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形兵器再就业指南 第19章 佣兵

“你这臭丫头，话不多，嘴巴倒挺厉害。”

唰——

一道冷光自正在拌嘴的二人之间划过。

尤蒂看见一只拇指大的血蝇被柯尔克的长剑精准地劈成了两半，颓然地飘落在地。

这是一种在各个等级的天空城中都很常见的异星生物，因为通体呈现红色，但结构和名为苍蝇的物种相似，所以被命名为血蝇。

它们蝇如其名，喜欢吸食血液，除此之外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危害。在探索途中弹尽粮绝的话，还能用它们充当伙食。

如果说柯尔克之前从幻兽手里救下她，又或者从毒藤的偷袭中救下迪尔姆德是出于对人命的平等的尊重，那么劈死这只血蝇就显得有些多此一举了。

在尤蒂看来，这些都是不值得她花费力气去对付的东西。

“你不用这么做的。”她对柯尔克说，“这些家伙根本就无足轻重。”

迪尔姆德不满地叫了起来：“喂，臭丫头，说句谢谢会死啊？”

尤蒂瞥了他一眼：“我没有让老板帮忙，也不需他的帮忙，为什么要道谢？”

说完这话，她自己也吃了一惊，但没有表现出来。在攻略天空城的时候，比起和别人团结互助，她更习惯于一马当先单独行动，但也不至于对他人主动提供的帮助表现出如此刻薄的态度。

因为这里是泽塔天空城，所以她才会如此心烦意乱吗？

她那失礼的态度显然惹恼了佣兵团长，要不是有柯尔克挡在两人中间，恐怕迪尔姆德会当场提出决斗的申请。

“你这样子可是活不了太久的。”最后，生气的佣兵团长撂下了这么一句话，快步走到前面去了。

“我不介意的。”柯尔克把剑收回鞘中，小声对尤蒂说道，“您也不要太在意迪尔姆德的话。”

尤蒂知道自己失言在先，又不想被人看出内心的动摇，只是闷闷地说了一句：“是我不好。”

她果然不该来这里的。

“不过你现在可是我的老板，对我用敬语是不是有点奇怪？”

“抱歉。但一想到尤蒂阁下真的就在我面前——”

“打住！”

尤蒂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前面，迪尔姆德和提比略似乎并没有听到后面的谈话，这才让她松了一口气。

“关于陛下身上的诅咒，你对它的来源有什么头绪吗？”她压低了声音问道。

在她发信息问柯尔克想要去泽塔天空城的理由时，柯尔克第一时间给出的回答是“观光”。

她知道那绝不可能是真正的原因，同时也知道柯尔克没有理由必须对她说实话，毕竟他是个身份特殊的人。

不过在那之后，他又追加了回复：“对不起，刚才身边有人。”

她这下明白过来，那句与柯尔克谦逊态度想去甚远的“来还是不来”并非出自其本人的手笔。看来是与他关系相当亲近的友人。

而柯尔克的那句“观光”不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目的，而是为了帮助她隐瞒身份。

大概正是因为他这种对细节的重视以及正人君子的做派，所以尤蒂在被他揭穿身份之后还能像现在这样坦然。

“我身边有人中了用解咒仪无法破解的诅咒，所以想去泽塔天空城寻找线索。”

信息通讯并不能保证完全的隐秘，柯尔克没有在聊天软件里直白地点名中咒的对象，但这对于尤蒂来说已经是最好的提示了：

斯特拉王国的弗柏国王，正在遭受一个高级诅咒的折磨。

伊达尔戈王室对她有恩——除了急需用钱之外，这也是尤蒂会接受这个任务的原因之一。

听到同行者提及此事，柯尔克的神情一下子严肃了起来：“我怀疑父王是因为无意中接触了附着有回路的物品才会染上诅咒的，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别的理由了。”

“嗯……”尤蒂点了点头，毕竟身为一国君王的伊达尔戈陛下已经很久没有出入过天空城，也很久不曾和星兽打过交道了。“被感染”而非“被诅咒”是很合理的推测。

“附着回路的是怎样的物品，有大概的范围吗？”

“我认为应该是某件出产自高级天空城的珍宝，但还不能确定具体的对象。”

尤蒂再次看了一眼遍布在视野之中的各式纹样，没有说话。

她并非是因为不信任柯尔克才隐瞒了自己疑似能够看见诅咒回路的事，只是她觉得在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前，还是不要给他太多无谓的希望比较好。

毕竟能够看见诅咒回路和能够破译解咒方程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不过……”柯尔克突然说。

尤蒂看了他一眼：“不过什么？”

他舒展了一下皱起的眉头，一下子将话题调转了方向：“虽然迪尔姆德的实力远不及您，但作为佣兵的经验却比您丰富许多，他所说的，未必不能成为您未来的参考。”

“唔。”尤蒂看了一眼前方那个灰白色的背影。

他刚刚说过些什么？

“就算你想当自由雇佣兵，也得有几个能够托付后背的存在，记住了吗？”

能够托付后背的存在啊……

过去她其实把提比略视为那样的存在，不过一直以来都没有碰上过什么需要把后背托付给他的机会，因此这种想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如果那个时候……在面对毕阿努维斯的时候，她能够更依赖提比略一点，是不是就不会变得那么狼狈了？

想到这里，那种灼热的感觉又忽然从她的胸口蔓延开来，万幸只有一瞬。

“身体不舒服吗？”柯尔克敏感地觉察到这一瞬的变化，他想起新闻中提到的“尤蒂·萨谢兹身负重伤”的消息，不由得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同行者。

暴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只有已经过去很久的旧伤，纵横交错，却看不到什么能够影响行动的“重伤”。是帝国放出了虚假的消息，还是那个伤口被藏在了肉眼看不见的地方？

尤蒂抚着胸口舒了一口气：“没什么。”

“喂，前面有一处小型的星兽群，我们是穿过去，还是绕过去？”迪尔姆德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他和提比略正一左一右地站在前面那个矮崖的尽头。

看来那个小型星兽群就在悬崖底部。

然而还不等柯尔克做出决定，提比略就嫌弃地咋舌道：“没得选了，已经被发现了。”他显然是在责怪迪尔姆德说话的声音太大，引起了星兽群的注意。

那些原本蛰伏在崖底的异星生物纷纷开始蠢动，擅长纵向移动的种类已然向崖顶发起了进军。

尤蒂条件反射地抽出匕首挡在身前。

“尤蒂阁下。”柯尔克此时也已经抽出了佩剑。

“嗯？”

“要不要试试打配合？”

“配合”

这对于尤蒂·萨谢兹来说是一个相当陌生的词汇，也是一直在她选择范围之外的战术。这个提议未免有些突然，但未必不是一个好主意。

既然选择以佣兵的身份重新开始，那她就该放弃身为帝国之剑的固执，学习如何去适应这个新的身份。

“那就试试吧。”她将手中的武器换了一个方向。

柯尔克用的是长剑，而她只有一柄攻击距离极短的匕首，在这种情况下配合作战的话，让柯尔克当主攻手才是更合理的安排，而她的主要任务应该是掩护和断后。

尤蒂很快就对战斗形式作出判断，与柯尔克心照不宣地完成了角色分配，向崖底的星兽群发起了反攻。

放在过去，这种低等的星兽群在莱瓦汀的剑锋下活不过半分钟，而现在，她手中只有一把朴拙的短刃，能耐再大，一刀也只能刺穿一颗心脏。

噗呲——

哗！

精钢的长剑利落地在半空挽起五颜六色的血花。

“虽然是锦衣玉食的王子殿下，但身手倒也确实不错，比卡米卢斯陛下要强多了。”尤蒂唰地甩掉匕首上的血迹，在心里默默想道。

而提比略和迪尔姆德对眼前的景象不约而同地感到了意外。

前者开始怀疑自己的直觉并非准确——名为尤蒂的佣兵少女的确很不简单，总让人觉得她与队长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联，可是……队长在实战中是绝对不会使用这种让自己屈居辅助位置的配合打法的。

而后者则对自己的“挚友”身份产生了怀疑。他不敢相信除了自己之外，居然还有其他人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就与柯尔克达成战斗上的默契，形成天衣无缝的配合。

将长剑从最后一头星兽的胸腔中抽出来的时候，柯尔克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兴奋。他第一次知道战斗可以如此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酣畅淋漓。

但随即他又感受到一股强烈的遗憾。因为他知道这种爽快的感觉从何而来。

他觉得自己所有的战斗意图都被清晰地洞察、所有的漏洞都会在第一时间被补足，就像是自己的影子活了过来、参与到了这场混战中一样。

尽管刚才发生的只不过是一场再简单不过的、根本就不值一提的战斗，但柯尔克觉得这或许会成为自己这一生中最为难忘的战斗之一。

他原本是想让尤蒂知道合作战斗的优势，没想到却反过来从她身上学到了许多。

不愧是帝国之剑……简直是天生的兵器，战斗就像是她唯一的本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