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形兵器再就业指南 第18章 佣兵

对于尤蒂·萨谢兹来说，提比略绝对是一个能让她放心托付后背的存在——当然，自从那家伙成为她的副手以来，她还没有遇上过什么不得不需要向别人托付后背的危急情况。

“陛下，如果有一天我出了什么意外，请让提比略接替我的职务。如今的帝国之内，他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她甚至还向卡米卢斯提出过这样的建议。

“不要这么说，答应朕，你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虽然当初卡米卢斯是这么回复她的，但显然，他确实把她的话给听进去了。

如果没有帝国之剑，提比略将会是一名优秀的近卫队长，他有独自带队攻略S级天空城的辉煌履历，也有与其名声相匹配的武艺和谋略，更何况，他还出身自查拉图斯帝国声名显赫的利波家族。

没有任何人能够怀疑他的能力。

“可是朕已经有卿了啊。”卡米卢斯虽然把她的话听进去了，但在她离开帝国之前，他也确实对提比略不屑一顾。

提比略应该是不喜欢她的——尤蒂偶尔会这么想。他原本也是颗耀眼的星星，却因为她的光芒而黯然失色，所以他怎么会不怪她呢？

现在，她已经不再是他的阻碍了，是时候让他绽放自己的光彩，可是——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堂堂查拉图斯帝国近卫队长，为什么会出现在一支雇佣兵的队伍中？

是卡米卢斯让他来的，还是说这出于他自己的意愿？

为什么？

尽管尤蒂对提比略的出现感到十分吃惊，但她没有将这种情绪在脸上表现出一丝一毫，只是在经过他面前的时候，对他进行了一个作为同行者的问候。

她现在知道为什么在走进空间门之前，柯尔克要戴上面具了。和她一样，提比略对斯特拉王子的面容并不陌生。

而柯尔克此时就走在她的后面，有些担忧地看着这两个人的交互。

尤蒂阁下会怎么想呢？明明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却还是叫来了这个可能与她存在过节的人。她会不会觉得我是在故意捉弄她？

柯尔克看得出来，提比略并不是在以一种打量陌生人的态度对待她。

身为帝国大贵族利波家的一员，提比略当然知道用如此露骨的目光盯着别人看是一件极其失礼的事，但他无法忍住不这么做。

论坛上的那个视频已经足够清晰了，但还是远远比不上本人站在面前时所带给他的震撼。

“队——”他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你就是帝国那位新的近卫队长？”迪尔姆德适时地插到两人之间，阻断了提比略头脑一热的发言，“比民间流传的画像要帅多了呢！”

他伸出一只手：“鄙人白叶佣兵团的团长，迪尔姆德·卡斯特利，幸会，幸会。”

“……”年轻的近卫队长露出了一个并不友善的表情，但还是勉强地作出了回应，“提比略。”

“哎，我当然知道啦——提比略·科尔涅利·利波，利波家的长男，曾经在帝国是呼声最高的近卫队长人选，现在总算是实至名归了！”

虽然提比略面色不佳，但迪尔姆德却显得兴高采烈。

柯尔克走上前去，适时地打断了这两个人的“交流”：“都准备好了的话，我们就进去吧。”

他将手腕叠在天空城入口处的纹章石上，纹章石对终端中储存的佣兵证章作出反应，证明他已经向这座天空城的领有者缴纳过入场的费用。

在一阵难以描述的古怪声音中，那座宏伟的大门中央撕开了一条黑黢黢的裂痕，即使还站在门外，也能感受到从里面传出来的令人窒息的氛围。

这里就是泽塔天空城——目前所公开的记录中，攻略难度最高的S级天空城。

“能看出些什么吗？”柯尔克走在尤蒂身边，小声问道。

现代科技的产物在他们跨入那扇大门的时候就已经陷入了沉眠，接下去的路他们所能依靠的只有五感和本能。

尤蒂将四周环视了一圈。

这里的“天空”看起来很低，血红的底色中堆叠着乌黑的云层，给人以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不远处是形貌古怪的植物和岩石，它们张牙舞爪地向天空试探，像是一群在地狱的岩浆中挣扎的幽魂。

吧嗒……吧嗒……

不知名的紫色黏液从虚空跌落，在黑乎乎的泥潭中激起一朵厚重的水花——那是一种在宇宙工业中有着广泛用途的有机物，她不知道那具体是什么，但能肯定帝国一定以非常高的价格出租了它的开采权。

一切都和她第一次来到这里时相差无几，只不过变得更加吵闹。

这是当然的，因为统治着这里的高级星兽已经全军覆没，曾经不敢造次的低级生物开始把这里当成自己的游乐场。

除此之外，她发现自己的视野中还分布着一片奇怪的花纹，排布的规律和上次在那个B级天空城中所看到的东西有着相似的逻辑——她之前来这里的时候并没有看到过这些花纹。

她悄悄观察了一下提比略的反应，推测这些异象只有她一个人能够看到——提比略知道泽塔天空城的内部原本应该是什么模样，如果他也看到了这些回路，不可能无动于衷。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诅咒回路？”她暗自想道，“为什么我能看见这些东西？”

如果这是一种天生的禀赋，她不可能直到最近才发现。

尤蒂收回目光，看了柯尔克一眼，然后安静地摇了摇头。在弄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之前，她不打算透露这一可能引起不必要恐慌的信息。

“呜哇，看这天，看这地，果真和我见过的那些S级天空城都不一样。”走在后面的迪尔姆德快步跟到了柯尔克的身边，“我现在有点相信了，你昨天说的天空城升级的事。”

因为不想和迪尔姆德有所交集而远远走在最前面的提比略突然停下了脚步：“什么？”

这让迪尔姆德顿时有了兴致：“其实已经流行了好一阵子了，关于天空城正在进化的传闻——不是之前已经有公开的研究数据了吗，说什么天空城在最近三十年间出现的进化征兆。”

他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昨天，老板才刚刚跟我分享过他亲身经历的天空城升级事件。在一个测算等级为B的天空城里，居然出现了A级的沙晶龙，更重要的是，在沙晶龙出现的同时，天空城的环境也从标准的B级特征变成了A级特征。奇怪吧？”

看到提比略露出了思索的神情，迪尔姆德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说起来，那条沙晶龙可是被当时还是炮灰的尤蒂小姐解决掉的呢——一击毙命。”

就好像他亲眼看见似的。

这话让提比略的思维一下子变得混乱起来。

本来天空城难度的变化就是他身为近卫队长必须要关注的问题，但现在他的关注点一下子被迪尔姆德最后的话给搅浑了。

他刚才说了什么？炮灰？

队长竟然去当了炮灰？不不不，还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个D级佣兵就是队长……没错，她不会是队长的，毕竟——队长怎么可能去当炮灰呢？

可是……提比略的视线有意无意地从尤蒂身上掠过，而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在最后的一个瞬间给了他回应。不知道为什么，他从那双冷色的眼睛里看见了熊熊燃烧的、无穷无尽的烈火。

迪尔姆德自然不会体恤提比略凌乱的内心，他从地上踢起一粒黑亮的矿石：“话说回来，这可真是个好地方，遍地都是宝贝，居然被帝国捡了便宜，真是让人痛心疾首。”

提比略这才回过神来，拉下了脸：“就算王国抢占先机，也未必能够完成攻略。说不定损失比收获更‘丰硕’。”

——这位沉默寡言的青年虽然话不多，但阴阳怪气的本领却胜人一筹。

“你这臭小子！我可告诉你，没了帝国之剑的近卫队，未必比得上一个五星级佣兵团。”

“……”提比略顿时偃旗息鼓。他被戳到了痛处——有很多传言都说，帝国近卫队完全是靠尤蒂·萨谢兹一个人撑起来的。虽然那绝对是一种有所夸张的说法，但也是基于了一定的事实，可以肯定的是，失去萨谢兹之后，近卫队的实力绝对大不如前。

迪尔姆德得意地笑了起来，他对自己在刚才的“角逐”中扳回一城的事心知肚明。

这时，柯尔克开口道：“他说的没错。”

迪尔姆德挑眉：“什么没错？”

“就算斯特拉能先帝国一步发现泽塔天空城，也没有能力将它完全拿下。”

这如同定音锤一般的话语让所有人都没了声音。

王国骑士团的实力本就不如帝国近卫队，更何况那支队伍如今正处于被冷藏的状态。

过了一会儿，迪尔姆德才又找了一个话题：“诶，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S级天空城发生升级现象的话，会是什么样子的？”

“难道你们没觉得，说不定泽塔天空城，就是S级天空城进化后的形态？只不过现在的评级体系最高也只能评到S，但泽塔——”他用手指了指周围，“这环境样态，这资源分布，还有这气场，和过去那些S级天空城根本不能说是一个级别的吧？”

“真想见识一下毕阿努维斯的雄姿啊——”

感叹词在末尾突然变了声调，被一声急促的“小心”生生打断。

迪尔姆德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柯尔克愣了一下，而后者一挥剑，甩掉了缠在上面的一截活着的毒藤。

“我看白叶的团长也不过如此。”看到这一幕的提比略冷冷地嘲讽道。

“你说什么？！”迪尔姆德大叫起来，如果不是因为正在执行任务，他绝对会冲上去把提比略狠狠修理一顿。

“在之前那次任务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奇怪了，”尤蒂用从迪尔姆德那里借来的匕首击退了另一条偷袭的毒藤，看向柯尔克，“你明明是老板，为什么要做出保护佣兵和炮灰的举动？”

迪尔姆德的矛头立马从提比略转向了尤蒂：“臭丫头，别把我们佣兵说得跟工具人似的。”

“我俩可是朋友，懂吧？”他用胳膊勾住柯尔克的脖子，仿佛要展示两人的情谊，“既然你还是新人，那我就以前辈的身份告诫你几句：就算你想当自由雇佣兵，也得有几个能够托付后背的存在，记住了吗？”

“但是，不给雇主添麻烦，不是雇佣兵的基本守则之一吗？”白发的少女义正辞严地看着灰发的佣兵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