂打的,真烦人。
“我这儿可还有你我当初定下的契书,你想不认?”来人看她不再往前,不急不慢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净白绢帛,上面笔墨写着什么,青禾看不大清。
青禾上前两步想看的更清一些,跟在沈崧身边蹭了不少课的她把面前的契书囫囵看了。
有些字不认识,但要紧的字是认识的,只看了卖,沈崧,交换等字眼,青禾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更何况她反应算得上灵敏。
沈怀要卖了自己孩子,就为了不知是否能勾搭上裴九郎。
这,这也太离谱了吧,而且还写了契书,青禾简直无法想象,她最多也就听过,谁成想还有亲身经历的一天。
青禾内心慌乱,面不改色,伸手问他要契书,“我哪里知道你是不是唬我的,总得让我亲眼看看吧。”
来人没多想,把绢帛递过去,青禾接过来定睛一看,险些笑出声来。
也不知两人写这个契书想的什么,一没写违约需付的赔偿,二没写明两人的职责,三也不知沈怀是不是有心的,怀字两点作一横,还浅浅的在底部提了一下,字都对不上,这怎么能说是她呢。
退一步说,即便她反悔,他难道还能去县衙告她不成,毕竟哪个母亲会舍得把自己孩子卖掉,还是为了这种荒谬的理由。
要不是她对原身有些了解,怕不是第一眼就认定它是编造的了。
青禾微妙的笑了笑,熟悉她的人一看她这个笑就知道她想搞事,可惜对方不知道。
青禾从头到尾扫了一眼,合上绢帛,满眼震惊,似是想不到对方如此大胆。
“你什么时候编的这份契书,竟还将我的字模仿的一般无二,你想干什么?”
青禾义愤填膺,怒气直冲他而去,“你到底是何居心,想骗了我孩子去?”
“你若不给我个说法,今日我们县衙上见。”
来人懵了一瞬,随即大怒,当初不是她想见裴九郎,听闻他在裴家有些关系,这才找上了他,就连他手中的契书也是她出口签订,现下又想毁约,三面两头的家伙,听说她还勾上了孟家那小子。
孟家是益州郡望,孟家主母又是冀州薛家的三小姐,来人投鼠忌器,不敢与她硬碰硬。
压着怒气道:“当日你自己亲笔写下的契书你不认?这还是你先提出来的,”接着又嘲讽道:“怎么,搭上了孟家郎君,裴家就看不上了,沈娘子好手段呀,在下佩服。”
说完阴阳怪气的作了个揖礼。
青禾才不接受他的嘲讽呢,她不乐意谁也别想从她这里占便宜,大怒斥他:“你阴阳怪气谁呢,说了不是我还叭叭我,要真不行我们就去县衙找县令老爷,看谁斗的过谁。”
对方怎么敢上县衙,上了县衙两人都讨不着好。让县令判了买家卖家都处以城旦舂,能避开谁不长眼要跑去官府同罪。
青禾叉着腰气势汹汹的看着他,似乎他一个不对就打算把他告上公堂。
气势上不是他强就是彼弱,来人明显不想宝珠与瓦砾碰,对上怒气蹭蹭上涨的青禾气势自然被压了下来。
最终只能认作倒霉,只当买了个教训,灰溜溜的走了,连契书的绢帛都忘了拿回来。
青禾才不会好心的提醒他呢,反正他没想起来,青禾把绢帛折折硬塞进包里。
至于他说的裴九郎,who care?
大胜一场的青禾昂首挺胸的朝着前路去给沈大郎送钱,走到半路就见到折返回来的沈大郎,手里还提着好几袋东西。
不是说没带钱吗,怎么回事。
从高速运转中回归正常模式的青禾挠挠头,想不明白,算了,不想了。
迎上前去帮沈大郎提东西,被沈大郎抬手躲过,看看她那小身板,沉默。
青禾读懂沈大郎眼里的意思,气呼呼的叉手摆头,不想理他,脚下很自觉的跟上他。
怒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的青禾气了一会又踩着沈大郎的脚步问起他新出炉的哥哥。
“二哥回来也不知道要待多久?”
沈大郎:“老二说了,他这次把事情处理的都差不多了,在家里能待上一年半载的,阿父阿母知道了也高兴。”
青禾点头,又小心翼翼的发问:“既然这样,怎么不见阿父阿母提起二哥啊?”
沈大郎摸摸青禾的头,“也没发烧啊,怎么就说起傻话来了。”
“阿父阿母当然关心老二,前些日子说起他时你还在闹脾气呢,当然不知道了。”
青禾不敢说话了,前些日子她厚着脸皮认错后本来就心虚的不行,毕竟她不是原主人。
转头说起另一件事来,“二哥还说你没拿钱袋子让我给你送来呢,没想阿兄带了吗?”
沈大郎一脸了然,并不很意外的样子,老二是有点幼稚在身上的。
每次回来都要找些事让小妹做,只盼两人不要又吵起来才好。
“你二哥就是那样的,也没别的意思,再说了,你二哥好容易才回来,谁叫你在老二出去前又惹他了呢,家里谁不知道老二记仇啊,就你记吃不记打。”
沈大郎温和的拍拍青禾的头,青禾摇摇头,也不知道为什么沈家人都喜欢摸头。
按沈大郎说的,沈二郎记仇,我还惹他了,那我怎么办啊,他会怎么对付我啊。
青禾心里万马咆哮,提着一颗心不敢放下,慌张片刻又把心放下了,毕竟就她这脑子,和常年行商,脑子转的滴溜快的沈二郎比不得的。
摸了摸自己茂密乌黑的头发,还是算了趴,摆烂.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