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诗宜百无聊赖的在街上走着,不时回头看看是不是有人跟着,也不知道永修权和靖琰谈的怎么样了。
厢房内,两人之间刚开始的热络氛围已经悄然散去,永修权负手背身,站在窗前,等着靖琰给他答复、给他理由。
“四叔,就算是你,也会觉得我说出的这番话是多么的可笑吧。”靖琰突然开口说道。
永修权转身,看向靖琰,这个角度,傍晚的残阳映照在少年的脸色,忽明忽暗。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男人想了想,又补充道:“四叔也从来没有小看过你。”
“四叔,我的那三个舅舅呢,的确各有本事,但是我的外爷呢,偏偏将他们三人的势力均分开,你说为了什么?”
这一点永修权倒真没有想通,要是萧赫承没有这么做,现下也不会是这番局面了。
“为什么?”
“因为外爷怕他们谋反。”
“混账!”永修权呵斥道。
“你怎敢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永修权的脸色已经有了怒容。
“四叔,你先别着急着骂我?”
“当年外爷就是逼宫退位,虽说,外爷的做法是被迫无奈之举,但是你觉得他会眼睁睁的在自己在位的时候,看到同样的一幕再次发生吗?”
此刻,永修权回到桌前,重新坐了下来。喝了口凉茶,脑海中仔细梳理着靖琰突然说的这些事情。
“所以,你是觉得他们有把柄在萧赫承手里?”
靖琰听到永修权这么一问,眼睛立即看向他,“四叔,永远都是这么聪明。”
靖琰继续说道:“大舅舅,萧崇光,管辖范围在东边,东边有并州、利州和交州,这三个地区在南越最东边,属于大旱之地,所以每年如果没有朝廷拨放的粮草,他的兵马会直接断粮断草。”
靖琰只说了萧崇光一人,永修权已经知道了其他两位的把柄,萧子煜在南边,南边临近胶东河,水源污染严重,每年光是避免霍乱以及百姓吃水问题都是靠着北狄天祁湖的支脉解决的。剩下的一人萧霆舟,掌管着北边,虽说气候、地形没有前两位那般严峻,但是他的羽林军的军权到现在也没有在他手里。
“所以,你现在对于他们三人都了解到了什么程度?”
“大舅舅,对付他倒是不难,他的兵马这些年全靠朝廷,如果用利益让战士倒戈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毕竟大家都不是傻子,跟着谁有出路,就跟谁。三舅舅,现在想找四叔,想必他也是想跟四叔搭上线,认为你会看在我的份上,帮上他。”
说了那两人,剩下的这一人,永璟琰皱起了眉头,“二舅舅倒是有些棘手,他的岳丈大人是骠骑大将军陆北光,掌管羽林军后军。”
“后军?”永修权问道。
“是的。”
男人沉思,没有开口说话。
后军倒是还好,后军虽然是防御型,但是他们一般盾兵众多,移动速度缓慢,真正要逼退他们,倒是不难。
“萧霆舟的军权现在在谁手上?”男人问了一个极为关键的问题。
靖琰说了这么多,三人都有各自的战斗力,但只要和他们单打独斗,不成问题,现在的问题就是怕他们联起手来对付靖琰,那就不好说了。
“我。”靖琰说的中气十足。
永修权惊讶的看着他,他这是早已经开始谋划了。
他并没有问靖琰是怎么拿到兵权的,萧赫承死了,谁能将这份兵权拿到手,谁就取得了先机。
“萧霆舟,没有怀疑你?”
“四叔,我看着像是会引起别人怀疑的样子吗?”靖琰嗤笑。
“他与其怀疑我,还不如怀疑他的那两位哥哥。”
“现下你是怎么想的?”
永璟琰沉了沉眸子,“让他们内斗的更厉害一些。”
“怎么说?”永修权问道。
“萧子煜现在肯定是不敢擅自出兵,一旦他的岳父陆北光带兵进宫,那就是十足十的谋反,萧崇光不答应,众大臣也不会答应。”
“所以,你是想借他们之手先将萧子煜扳倒。”
“所以,还得麻烦四叔帮我。”永璟琰说着又恢复了刚才一见面的样子,一脸希冀的看着永修权。
男人看着他的样子,内心很挣扎,想着他如今这么做当然无可厚非,但是那么单纯的孩子变成今日这般,也是被逼无奈吧,靖琰这些年过的什么日子,他是能感同身受的,毕竟他也是这么过来的。
“好,我答应你。”
“谢谢四叔。”永璟琰说着移开凳子,扑通一声跪在了永修权面前。
“在今天来见四叔之前,我没想着四叔能答应我的。”靖琰的声音有些哽咽。
永修权弯腰扶着他的双臂让他起身,但是少年挣扎开,依旧没有动,执着的跪在他面前。
“四叔,您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是报不完了,要是有下辈子,我甘愿为四叔做牛做马。”
“说这些干什么,起来。”男人一把将他拉了起来,靖琰说的这些话,他听着不是很入耳。
“你今日回去,告诉萧霆舟,我答应见他,至于见面的地方,容我想想再告诉你。”
送走永璟琰,厢房里就剩永修权一人,沈诗宜还没有回来,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窗边吹进温热的晚风。
永修权注视着窗外连绵不绝的屋檐,筹划着接下来的部署。
这一趟他出来没有带多少人,毕竟十二卫的兵权已经交出去了,他也不好叫他的将士为难。
但是还有一人,或许能够帮他。
想到这里,永修权打开门,走了出去。
沈诗宜站在不知名的桥上,看着桥下嬉闹玩水的孩童,一脸担心,生怕他们一个不留神,脚下一滑,掉进水里。
忽然一股温热的气流包裹住了她,沈诗宜转头,永修权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
“你什么时候来的?”沈诗宜看向他。
“刚来,就被你发现了。”男人说着揽过她的腰身,“吃饭了吗?”
“刚吃了一块豆沙糕。”
“好吃吗?”
沈诗宜摇头,“太甜了,有些腻的慌。”
“走,带你吃吃真正的好吃的。”
说着拉起她的手,下了桥,朝着路尽头走去。
两人来到一家菜馆,永修权进去,直接喊店小二要了好几个招牌菜,有糖醋排骨、紫参野鸡汤、五香仔鸽,还有沈诗宜最喜欢吃的清蒸桂鱼。
男人在一旁吃的很慢,时不时给沈诗宜碗里加几筷子,眼看着小碗里已经装不下了,在永修权再次夹菜过来时,沈诗宜直接将小碗移开了,男人一愣,一脸困惑,“不好吃?”
沈诗宜吃这双颊鼓鼓的,“小碗要盛不下了。”
看着她可爱的模样,男人嘴角上扬,“那让他们换个大些的碗来。”
“永修权,你又逗我。”沈诗宜白了他一眼,将嘴里的东西慢慢咀嚼咽下。
一顿饭吃完,时候已经不早了,沈诗宜搀着男人的臂弯,两人慢慢悠悠的走在夏夜宁静的街上,沈诗宜没有开口问他们下午谈的怎么样了,男人也并不想告诉她这些事情。
“明日我要去趟长洲,你跟我一起过去。”
“干什么?”沈诗宜停下脚步,看着他。
“南越最近会发生暴乱,你去长洲待一阵子,等我将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了,再来找你。”
听他这么说,沈诗宜已经猜到事情非同小可,只是她想留下来,万一他们有谁出事,她在的话,能够及时救治。
“那我不能留下来吗?我也可以帮忙的。”沈诗宜小心翼翼的瞄向他。
男人皱了皱眉头,似乎在做考虑,沈诗宜晃了晃他的手腕,“你忘了,我也会武功的,淮浅亲自教的,我可以保护自己的。”
“可是……”
永修权剩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诗宜眼神中的期待给堵了回去。
“回去和他们商量一下。”男人没有把话说死。
沈诗宜想着她再加把力,肯定会让永修权同意自己留下来的。
晚上,永修权将大家召集起来,说了自己大致的计划,在众人的请求中,最终还是答应沈诗宜留下来。
第二日一早,天微微亮,永修权便带着易寒星出发了,其他人在南越等着他们。
……
裴翊一听永修权说的事情,断然拒绝,“永修权,你不要命了。”
“你这擅自出兵,参与南越内斗,让咱们主子知道了怎么想?你想过后果吗?”
“可我不能置靖琰于不顾,况且靖琰若当上南越的皇上,对于东夷来说是好事情。”此时说出这句话的永修权若是知道日后事情的发展走向,他是绝对不会不顾自己生死,去帮永璟琰这一次的。
“兵符给我,你不帮可以,到时候你把责任全推给我,我一人承担。”
永修权这么说,裴翊被他气的够呛,怒视着他,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是那种贪生怕死之人吗?”
“那你这是?”
“谁叫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你觉的真出事了,我能跑的了,就算我跑了,我爹我大哥呢?”
“他们可是被认为是御亲王您的人啊。”裴翊说着一脸的无奈。
他不知道永修权为何要给自己揽上这么一个大麻烦,可是这兵出不出,已经不是他说了算,若是永修权执意要去,他也拦不住,将他状告给永靖渊,他也做不出来。
想到这里,裴翊瞪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好了,别瞪了,我已经被你看穿了。”永修权起身将手搭在他的肩上。
脸色变的凝重,“裴翊,这次算我欠你的。”
永修权都说到这份上了,裴翊要再说什么,那真是不知趣了。
最终是长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