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形之茧（无限流） 第30章 青之洞窟

“前面就是传说中发掘了人鱼圣骸的地方，当地村民管那儿叫‘青之洞窟’，说白了其实就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水潭。”

回音在钟乳石洞中层层荡开。交错纵横的地下河汇聚于此，形成了得天独厚的地貌特征，而“青之洞窟”恰恰位于众多涓流的交点。水清则浅，水绿则深，水黑则渊——若依此标准评判，称它为“黑之洞窟”似乎也不为过。

明明时值正午，却无端地让人感到浑身发寒。正中心的部分如同一团化不开的浓墨，连洒落的阳光都被水潭悉数吞噬，与边沿的碧色形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截。

“每逢夜半时分，洞窟里就会传来若有若无的歌声。早年间，有几位胆大的渔夫下去一探究竟，最终音讯全无。兴许是淹死了，又兴许是成了人鱼的同类，谁都说不准。”

张三旋即换上了严肃的神情，“虽然之后证实，所谓的‘歌声’不过是水流与岩石摩擦产生的响动，但老一辈人还是对这里非常敬畏。”

………………

“石头上有人为印记。”祁遇抚摸着坑坑洼洼的岩壁，返潮的水晶莹且粘稠，就像是蜗牛爬行留下的的黏液。洞中凹凸的痕迹并不是自然侵蚀形成的，它是由什么尖锐的工具一点一点凿刻上去的。

“类似图腾…或者是壁画。”

“壁画？”女主播兴奋地凑过来，将手机摄像头对准了前方，“怎么黑乎乎的，拍不出来啊……”

“用闪光灯不就行了吗？”齐闻道斜靠着洞口，不远不近地缀在祁遇身后——这是一个无法触碰对方，但遇到危险能最快发觉并出手的距离。

“没有这个功能。”她打开了手机屏幕，里面只有拍照和直播两个板块，直播间的界面里不断刷新着观众的弹幕：

［这一片黑有什么好看的。］

［主包快跳水谭里试试。］

［简直是鬼故事发生的场所，要是在洞里死掉了也不会有人发现吧。］

［……］

“我叫薛美丽，是个主播。如你所见，手机拍照只有美颜滤镜，闪光灯…呵，系统要能给这么有用的道具就烧高香了。”明明人脸都是一片漆黑，但软萌猫耳滤镜仍认真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薛美丽默默扶额。

………………

交流了一圈下来，所有玩家的手机都没有照明功能。

祁遇想起了道具背包里的魔法棒，小魔仙变身这种华丽炫酷的动作总不可能没有光效加持吧？咒语怎么念来着的？

“古娜拉黑暗之神…不对。”

“巴啦啦能量—沙罗沙罗—小魔仙—全身变！”

“给我亮起来！”

霎时间，洞穴内流光溢彩。出于保险起见，他只用了两根，然而效果却是意外地好。不光看清了壁画，连其他玩家脸上异彩纷呈的表情也一览无余。

“别看我啊，看画。”蓬蓬裙、蝴蝶结、魔法棒——标准的小魔仙穿搭，只是套在苟大户身上着实有些违和。自己现在应该和金刚芭比差不多，就连头发都染色加长了，搞不好还有配套的妆面，祁遇默默脑补。

“呃呃，好的。”大概是视觉冲击太过强烈，众人一时间都晃了神。

“上面讲的故事是《海的女儿》。”薛美丽一眼扫过便下了定论。

“但剧情里并没有王子。”老者作出适时的补充，末了还不忘咂咂嘴评价道：“有趣的故事展开。”

“总共有三幅画面，第一幕是渔夫从海里捞到了人鱼，第二幕是人鱼和渔夫各自向海巫许愿，至于第三幕……”小情侣中的男生仔细地观察着其中绘制的角色形象。

“人鱼吃了渔夫。”李四的发言一如既往的精简，“昔日爱侣反目成仇。”

“我不赞同后半句。最后的画面里人鱼在哭，而渔夫的表情却是安详的微笑。”女生迅速反驳道，似乎还带了点对李四抢话男友的不满，“谁家好人死了仇敌哭唧唧的，高兴还来不及。按你刚刚的说法，两个人的表情分明应该互换一下才对。”

“这两个角色的神态很奇怪。第二幕里人鱼向海巫许愿的时候是笑着的，而渔夫则截然相反。他并不开心，好像在担忧着什么，视线也没有朝向巫婆，反倒是对着画面外。”齐闻道略加思索，“可能有东西正追着他？”

“你们觉不觉得，现在所处的洞窟很像第二幅画面里的背景？”祁遇沿着凿刻的轨迹描摹，“人物头顶诸多悬空的倒三角象征着钟乳石，交汇的粗线是地下河。巫婆的位置在粗线交点的圆圈处，也就是号称［青之洞窟］的深潭。”

“人鱼和海巫都在水里说得通，毕竟她俩都是水生动物，但为什么画上的渔夫也在？”李四颠了颠手中的小石子，“石头下去一点响儿都没，这深度可不是说着玩。”

“他是如何在没有保护措施的情况下入水并活着出来的？单凭水性好可解释不了。”

“可能和人鱼的许愿有关，又或者说他把自己变成了类似人鱼的物种，无法下定论。”总觉得还缺了些关键的信息。

………………

“通过已有的开头、结尾去推断整个故事剧情，亲爱的，像不像海龟汤？”女生挽着男友的胳膊，“来这里玩果真没错，太有意思了。”

“我是左左，她是我女朋友右右。前阵子收到了旅行社传单，说是有个甜蜜探险双人游。它给我们的宣传词是：想体验天长地久的绝美爱恋吗？人鱼的力量会庇佑你们永世不得分离。”

“渔夫被吃了，化为了人鱼血肉的一部分，再联系一下宣传词，他们确实是不会再分离了。”右右露出了微笑，“某种意义上也是happening呢。”

“咳…现在需要推测的就是从［人鱼被渔夫捞起］到［人鱼吃了渔夫］间，除了许愿，还发生过什么事情。”祁遇拉回了愈扯愈偏的话题，“我猜大家的主线任务都是相同的——［发现鲳鱼好吃的秘密］，或许反复提及的［鲳鱼］也和这个故事有关。”

“只是还需要更多的线索去完善构想。”魔法棒的时效过了，洞内再次回归黑暗。但是！为什么这个小魔仙套装还在啊！祁遇感觉自己快裂成了两半，一半在和其他玩家认真分析假设，另一半则在无声嘶吼。

丝绸蝴蝶结绾起了他新长出的飘逸黑发，微翘的眼尾晕染出艳丽的绯红。苟大户硬朗的外表融和了他现实中的样貌，眼波流转间，未饮醉三分。

齐闻道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祁遇的侧颜，却在对方视线落向他时心虚地偏过了头，他想，自己可能是有点微醺了。要不然，脸颊怎会无端地燥热起来。

………………

导游张三清了清嗓子，“今天的景点游览告一段落，接下来请诸位随我前往本村的特色酒楼，品尝极致美味的料理！”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古朴的木制阁楼，玄关左右分别伫立着两尊夜叉雕像，怒目圆瞪、青面獠牙，宛若画中走出的神兽精怪。

拾级而上，众人来到了建筑的最顶层。侍者殷勤地将一行人引入早已准备好的雅间包厢。墙壁上挂着一幅古怪的卷轴：［人→鱼＝人，鱼→人＝人/鱼］

［食物链：①鱼→人→人鱼

②人→鱼→人鱼］

与巴不得把鱼形图案贴满墙的装修风格不同，端来的菜品中鲜少有鱼的踪迹，既有绿色蔬菜，也有色泽丰美的炖肉，看起来和家常菜无甚区别。

仅有的一道也就是水煮鱼。

玩家们再次不约而同地避开了它，唯独祁遇是个例外。他果断动筷，雪白透亮的鱼肉丝丝缕缕融化在口中，伴随着进食加速，他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牙齿更长更尖利，相连的手指间形成了一层薄薄的瓣膜，小腹也在隐隐发热。

诸多反应都印证了他的推断。

食物链的箭头表示能量流动的方向，［人鱼］属于顶级捕食者，既可以吃［人］，也可以吃［鱼］。而后两者能通过吞噬对方种族改变自身属性，比如人吃鱼就有机率成为鱼，或者保持人类形态不变。

［鲳鱼美味，但不能贪多，每人每天限额一条］——联系规则，祁遇大胆猜想：食用数1以内是安全的，而一旦超过限额，就无法维持人类形态。渔夫说不定就是吃了鱼肉，才获得了某种可以在水下自由活动的能力。

苟大户的妻子已经不可能生还了，她现在要么是尸体，要么是鱼、人鱼中的一种。与其像个无头苍蝇似地乱找，还不如切换下物种属性，正儿八经拜访住潭底的巫婆，没准能套出点情报。

虽然怕水，但为了个人任务，他不得不赌一把。思及此处，他再次朝那盘鱼肉伸筷，默默祈求转化得更彻底些。

………………

“锵——”筷子相撞发出了清脆的回响，祁遇抬眼，另一个举著人正朝他微笑示意。

“大户先生，独吞可不符合餐桌礼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