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躺在招待所的床上,明明她已经将企图绑架她的郑登月给“策反”了,但是剧情还是朝着小说中的情节发展下去。
就在前一天晚上,她刚睡下,睡意朦胧中听到耳边窸窸窣窣的。睁眼一看,发现郑登月拿着一捆麻绳站在她床头。
她吓得差点当场去见太姥姥。
姜宝警惕地问他要干什么,他说要把她绑到孟修远面前逼他“就范”。
姜宝被他给气笑了:“绑架人是犯法的,要吃牢饭,你可能刚把我绑到孟修远面前,他就把你抓起来了。而且你爸会因为你这个犯了罪的儿子,被拉到公社批-斗,到时连工作都会丢。”
郑登月一听,这不行啊!牢饭不好吃啊!而且他爸工作要是丢了,他每个月就没钱吃肉了。
他立刻打起了退堂鼓,扔下麻绳跑了。
姜宝现在浑身虚软无力地躺在床上,扭头往卫生间的方向看去。
卫生间的门没关,里面哗啦啦的水声传到姜宝的耳中异常清晰,她知道是书里那个男配在洗澡。
待会儿他洗完澡就要钻进她的被子里了。
然后他俩一起光溜溜地被“捉奸在床”。
*
孟修远将他的假期从四天延长到了六天,然而演讲都结束了,他也没在学校里找到那个穿白裙子的女生。
他被学校安排住在招待所,每入夜前,他会翻出一块手帕细细摩挲。
那手帕是他在学校的香樟树下捡的,黄底琇蝴蝶花的月牙边棉手帕,上面还留着好闻的香皂味。
从捡到的位置来看,他感觉这手帕会是那个穿白裙子的女生不小心掉下的。
古往今来,各民间话本描写一段故事的开头,都是书生捡到了小姐丢失的东西,如发簪、耳环或手帕,然后开启一段风月佳话。
孟修远忽然就觉得,他跟那个女生有什么命定的缘分。
他忍不住将这件事告诉了他朋友王海宽,王海宽听后笑得半天没直起腰。等看到孟修远逐渐发黑的脸,才止了笑,揶揄了他一句:“孟同志,你都这个年纪了,还有这些浪漫幻想啊?”
孟修远纠正他:“我这不叫幻想,这叫缘分,是情愫的产生,谁不想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你那种包办婚姻是封建做派,丧失人的自主权,没有爱情,很难有真正的幸福。”
王海宽对他的看法不予置否,只是平静的说出了自己的观念。
“你的思想新潮,也确实是新社会提倡的做法。但是我觉得,包办婚姻也不一定一无是处。有时候可能就那么巧,被父母安排的人正好是适合你的类型。”
“我跟我爱人都很满意对方,我们很幸福。
王海宽表情平和,从他整个人表现出的精气神可以看出,他现在的生活的确是幸福且安宁的。
孟修远自觉跟他观念不同,彼此都说服不了彼此,就不跟他讨论这个问题了。
孟修远结束演讲的第二天,校长林永华请他到家里吃晚饭。
孟修远猜到他肯定是想把他儿子引荐给自己,然后委婉地提一提征兵入伍的事。孟修远不太想去,可又觉得过河拆桥不讲道德,只好应下了。
吃饭那天他才知道,原来林永华有一儿一女,儿子高三,女儿高二。不同于林永华的大脑袋高额头,两个孩子都长得头小脸窄,看着挺秀气。
*
林温温自从在礼堂见到站在演讲台上的孟修远后,就被他气宇轩昂的外形和成熟有气魄的男性魅力深深折服。
放学回来后,她红着脸问他爸,能不能把人喊到家里吃饭。
林永华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家闺女会有这么大的野心。
“人家是军官,那样的家庭背景,不会看上咱的。”林永华委婉地劝她。
林温温一听这话,不乐意了。
她撇了下嘴,说:“我们也不差啊!爸你之前可是地区教育机关的干部,只不过被调任到这里,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会被调回去的。”
尽管女儿这么说,林永华还是觉得跟人家差距太大了,认为女儿在异想天开。
“爸,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跟孟副旅谈对象了,你就不用为哥哥的事发愁了。”
林温温的亲哥林辉,他打小的梦想是参军。他觉得做军人光荣,但是他是个红绿色盲,正常途径报名参军的话,体检时一定会被刷掉。
林永华为了这个儿子,各处求爷爷告奶奶,都没有一个人敢给他疏通关系。他现在听到女儿的话,忽然有了想法。
女儿这事儿要是能成,那对于林家就是天上掉馅饼;要是没成,也没有什么损失。
*
饭桌上,林温温给孟修远夹菜,孟修远没有拒绝,而且吃饭途中一直朝林温温投去“炙热”的目光。
林温温心中大悦,脸上迅速泛起两抹红晕,夹菜夹得更殷勤了。
没一会儿,孟修远开口说:“你这衣服挺好看的。”
林温温愣了下:“啊?”
“哪里买的?”孟修远问。
他问得太突然了,林温温还沉浸在羞涩紧张的情绪里,脑子一下子没转得过来。
“是跟一个裁缝买的。”林永华替她回道。
“裁缝?哪个裁缝?”孟修远继续问。
林温温不知道他为何对自己的衣服感兴趣,怔怔反问了一句“怎么了?”
“哦……”孟修远含糊道:“我觉得挺好看的,想给我妹妹买一件。”
“你还有妹妹呢?”
“……嗯。”
孟修远没有妹妹,理由是瞎编的,他是家中独子。他想问裁缝,是因为这件裙子的布料也是粗棉麻的。
现在都流行的确良、卡其布、涤纶绸,城里的姑娘基本都穿这种新俏料子做的衣裳,很少有穿粗棉麻的。
除了那天樟树下的那个女生,孟修远只在某些工厂里的工人身上看到过。
但是面前这个林温温,她身上就穿了一条同样的白色粗棉麻连衣裙,只是做工以及款式跟那个女生的很不一样。
那个女生的裙子一看就大了不少,感觉都没什么版型。而林温温的这条裁剪得当、贴合身线,并且腰部用松紧线做了两寸长的细褶,从腰往下,裙摆逐渐加宽呈伞状,显得人非常高挑匀称。
虽然款式差了不少,但是料子是一样的,他想,会不会不是巧合?是同一个裁缝做的?如果通过那个裁缝,有没有可能找到那个女生?
林温温一听他夸自己的裙子漂亮,脸又红了一分,回答说:“裁缝是乡下人,在城里没有门店,你要是想做衣服,我可以帮你去订。”
“哦……”孟修远沉吟一声,没有应答。
半晌,他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那天我在你们学校看到有个女生也穿的这个料子的裙子。”
林温温觉得他这句话没头没尾,一时不知道接什么。沉默片刻,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人。
“什么时候?”她问。
孟修远想了一下:“九月二十四。”
“她的裙子是不是看起来很肥?完全不收腰的?”
“是!”孟修远心跳加速:“你见过?”
林温温冲他笑起来:“她就是那个裁缝,那天是给我送衣服的。虽然是农村人,但是手艺很好,做的衣服比百货大楼的成衣都好看,我很喜欢。”
林温温一直以干部子女的身份自居,她夸赞别人是为了展现自己的亲和力,她喜欢被人包围吹捧的感觉。
然而她很快就会为自己对姜宝的夸奖感到万分后悔。
她看到孟修远在听到自己的话后明显激动起来,还追着问她,那个裁缝叫什么,住在哪里。
不止林温温,林家其他人都看出孟修远对那个裁缝的“意图”了。
林温温是想自己跟他谈对象的,可不想给他介绍女朋友。
所以她自然没有告诉他,关于姜宝的其他信息,只说她姓“姜”,具体住在哪里不知道。
等孟修远一走,林温温气得将碗给摔了。
她觉得自己这么善良,照顾了姜宝那么多生意,没想到她居然要来跟自己抢对象。
“要不是我看她可怜,她那些衣服都不一定卖得出去!”林温温一边摔碗一边骂道。
林永华知道自己女儿脾性大,也不敢多劝,只说:“算了,他既然喜欢姜大宝那样的,那他估计是不会看上你的。”
“他看不上我?姜大宝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农村女人,都没上过几天学,连我哥都配不上,她有什么资格跟我抢?”
林辉坐在旁边没说话。
他想起了之前追姜宝的事,当时对方以自己是乡下人,配不上他为由,拒绝了他。
然而事实上他知道,姜宝一定是没看上他,所以才这么说的。不然谁会真的拒绝一个比自己条件好的对象呢?
林温温骂了一会儿,忽然对林辉说:“哥,你现在找个媒人去姜大宝门上说亲吧。”
林辉无语:“你别闹了,就算我跟姜大宝在一起了,人孟副旅也不一定喜欢你啊。更何况,姜大宝根本不可能同意跟我在一起。”
“我不管!就算他不喜欢我,那也不能便宜了姜大宝!姜大宝一个乡巴佬,字都不认识几个,除了一张脸吸引人。”
林温温一直觉得,喜欢姜大宝的男人都是肤浅低俗没有内涵的,因为她除了长得好看,简直一无是处。高层次的人不应该只追求外表,更多的应该是追求精神世界和灵魂的契合。
她没想到,孟修远竟然也是这么肤浅的人!
*
孟修远从林温温那里得到了关于姜宝的信息,虽然还只是一点点,但已经足够令他心潮澎湃。
林温温答应他,说下次她来城里会叫上他。这就说明,他现在只要等待就可以了。
孟修远思及此,用房间电话给他的直接首长加请了几天假。首长本来是不想再批的,但是问他是因为什么事,他回说终身大事,对方认为情况“特殊”,特许批准了。
打完那个电话已经接近晚上9点,孟修远洗漱完毕上床睡觉。躺下约莫半个小时,忽听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