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芯 第96章 冷血

“张队，怎么办呀，这都过去20分钟了，望乐一句话也不说，是打击太大了吗？之前受到的打击也不小啊，也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过啊。”余然和望乐并排坐在后座，眼睛盯着望乐，还一直对着张柏峰喋喋不休。

望乐从余然口中得知吴圆圆已经死了的消息后，就像电脑死机一样，怎么叫都没有任何反应，好像只是一台会呼吸的机器而已。

余然：“张队，对不起，我不该乱说的，现在怎么办？”

张柏峰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坐在后座的望乐，只是看外表看不出来任何异常，他几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联系望小莲吧，告诉她我们还有一个小时就到饭店。”

余然边答应着边翻出了手机，还没两秒，又焦急地喊道：“靠，怎么没信号啊！”

余然拿着手机的手伸到四处，依然无果。

一直到车上了高速，余然才拨通了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余然就急忙说道：“莲姨，望乐…”

“停车。”

还没等余然把话说完，望乐没有任何征兆地开口说了话，虽然音量不大但是却不容辩驳。

余然也顾不上电话，瞪大眼睛，欣喜地说道：“望乐，你没事啊？”

“停车。”望乐又冷冰冰地重复了一遍。

张柏峰从后视镜看向望乐，眼中带着不着痕迹的审视。

车辆依然平稳地行驶着，对望乐说的话充耳不闻。

余然在一旁打着哈哈：“望乐，不是张队不想停车，现在在高速上，你有什么事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

望乐的视线平移到余然身上，明明是熟悉的面容，余然莫名觉得看着望乐的眼神有些脊背发凉。

“我要上厕所。”望乐的声音不带丝毫情绪。

电话那头，祈醒一直紧盯着屏幕，望乐的各项生命曲线都在正常范围内。

再听到望乐的声音松了一口气，两人均是松了一口气。

张柏峰将车停进了最近的服务区，车刚一停下，望乐就立刻冲下了车。

不等张柏峰说话，余然急匆匆地跟着下了车：“张队，我跟着看看。”

余然一进卫生间刚好看到望乐进去最后一个隔间，他长舒一口气，小声嘟囔着：“还真是上厕所。”

然而七八分钟过去了，余然仍旧没等到望乐出来。

“糟了！”余然突然看向了窗户，一瞬间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主角跃窗逃跑的片段。

余然冲到望乐的厕所门前敲门，里边没有任何回应，似乎更加印证了余然的想象。他想从门缝里看，但是骨折的胳膊端在前边很不方便，根本看不清楚，急得余然把胳膊上的绑带都扯了下来。

就在余然一边扯绑带，一边打算把门踹开的时候，门被打开了，望乐若无其事地走了出来，来到洗手池前洗手，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施舍给余然。

余然很是狼狈地抱着手盯着望乐，望乐神清气爽，倒是他急出一身汗，绷带又没了。

被挡住了去路，望乐冷淡地问道：“怎么了？”

“你还问怎么了……”余然刚想控诉，望乐从另一边穿了过去，空留余然一个人对着洗手池前的镜子。

余然悻悻然地也跟着走出了卫生间，在他身后，望乐刚刚去过的隔间垃圾桶里扔着一根用很多纸巾裹着的针管。

车辆行驶在返程的路上，没有人再说话。

张柏峰先将余然送往医院处理被扯坏的绷带，自己则带着望乐先回到了市局。张柏峰刚一进市局，就立刻组织了开会。

张柏峰：“详细说一下发现吴圆圆的经过。”

“昨日傍晚八时许，在三街一户老旧居民楼内发生了一起煤气罐爆炸事件，爆炸造成两名人员伤亡，一名女性死亡，现场并没有任何能够证明该名女性身份的东西，后经过DNA数据库比对结果，确认死者身份为两年前法院已经宣告死亡的吴圆圆。”

张柏峰：“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现场没有明显异常，但是经法医初步鉴定，尸体缺少了部分股骨。”

“股骨？尸体缺少大腿？现场都仔细搜查过了吗？会不会因为爆炸冲击到别的地方了？”望乐率先开口问道。

“……已经对现场及周边环境进行过了仔细搜，基本上能够排除缺失股骨因为爆炸被冲击到别处的可能性。”汇报的警员顿了一下，都没正眼看望乐，有些没好气地回答道。

望乐似乎根本没察觉出对方的异样，又紧接着问道：“周边监控查过了吗？有没有可疑人员？”

“你能想到的，警察都能想到，警察比你更专业。”望乐理所当然的态度让警员有些忍无可忍，不留情面地怼道。

现场气氛有些尴尬，但望乐似乎完全感知不到别人的情绪，顾自分析着：“所以监控也没有线索，吴圆圆所在的又是老旧小区，很可能周围根本就没有监控，更不要说调查可疑人员了。那房子的户主是谁？”

望乐的这个反应反倒让警员有些措手不及，一时间只能被望乐拐着走。

“没有户主。因为出事的这栋老旧居民楼三年前本来应该拆迁的，当时大部分租户已经得到了拆迁款，但后来好像是因为拆迁方那边出了问题，导致这栋楼变成了烂尾工程，周边也越来越荒废。有部分原来的住户钻了空子，将房子又以低价非法买卖给了其他人，几经辗转，房子归属模糊不清，要想调查清楚的话需要耗费大量时间，而且很可能得不到有用的线索。”

话一说完，大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一个女警员率先打破了安静：“我认为除了考虑案子本身，我们还需要思考该怎么安抚吴圆圆的父母。”

此话一出，立刻有其他人叹了口气附和：“没错，本来人家父母都接受了女儿已经死亡的事实，现在给了他们希望，又要告诉他们女儿死了，这和人死之后又刨出来鞭尸有什么区别？”

话虽然说得难听，但大家都知道话糙理不糙，一时之间气氛再次陷入了僵局。

而没两分钟，望乐的手机便响了起来，望乐看了一眼来电便将手机展示给大家看，来电人正是吴圆圆的弟弟吴俊。

望乐看了一眼张柏峰，得到了准许，便接通电话并打开了免提。

电话一接通，一个充满朝气的男声便传了出来：“喂，警官，你们走了以后，我妈又想起来了一件事，不知道对你们找到我姐有没有什么帮助。当时我姐失踪不久后，我妈曾经接到了几个陌生来电，但每一次接起对方都不说话。”

“谢谢你提供的线索，这对警方办案有很大的帮助。”

“客气了，警官，我们一家人才要谢谢你们呢。我姐肯定能找到吧？”虽然电话的音质不算好，但是仍旧能够听出吴俊声音中的欣喜，“警官，你们都不知道，知道我姐有了消息，那老两口有多高兴，我妈都不休息了起来给我姐的房间打扫卫生，我爸也张罗着要给我姐再做个衣柜呢，谢谢……”

“吴圆圆已经确认死亡了。”望乐没有任何征兆地打断了吴俊的话，不仅是吴俊，在场所有人都始料不及，愣在了原地。

过了几秒，吴俊不敢置信的声音再次响起：“什么？警官，您在开玩笑吧？上午不还说有我姐的消息了吗？怎么又说我姐……死了？你们是不是弄错了呀？”

“我们只是找到了一些线索，但现在已经确认，吴圆圆于昨日傍晚八时许，因爆炸身亡……”

“什么！”望乐还没说完，电话对面传来了一声女人的惊呼，紧接着电话被挂断了，随着电话被挂断，其他警员也像是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立刻有人大声质问望乐：“望乐，你什么意思？谁给你的权力可以随意把受害者的情况直接透露给他们的家人的？”

望乐神情淡漠，冷冷地回答道：“早晚都要说，不如让他们早点知道好早点准备后事。”

“望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血？”又有一个警员帮腔道。

望乐突然转向那个警员，露出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血？你们不是早就把我当怪物看了吗？怪物冷血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你……”警员还要说什么，被张柏峰出声打断了。

“张队，我想去吴圆圆出事的现场看看。”望乐说完便转身走出了市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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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乐来到吴圆圆发生爆炸的居民楼前，还有一些警员在附近搜查。望乐一路走来刻意留意了附近可能的监控，但如他预想的一样，周围根本没有任何摄像头。

望乐简单地看了一圈吴圆圆出事的地点，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正打算离开去之前提到的吴圆圆的学校，却被余然拦了下来。

余然从出租车上下来，抱着自己受伤的胳膊，向望乐跑了过来，“张队和我说你在这儿，我直接从医院过来了，怎么样，发现什么了吗？”

望乐摇了摇头。

“那……你现在准备去哪儿？”

“吴圆圆的学校。”

“哦，对，那我和你一起吧。你等一下，我叫个车。”

望乐没有回答，但是也没有继续往前走。

在等车的间隙，余然斟酌着开了口：“望乐，我听说你把吴圆圆的死讯直接告诉她的家人了？”

望乐没有回答。

余然继续道：“我支持你告诉她的家人，毕竟长痛不如短痛，悲剧已经发生了，无论如何都已经无法挽回了，我知道其实你心里也难受，但是……其实也可以换一种更加缓和的方式吧？”

余然说完，偷偷看向望乐，却发现望乐只是百无聊赖地看着前方，似乎并没有在听他讲话，但不知道为什么这种状态的望乐让他莫名觉得害怕。

就在余然以为望乐不会和他说话的时候，望乐开口了：“更缓和的方式？有多缓和？缓和到能够让他们笑着接受女儿的死亡？从我来到市局以来，我从来不知道还有这种缓和的方式，反倒是教会我，早晚都得接受的事实，直接告诉能省去很多麻烦。”

望乐说这些话的时候冷静异常，甚至比以前的祈醒还要冷漠。但最令余然受不了的是望乐的这种状态——很机械，一点都看不出来是一个有正常感情的人。

余然皱着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问道：“望乐，你要是心情不好不要憋在心里，可以……”

“宣泄出来？”望乐打断了余然，还是冷冷的声音，“有用吗？表达私人情绪是最没用的事，难道宣泄情绪就能解决案子了吗？

余然被望乐说得哑口无言。

就在这时，余然收到了张柏峰发来的消息，他顿时觉得如坠冰窖，颤抖着声音对望乐说：“望乐，吴圆圆的母亲得知吴圆圆的消息，悲伤过度晕倒了现在正在医院抢救中。”

望乐：“哦。”

余然皱着眉，完全无法理解望乐的反应：“哦？你就只是哦一声，望乐，你……没事吧？”

“没事。”望乐这一次的回答居然带着一丝笑意。

余然只感受到一阵寒意。他有些不认识面前这个人，这还是当初那个喜欢打抱不平、充满正义感的望乐吗？

余然：“望乐，我知道你其实是被刺激到了，你振作起来好不好，我还是比较喜欢以前的你。”

望乐居然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不傻吗？”

“啊？”余然呆住了，“什么傻？”

“为了别人义愤填膺的样子不傻吗？我不是受了刺激，只是突然明白了怎么做才是最高效的，我不是圣人，我救不了每个人，那只能找出最有效的方式，让整件事的利益最大化，”

余然怔愣住了，顿了足有五秒才又问道：“望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望乐：“余然，你知道你来市局为什么一直没有长进吗？”

望乐的这句话更是让余然不知所以，但却足以让他愤怒。

望乐：“就是因为你在每件事上都倾注了太多无聊又没用的感情，你没有理智，只会被那些情绪牵着鼻子走，一个容易被情绪支配的人当然只会在原地踏步，甚至堕落。”

“你他/妈在说什么？”余然说着就要用没受伤的手挥拳头过去

望乐一把抓住余然的胳膊，让他动弹不得。

余然早就知道望乐平时一直收着力气的，但没想到力量差距竟如此之大，能让自己纹丝不动。

“你觉得你能打得过我？”望乐把余然的手甩开，接着一字一句地说，“弱者就是弱者，弱者什么都做不到。你还是好好养伤吧。”

望乐说完就离开了

余然在后边怒吼：“望乐，你他/妈给老子记住！我一定会让你知道你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