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形之茧（无限流） 第38章 我的队友非人类

“你想要复活爱人？这容易得很，只要足够数量的［玩家］死去就可以啦。”女巫的皮肤下似乎有异物在扭动，她用尖尖的指甲划开了皮肉——那里藏着一条荧蓝色的蠕虫。

“试试？反正也不亏。”顶着人鱼将信将疑的目光，女巫将小虫放在了渔夫身体的裂口处，早已分离的骨肉竟如施了魔法般地粘合在了一起，“我寻求报复村民的力量，你需要起死回生的秘方，只要合作默契，你我皆能得偿所愿。”

“亲爱的宿敌，放下先前那些不愉快的成见吧，现在的我们可没有任何利益冲突。你难道准备用盐巴和自己的血保鲜他一辈子？”

“足够数量的［玩家］具体是多少？”人鱼长尾一卷，重新将渔夫的尸骸收拢怀中。亲眼见证了奇迹的发生，她不由地心旌动摇。

“嘛，这个我也不知道，［茧］的记忆里完全没提过。反正，多多益善吧。死了五个灵魂，多了五条虫，要是全灭的话应该能得到更多。”

“像我这种怨念产物都能收获颇丰，就更别提集千百信众之力于一身的主位神明了。你说对吧，此方世界的［柱］。”女巫的眼睛已然变成了荧蓝色，但当人鱼再次抬头时，对方重又恢复了言笑晏晏的模样，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茧］是什么？［柱］又是什么？”

“前者是心怀执念的实验体，不值一提。至于后者…难道聪明的人鱼小姐没有发现，你可以支配这个世界的部分规则吗？”章鱼的腕足自来熟地搭上了她的肩膀，“举个简单例子，我就是被你一句话放出来的呀～”

“我还知道很多事，比如村民是如何筹谋杀害他的，嘻嘻嘻。要是你早点把我放出来，你亲爱的小渔夫也许就不用死了。”

………………

［玩家］又是什么呢？——人鱼怀着这样的疑问开始了狩猎，后来她发现村里的黄色大巴总是会运来各式各样的外乡人。他们像罐头里的沙丁鱼一样松软多汁，口中还时常念叨些奇怪的词。

“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我会为您献上足够的祭品的。”

“这个npc为什么失控了！”

“不要，不要杀我！”

她终于发现了［柱］的权力所在，并且为之深深沉迷。是［玩家］先触犯了禁忌，她才不得已用规则处罚他们的，谁能想到他们轻轻一碰就碎了呢。

渔夫害怕血腥的场面，所以她不介意在他身旁收敛爪牙，伪装成淑女的形象。可是他死了，任何的表演都已经无意义了。

“10、20、30………90、99。”人鱼满意地将最后一块拼图放入相框，爱侣支离破碎的躯干终于完整了。只是，为什么他还没有复活呢？

啊。她记得女巫说过，人类是由躯壳和灵魂两部分组成的，现在也许还缺少灵魂？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

游戏中。

张三看着一光屏之隔的黑发女子，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她不属于刚刚所见到的任何玩家，反倒是更酷似神庙里的那尊人鱼雕塑。

他想起了庙里抽到的谶言，上面横书四字：“故地重游”。那时，他飞快地将纸条藏进了口袋。自此之后，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他。从早到晚，那股视线都未曾离开过，可每当张三想仔细查找时，它又消失不见了。

他是［窃贼］，也是［导游］，此行的目的就是夺走人鱼的“宝物”。但为何无处可寻呢？它既不是酒楼冷库里的鲳鱼，也并非渔夫被装在坛子里的尸体。而此刻，他能笃信的唯有一点：正主绝对知道答案。

“你别害怕。”

“我、我……我会保护你的。”抖如筛糠的双腿出卖了他此刻的忐忑内心。

［第五幕演员：张三、？？？。你们的行动回合完成后将依次轮到后面一幕。］

………………

“杀人啦！”山贼小弟哭爹喊娘地朝洞外跑去，“人鱼行凶了，她掏了好几个弟兄的心！”

“噗嗤。”喽啰看到，白晃晃的刀尖从自己的喉咙里穿出来。下一秒，他再也没能出声。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本来没想捅你的……太大声了，外人会听见的。”张三依旧是那副唯唯诺诺的怂样，只是手上的动作果决而狠厉：“要怪只能怪你出现的不是时候。”

黑发女子的手里还攥着一颗新鲜淌血的心脏，像被吓傻了似的一动不动。周围的匪徒已经死绝了，歪七扭八的横陈在地上。他迅速丢掉了刀，将双手高举过头顶，示意自己先前只是防卫过当：“你是队友，我不会害你。”

人鱼静静地看着他，默不作声。原先她是打算直接活剜了对方的，正常人看到这种血腥场面不应该一脸惊恐地将她视为异类吗？他居然还大言不惭地谈什么保护，可笑至极，简直就和当年的渔夫……

指甲没入皮肉，尖锐的疼痛打断了她的思绪，她不断地警醒自己：停止深想下去，软弱和仁慈只会败事。

………………

“叮铃、叮铃。”洞边传来了环佩碰撞的清脆声响，一个小女孩探头探脑地往里瞅，收口宽到不合码的银制长生锁伴随着她的动作晃晃荡荡，衬得她愈发像颗在风中瑟瑟的豆芽菜了。

“别喊。”张三手疾眼快地将小豆芽菜的尖叫扼杀在了摇篮里。村里的穿着普遍呈现出艰苦朴素的风格，沉甸甸的银器显然不是一般人家能消受得起的，这个女孩要么是富户出身，要么就是家中有权势。但凡她出声喊了人，不知道会牵扯出多少事端。

“呜呜…我爷爷可是村长，你居然敢这么对我……”她试图挣脱桎梏，发现力气不够后转而开始威胁，“不光我爷爷，还有人鱼神……祂、祂也会要你好看！”

不痛不痒的威慑在成年男性绝对的体力面前毫无用处，她很快也意识到了这点。拖够时间、等其他人来找自己才更有胜算。

“再闹就把你喂给潭里的巫婆吃！”张三的手被狠狠咬了一口，直痛得他呲牙咧嘴，“嘿，别发呆了，快来帮忙。”他朝黑发女子投去了求援的目光。

年幼的官n代在看清对方的面容后瞬间不吱声儿了，反倒是露出了惊讶而敬畏的目光，如果仔细观察，里面也许还夹杂了那么一点忌惮的味道。

“不要把我扔进水里，我会乖的。”小女孩无视了张三的存在，直勾勾对上了人鱼的眼睛，“您明明知道潭底的［它］会如何报复我们，为何还要纵容您的手下说这种话？”

“……”黑发女子并没有理睬她。锋利如刀的指甲轻而易举地剖开了山贼的皮肤，人鱼就如同一位苛刻的美食家，精挑细选许久才最终选定了理想的食用部位。

“嘎吱嘎吱。”——脆骨被咬碎的声音。

“他们被该死的海巫蛊惑了，被猪油蒙了心！他们本意不是……”再多的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毕竟村民们确实因贪财做出了伤害人鱼一族的事。女孩默默低下了头，鼻端传来的浓郁血腥味让她害怕地后退了几步。

前有人鱼，后有张三。进退两难间，小豆芽菜还是挑了个软柿子捏。她又一次朝着他的手咬了上去，又踢又打地，总算迫使对方松开了挟制。

她看出来了，人鱼根本不在意这个家伙，所以就算再怎么闹腾，也不会受到惩罚。在家里撒娇耍横惯了，她理所当然地觉得整个世界都该围着自己转。

………………

“哎呦～咱们家的心肝宝贝怎么跑这个鬼地方来了！”体态浑圆的老妇着急忙慌地检查着小孙女的身体，生怕磕着碰着一点儿，“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水里有怨鬼，最喜欢吃细皮嫩肉的小孩，怎么偏偏不长记性！”

“你跟村里那些野丫头不一样，以后可是要去外面上大学的，脑袋可金贵着呢。”老妇絮絮叨叨个不停，话里话外都透露着对孙辈无底线的溺爱。

“是啊，我还要嫁个有钱人，好吃好喝过一辈子。只知道捕鱼的贱民，你也就现在有机会和我说话了。”饶是宫斗剧里的嚣张宠妃遇上这孩子，气焰也得弱上几分。

“啊。”，张三将受伤的手藏在背后，叹息道：“人的寿命这么短，谁说得准有没有以后呢。希望你能活长点，别嘎嘣一下升天了，我还想多看看你的乐子。”

“你才是早死的短命鬼，少来咒我！”

“好了好了，没必要和这种贱东西计较，放早年里他就是沉塘当祭品，神也嫌弃的。”

“……”人鱼停止了咀嚼，黑而大的眼珠缓慢地朝聒噪的祖孙二人转过去。她不记得有在空间里放过如此噪音污染的货色，字字句句还都往她心上戳。是海巫那边出的误差？还是那个叫“茧”的东西刻意为之？

她冷眼看着胖老太和张三推搡起来，老太婆年近古稀但力气极大，如同炮弹似地朝他撞过去。争执间，小女孩故意绊了他一跤，而偏偏就是如此凑巧，他的头磕到了岸边的石头上，霎时间血流如注。

那个叫“张三”的［玩家］失足掉进了水潭里，而罪魁祸首们一见闯了大祸便逃之夭夭了。蓝色的光屏浮现在人鱼面前，没有任何题干，只有三个选项：

［A、救他 B、不救，去追祖孙二人 C、救上岸后再去追祖孙二人］

渔夫的躯壳正好还需要一个灵魂，按理说放任这个玩家死去、获得“茧”的虫子才是最优解。可是她隐约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一切事情的发展好像都过于巧合刻意了，愿望怎么可能实现得如此顺利？

［请在10秒内做出选择，10、9、8、7、6……3、2…1。］

海巫的触手缠绕住了张三，将他往更深处的潭底拖去。她的眼睛已经全部被荧蓝色所覆盖，“我都已经这么不幸了，你们怎么可以获得幸福呢。”

………………

现实中。

“你们有资格什么获得幸福呢？”，“茧”得意地感叹着自己的杰作，不枉他大费周章地把渔夫残魂塞进游戏里，“换个模样就当对方是陌生人了，真悲哀。”

“非要爱上不该爱的人，这就是下场。你和你创造的角色一样痴愚！哈哈。”他冲着病床上的青年嘲讽道，然而却没有任何回应。自娱自乐的独角戏最是寂寞，“茧”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

他想起了听墙角被发现的那一天，出逃的“01号”前辈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琥珀色的眼瞳里满是轻蔑。

“阴沟里的小老鼠只会暗自窥伺他人，却没有能力改变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回你的下水管道里呆着吧。少觊觎些不属于你的温暖。再有下回，削的就是你的脑袋。”

明明那座燃烧着壁炉的暖黄色小屋离他那么近，伸手就能触及，可是他却觉得那么遥远，也许用一辈子的时间也够不到。

“外面怎么了吗？”声音的主人似乎是刚醒，连说话调子都懒洋洋的。

“没什么，估计是野猫野狗在乱叫吧。”

“这么冷的天，会冻坏的吧。我去拿些保暖的东西，毕竟也是条生命。”

“别去…没必要多事。”

“咔哒——”门隙开了一条缝，前辈臭着脸站在那个名叫“祁遇”的青年身后，极不甘愿地将药品、食物、保暖贴之类的东西丢出来。

“李行之，你又骗我了，好好一个人被你说成是野猫野狗。”祁遇将地上七零八落的东西拾掇好，亲手交给了他，“如果冷的话，不如进来烤烤火？”

“茧”清楚地记得，那时候的自己仓惶逃走了。对方的手是温热的，他甚至能感受到皮下血管的律动，想象到它们是如何供养人类那颗脆弱的心脏的。暖融融的灯光柔化了青年的五官，他终于理解了同为实验体的“01号”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地与异族为伍。

“茧”想，如果换成是他的话，也很难不沉迷于此。谁会讨厌被爱，谁会讨厌幸福？伊索寓言中的狐狸大肆宣扬葡萄酸，并不是因为不好吃，而是它够不到啊。

凭什么站在光里的不是他？凭什么在他如此狼狈的时候，曾经出逃的前辈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美好生活？这不公平。

所以，当他发现白大褂们在寻找的“01”和“李行之”是同一人时，他毫不犹豫地放出了线索。

当然，也不排除有些隐秘龌龊的、难以言说的心思。比如，他想占有对方的宝物——一只藏在玻璃瓶里的漂亮蝴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