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在卫生间里脱下浴袍换上之前穿的那身衣服,然后踩着拖鞋出了浴室,湿漉漉的鞋底在地板上留下一串脚印,还有塑料拖鞋“咯吱咯吱”的声音。
在路过时钟的时候他随意地瞥了一眼,很快就发现了藏在时钟正下方的微型摄像头,正好卡在数字“6”和边框的缝隙里,分针就在摄像头的旁边,让那枚小小的摄像头像一处污渍,很不起眼。
这个房间像是一处用来监禁的地方,不管是屋子还是卫生间都没有窗子,而且设施很简陋,被监禁的人大部分时间只能待在床上,正对着时钟里藏着的摄像头。
这群人真的很怪异,外表看起来荒废了很多年的山间别墅里有一群年轻人在这儿庆生,怎么想都不合理。更不合理的是,这群人表现得很自然。
夜里凉,卫衣太单薄不抗冻,秦楚把浴袍套在外面当外套穿,然后神态自然地打开房门离开了房间。
他站在楼梯拐角的阴影处观察客厅里的六个年轻人,三男三女,加上他有七个人。
褚贤和他身形相近的那个男人坐在一起,两人不时凑在一起小声交流。
他们俩都有一副好相貌,和褚贤身形相近那个男人更是英俊,侧脸有一颗红痣,手腕处露出一点文身的痕迹。
第三人是一个微胖的男生,他看起来年纪并不大,像十几岁的中学生,穿着一套名牌运动服,戴了一副黑框眼镜,面无表情地缩在沙发里玩游戏机。
三个女生分别是一开始给他们开门的长卷发,那是个妆容精致的女人,穿着一身黑色小香风套装,耳环是奢侈品图案,上面镶满了碎钻,放在一旁的包也有一个很大的奢侈品LOGO。
她拿着一面小镜子补妆,和旁边的两位女生离得有些远,看起来关系一般。
另外两位女生坐在一起看综艺,对着参演的明星如数家珍,她们聊得很热络,但是身体之间有距离,并不是亲近的好友。
一个是留着学生头穿着蓝白色校服的女高中生,她书包上挂了一串钥匙链,上面有几张明星的亚克力小卡和彩色珠串,钥匙只有两把,另外还有一把豪车的钥匙。
另一个是扎着丸子头的年轻女性,她穿着一条浅棕色的针织长裙,外面套了件深棕色的开衫,衣服的颜色选得不好,衬得她脸色发黄,黑眼圈很重,光是看上去就觉得她很疲惫,笑容也很克制。
秦楚走下楼站在众人面前说,“有吃的吗?我有点饿了。”
扎着丸子头的女生站起来说:“厨房里有肉有菜,我给你煮面条行吗?”
她的态度温和亲切,嘴上问着“行吗”,实则已经站起来走向厨房。她在群体中的角色应该是“照顾者”,所以才会在别人提出要求的时候立刻给予回应。
“谢谢。”秦楚跟在她身后进了厨房,语气熟稔地询问:“有水果吗?”
“没有新鲜的,只有两罐菠萝罐头和一些葡萄干。”
女生挽起袖子开始切肉,秦楚看到她右侧小臂上有一片文身,是比较抽象的图案,看起来像某种动物。
许是他的打量太明显,女生将袖子蹭下来一截盖住了文身。
秦楚没有眼力见儿地继续追问,他总觉得这图案有些眼熟,或许是失忆之前见过的,所以想要问清楚一些。
“纹的什么?图案很漂亮。”
“乌鸦。”女生回答后就端着菜板去煮面了,没有将这个话题延续下去。
“你跟他们也是网友吗?”
“不是,我跟我男朋友来的,齐恩亦,就是脸上有颗红痣的那个帅哥。”
她说完不好意思地垂着头抿唇笑,小声找补道:“因为他这几个月有些奇怪,所以我才缠着他一定要跟来。”
秦楚笑了笑,“你们交往多久了?他看起来跟褚贤关系不错,你们以前不认识?还是说你觉得褚贤就是他身边不靠谱的朋友?”
“不是的,我们以前都不认识褚贤,这个网友是突然间冒出来的。我们在一起一年了,直到一周前他才跟我说要离开几天去给网上认识的朋友过生日,我不信他,就跟着来了。”
她脸色有些难看,一边搅着锅里的面条一边神经质地说:“他之前出轨过,我太担心了。还好我来了,不然他肯定要乱来……那个女生,穿黑色短裙那个,我看到他们抽一支烟!还好我看见了,还好我看见了。”
门外有脚步声靠近,齐恩亦冷着一张脸出现在门口,他环抱着手靠在门框上,语气不善地说:“我说过那已经是过去了,你还要揪着不放到什么时候!”
“砰——”
搅面的筷子被她用力扔在料理台上,她瞪大眼睛去看齐恩亦,声音尖锐地说:“什么叫我揪着不放!犯错的人是我吗?作为一个受害者我连倾诉的资格都没有是吗?你为什么跟她同抽一根烟!她自己没有吗?你为什么要递给她!”
“是是是,你是没有错,但你为什么一定要把这些事情说给外人听!你不好过,就要让大家都不好过是吗?”
齐恩亦对“同抽一根烟”的事避而不谈,言语间一直在指责女生,每一句都在挑动她的怒火,或许他是故意的,他故意让女朋友无理取闹,然后将“同抽一根烟”这件事混过去。
“你也知道不光彩是吗?”女生红着眼眶扯出一抹笑容,脸上带着报复的快意,“我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你是什么人!你既然敢做,我为什么不敢说!”
齐恩亦翻了个白眼抱着手离开,离开时还在说:“这种事情,也只有你会在意而已。”
女生僵在原地愤怒地发抖,她双拳紧握,牙关咬紧,那双疲惫的眼不甘心地瞪着齐恩亦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合上。
“你还好吗?”
秦楚接了杯温水递给她。
“没事。”
女生咬牙切齿地说:“我不会放过他的,我要永远纠缠他。”
秦楚不知道该怎么劝,索性直接不说话。他动作迅速地将面条盛起来,就摆在料理台上吃,倒是没忘了跟女生道谢。
“我叫巫灵灵,巫赟是我爸,既然你们是网友,那你之后帮我盯着他怎么样,有什么消息你发给我,我给你钱。”
巫赟是国内名列前茅的富豪,如果巫灵灵真是他女儿,那就是名副其实的千金大小姐,齐恩亦怎么会这么对她呢?就算不喜欢她,也要顾忌一下她父亲吧。
秦楚总觉得她手臂上的文身很熟悉,便顺势答应了,友好地说:“只是我手机丢了,你要是方便的话可以把联系方式写给我。还有你手上的文身也很特别,是文身店设计的图案吗?”
“不是,这是我自己画的。除了恋爱脑之外,我的主要工作是设计师。”
她擦干净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秦楚,放低了声音叮嘱道:“他狡兔三窟,你帮我盯严实点,我给你钱。”
名片上只有名字和联系方式,并没有就职的公司或职务之类的信息。
“好,我有消息一定通知你。”
秦楚刚把名片塞进口袋里,褚贤就出现在厨房门口,笑容温和地说:“我来的时候带了红酒,要一起喝一杯吗?”他没有指名道姓,但是目光落在秦楚的身上,是针对性的邀约。
他发梢是湿的,衣服也换过,看来和自己一样,一回来就洗澡了。
“要,我要去。齐恩亦呢?他喝了吗?那个女人还在吗?他们有没有坐在一起?”
她越问越着急,像是被自己的想象吓到了,左手颤抖着一直在揉右侧的袖口,然后拿着几罐果汁出去了。
褚贤侧过身让她,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耐烦。
“小远,你呢?”
秦楚摆手,扶着头面色苍白地说:“不了,我觉得有点头晕……会不会是脑震荡,要不你送我下山去检查一下?”
“不会的,你只是跌倒而已,怎么会脑震荡。不舒服就上楼休息吧,我待会儿给你温杯牛奶怎么样?”褚贤说着已经进厨房拆开了牛奶的包装盒。
秦楚继续摆手,“谢谢,但是我闻见腥味就想吐。我先上去休息了,还是希望你明早送我下山做检查,我觉得我真的是脑震荡。”
“好好好,我明早一定送你下山,你先去休息吧。”
秦楚应了一声离开厨房。
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褚贤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带着笑意小声问他:“小远真的不喝牛奶吗?”
秦楚为难地拧着眉,面带犹豫地说:“这是寿星的愿望吗?”
“什么?”褚贤没料到他是这个回复,下意识反问。
“如果让每个人都喝牛奶是寿星的愿望,那我明天早上喝一杯。不过现在喝不下了,我吃了整整一碗面,太撑了。”
“哈哈哈哈哈,哪有这种愿望。算了,不逗你了,你上去休息吧。”
他用小锅温着牛奶,突然又说道:“你和她关系很好吗?你以前很孤僻,不怎么和别人交流的。”
“她让我帮她盯着她男朋友。”
“果然是这样,她疑心病重得很,还总喜欢臆想。你少跟她接触,她有点病态,总说自己是巫赟的女儿,是大小姐设计师,其实只是在便利店打工。齐恩亦就是信了她的鬼话跟她谈恋爱,现在甩都甩不掉,一提分手那女的就发疯……”
他说了一大堆数落巫灵灵的话,两人仿佛积怨已久,可巫灵灵却说自己不认识这个人。或许是齐恩亦跟他吐槽的,毕竟他们俩看起来关系很好。
不过他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巫灵灵精神不正常,经常说谎。
说谎……
是想掩饰哪一句?
秦楚猜是这一句,“因为他这几个月有些奇怪,所以我才缠着他一定要跟来。”
那么组局的人大概率就是褚贤和齐恩亦,巫灵灵是计划之外的人,她才是真正的“第七人”,而自己则误打误撞顶替了其中一个人的位置。
那个人还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