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芯 第42章 替罪羊

“凌雪，对不起，我没有把我们之间最后一个阻碍清除掉，就差一步，真的就差一步！”男人咬牙切齿地说出来，眼神变得愈加凶狠，一拳锤在床上，王凌雪下意识地捂住头一脸惊恐地瞪大眼睛，抖得像个筛糠，低着头不敢看男人。

男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转而闭眼爱惜地将王凌雪搂入怀中，蹭着王凌雪的头发：“吓到你了，对不起，你放心我们马上就能离开这里了，我们不需要再害怕了，你高不高兴？”

王凌雪不敢有任何反应，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任凭男人的动作。

“真乖，我的宝贝儿，把这个吃了吧。”男人心情变得格外愉悦，拿出一粒药看着王凌雪吞下后，满意地将王凌雪放倒在床上……

王凌雪全身上下都是大大小小的淤青，触目惊心，她麻木地看着头顶上的天花板，眼神空洞……

—

夜晚，病房区安静得像是被抽了真空，死一样的寂静。

望乐走出病房，轻轻地关上了门，一转身就看见祈醒坐在门外的椅子上，明显已经等了有一段时间了，听到声音，祈醒看过来，眼神中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望乐莫名地鼻子一阵酸涩，避免祈醒察觉出异样，他先声问道：“你怎么又下床了？赶快回去。”

今天还是算了吧。

望乐催促着祈醒回到病房，看着祈醒躺好，拖着自己的身体移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他实在是提不起力气。

祈醒：“怎么样了？”

“没什么事了，就是受了惊吓。我本来以为事情就结束了，”望乐叹了口气，眼睛看着前方满是无力，“洛洛知道凌雪的事了，我刚才过去的时候，洛洛一直在说‘是我害死的你，对不起，我来陪你了……’凶手都自食其果了，没想到还会有这么强烈的余威。”

祈醒：“她是怎么知道的？”

望乐：“电视新闻铺天盖地地都在报道连环失踪案，她碰巧在电视上看到了。”

祈醒：“你觉得只是碰巧？”

望乐皱眉看向祈醒，：“什么意思？王刚人已经死了。”

祈醒：“如果真正的凶手不是王刚呢？”

望乐觉得简直不可思议：“怎么可能？所有的证据都明显指向他。”

祈醒：“就是太明显了，就好像有人把所有证据准备好，摆在我们面前，生怕我们不知道王刚就是凶手。”

望乐：“你的意思是王刚是凶手安排的替罪羊？”

祈醒点了点头：“不仅如此，他还很清楚警方的动向，或者说得更具体一点，他格外关注我和你的行动。”

“为什么这么说？”

“前天我们意外地发现了足疗洗浴中心，刚刚查出王刚的存在，王刚就出了车祸，怎么会这么巧？还有放在门口的钥匙，你是怎么得到的？”

望乐回想着：“我前天到的时候，王刚家里没人，但是来了一个人送外卖，说是王刚叫他在7：30把带着钥匙的外卖送到他家，他的朋友会在门口等。他以为我就是那个朋友，就把外卖给我了。”

祈醒：“你猜测王刚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怀疑了，所以开完门把东西放在外边，是怕东西不在会打草惊蛇。而且你还判断如果是王刚回来，他会毫不犹豫地从袋子里拿出钥匙开门，而如果是王刚的朋友，他可能会迟疑，当时你已经在王刚家里发现了大量线索，所以你在怀疑是王刚回来后，准备立刻控制住他。”

望乐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祈醒：“假如凶手是王刚，林一一的尸检报告显示她生前受尽虐待但是却没有受到过侵害，对于一个喜欢侮辱践踏女性，能在网上能开那种直播的人，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望乐没有说话，但皱着的眉头已经表明他也觉得不对劲。

“但是对于一个有感情洁癖，不能接受双方对感情有任何不忠的人来说就不奇怪了，”祈醒接着说：“我们现在换一种想法：真正的凶手不是王刚，而另有其人。前天他知道我和你去了足疗洗浴中心，那么查出王刚是迟早的事，所以他把王刚约了出来，并提醒王刚开车，然后他把人支开，把提前准备好的大量含有高浓度酒精的香水倒在车里，又将徐蓉的尸体放在后备箱，然后开车让王刚去某个地方。他们分开后，他可以找一些借口告诉王刚他七点半会去他的家里送一些东西，让王刚给他订一份外卖并把钥匙放在里面。而他其实一直躲在暗处观察，等王刚一走，就用早已配好的备用钥匙打开门，将所有的证据都放到王刚家中。”

“提前把那么多香水和尸体放在车里，他都没有察觉出异常？”望乐顿了一下，“难道王刚嗅觉真的很弱？

祈醒：“谭警官已经查过王刚的就诊记录了，他曾经因为头颅受过外伤导致嗅觉丧失，所以他根本闻不到车内的气味。”

望乐：“那凶手又是怎么控制车在高架桥上爆炸的，万一提前爆炸了呢？”

祈醒：“不管什么时候爆炸，只要王刚开着车，并且车里还带着徐蓉的尸体，车一爆炸王刚必死无疑，根本不会给他解释的机会。当然凶手希望爆炸时间越晚越好，因为这样就能留给他充足的时间替我们‘准备证据’，所以他是把大量含有高浓度酒精的香水倒在车里，而不是直接喷洒。在车里喷洒酒精，之所以会引发爆炸，是因为当酒精的浓度高于70%的时候，酒精挥发会使车厢内的可燃性气体增加，只要空气中有一点小火花或者高热状态下，就有可能引起爆炸。酒精虽然易挥发，但是量大的话，酒精挥发的时间也会加长。王刚刚开车的时候，车内可燃性气体的浓度并不算高，但汽车运行时间越长，酒精挥发导致气体浓度越高，车内部件产生的热量升高导致处于密闭空间的车内温度也升高，加上天气炎热，开车时间越长，汽车反而越容易引起爆炸。”

望乐：“王刚为什么会那么听他的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祈醒：“不是听话，而是不得不听，他们之间有利益牵扯，而且是违法不能被人知道的。你还记不记得李洛洛自杀那天你曾经见过王刚？”

望乐：“记得，我当时还断定他一定不会是凶手，因为你说凶手会看着李洛洛自杀，但是他一直在门口值班不可能看着李洛洛。”

祈醒：“王刚确实没有时间，但王刚第一时间将你来的信息告诉了凶手，所以他才有时间在张队封锁现场之前离开。”

望乐：“所以王刚还是帮凶？”

祈醒：“失踪案不是，连环失踪案闹得沸沸扬扬的，如果王刚是帮凶的话，他至少知道徐蓉失踪和凶手有关，那他是有多愚蠢才会毫无防备地坐上凶手安排的送命列车？我想那天晚上凶手告诉王刚自己要做一些事，让王刚在门口放风。”

“在学校里能做什么违法的，但是能获利的事……”望乐思考了一会儿，“厕所里的针孔摄像头？”

祈醒接着说：“没错，我今天还去过H大学附近失踪的地点，有一家便利店也在监控盲区，她的店门口安装了一个很偏的监控摄像头，我看到了王刚，但更重要的是我在角落里发现了一辆垃圾三轮车，那辆车一直停在那儿，唯独在徐蓉和林一一失踪的第二天消失在了画面里，而且静翳林同样有一个巨大的垃圾桶，也会有垃圾车定时来清理垃圾。”

“是时间！我们都以为失踪的人是当时就立刻被带走了，所以只查了当时的监控，觉得三个人都是凭空消失的，但其实不是，凶手利用垃圾三轮车，他先把人迷晕塞进垃圾袋里绑起来，等到垃圾清理的时候，连同垃圾和人一起放到车上带走。就算有人看到了，与案发时间隔了那么久，也不会联想到失踪案。”望乐分析道。

“凶手是学校的内部人员，而且是徐蓉喜欢的人，又喜欢王凌雪……能在厕所安装针孔摄像头……垃圾三轮车……”望乐在嘴里念叨着，突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了祈醒。

祈醒：“你想到了谁？”

望乐：“周……伟……”

望乐说完立刻推翻了自己的想法：“不对不对，按照这个说法，徐蓉喜欢的是周伟吗？可是徐蓉比他大了12岁，徐蓉甚至有个儿子也只比周伟小4、5岁……”

“你不觉得这正是他要杀害徐蓉的原因吗？”祈醒悠悠地开口，“你还记得你说周伟像什么吗？ ”

望乐：“像书里塑造的人物。”

祈醒：“对，他太不真实了，就像在演戏一样，因为他在塑造自己，塑造一个不懈追求

梦想，不屈服于命运，不在乎冷眼嘲笑的自己。而这场戏，不止有他一个主角，还需要一个烘托他的配角，徐蓉就是那个配角，他编排了一出两个背井离乡的人在大城市互相鼓励取暖的戏码：徐蓉向他的姐姐一样一直鼓励着他，而他像徐蓉久不曾谋面的儿子一样给徐蓉带来慰藉希望。”

望乐：“所以你当时故意撞他，就是想知道他是不是像看起来那样瘦弱怕事。你还说他

比看起来有力量，这很符合凶手的特点……”

祈醒：“对，他故意混淆徐蓉和王刚在这个案子里的作用，如果把王刚和徐蓉在这个案子中的一些身份都代入周伟，一切都说得通了。”

望乐：“周伟远不像他自己说得那样积极努力，相反他自卑善妒，怨天尤人。他来到H大学，看到同龄的人可以坐在明亮的教室里学习，而自己每天面对的是肮脏污浊的空气，还要被其他人所鄙视。偶然间他见到了温柔漂亮的王凌雪，这个女孩不同于其他人，对他没有冷眼，他深深地爱上了这个女孩，时刻注意着王凌雪的生活。然而，林一一和徐蓉出现了，打破了这份安宁。徐蓉不断地骚扰他，他也因此认识了和徐蓉有关系的王刚，王刚也许撺掇周伟让徐蓉继续开直播，周伟不堪忍受王刚的纠缠，提出了在厕所安装针孔摄像头的想法，于是两人变成了合作伙伴。而林一一则处处针对王凌雪，他决定惩罚林一一。他对于王凌雪一系列的动作一定被徐蓉注意到了，徐蓉因为嫉妒心作祟，对王凌雪下药偷手机，但碰巧又被周伟发现了，于是周伟将计就计，在王凌雪的手机扬声器上也安装了针孔摄像头，并且给林一一发了那条短信，又把手机还了回去。林一一如期赴约，他也就顺利绑了人，也就有了后面一系列的连环失踪，杀人分尸。”

祈醒：“我想他或许一开始并不想杀人，但是徐蓉做了什么刺激了他，让他觉得自己对王凌雪不忠，他原本奉若神明的感情被玷污了，所以他才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个污点清除掉，否则很难解释为什么为什么不先绑架徐蓉。”

祈醒接着说：”徐蓉失踪后，新闻报道使之开始迅速发酵成为了一场恶性的连环绑架案，刘雯的案件也被同时归结到这个失踪案里，却意外地转移了警方的视线，他的胆子也越来越大，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王凌雪也带走。他对王凌雪是极度偏执的爱，不管发生什么，他一定都不舍得抹杀掉自以为高尚纯洁的爱，所以王凌雪一定还活着。”

祈醒又顿了一下，“这一次我没有任何证据，全部都是我的猜测推理，反而王刚不仅有犯罪动机，还有证据表明他就是凶手，王凌雪的尸体也许就藏在某个还不为人发现的地方……”

“我相信你！要怎么做？”望乐看着祈醒，眼中闪烁着光芒。

祈醒有一瞬间的愣神，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接着说道：“他既然这么关注我们，也一定知道我今天又去了H大学，那我们明天再次出现在H大学他一定会紧张，会忍不住来打探我们的消息，这个时候只需要下饵，鱼就会上钩。”

“你的伤……你在医院养伤，告诉我，我去做。”

“不行，我必须去，如果真的是他，我不顾受伤都要来H大学的原因，他一定更加好奇，我也是饵。”

—

一大早，阳光就直射入病房，空气中弥漫着的消毒水味挥散不去，时间长了却意外地叫人觉得安心。

望乐进来的时候祈醒刚好写完一封信放进了信封。

“走吧，去H大学”望乐推着一辆轮椅对着祈醒说。

“我……好像……只是断了肋骨。”祈醒难得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闭嘴！没让你卧床已经是我能忍受的最大限度了，必须坐轮椅，如果你再因为随意走动出了事就晚了！”

望乐看着祈醒乖乖地坐上了轮椅，很是满意：“好了，我们走吧。”

“等一下，先去寄个快递。”祈醒挥了挥手中的信。

“这是什么？”

祈醒微微勾起了嘴角：“徐蓉寄给周伟的情书。”

H大学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秩序，进入了正式的学期末。又是一年毕业季，之前因为案件的原因，没有好好结业的同学纷纷回到校园拍摄毕业照。也有很多人拖着行李箱纷纷离开了学校，还有一些人匆匆奔走在各个考场，准备最后的期末考试……考试的考试，拍照的拍照，已经看不出来这个学校里，有三个人惨死，一个人下落不明，一个人精神失常，还有一个杀人凶手隐秘在校园里。

望乐推着祈醒来到了学校后勤部门的办公室。

望乐：“不好意思，老师，打扰了，我们来就是想了解一下学校的后勤管理制度，方便写案件总结。”

老师有些诧异但还是答应道：“哦，没问题，这里是我们平时的规范制度，您看过就大致清楚了……”

“咚——咚——咚——”

“不好意思了，”老师看着两人抱歉道，转而对着门口：“请进。”

望乐：“老师，徐蓉的那封信……”

祈醒：“咳……”

望乐的话在门开的后一秒戛然而止。

望乐看清来人，一脸震惊：“周伟？”

周伟：“警官？”

老师：“是有什么事吗？”

周伟手里拿着一张纸展示给老师：“哦，老师，我准备辞职了，所以想找您盖学校的公章，公司那边还要回复。”

老师：“对对，我想起来了，能麻烦您稍等一会儿吗？”

“好好好。”周伟说着推出了办公室，门关上的一刹那，手中的纸被他捏变了形。

老师：“您继续说吧，您刚才怎么突然提到徐蓉了？。”

望乐：“没什么。周伟要辞职？”

老师：“对，他昨天和我打过招呼了，今天来盖章。这也算是后勤管理嘛，我们学校和一个保洁公司合作，任何人员调动都需要两方达成一致，唉，步骤比较繁琐。”

“也是对双方负责，”望乐拿着老师刚刚递过来的规范制度手册，“麻烦了，那我们就先不打扰了。”

老师：“好的，那慢走。”

老师将两人送到门口，一开门就看到了等在一边的周伟。

祈醒和望乐友好地点了点头，就准备走。

然而两人刚刚走出两步，身后再次想起了声音：“警官，等一下。”

望乐推着轮椅，正好挡住祈醒，两人对视了一眼，望乐回过头，有些意外地说道：“怎么了，有事吗？”

周伟低着头看起来有些怯懦：“我一会儿可以和你们聊一聊吗？”

望乐微微一笑：“当然可以啊，那我们在门口等你。”

“谢谢！”

两人跟着周伟在校园里走着。

“警官，你的伤不要紧吧？”周伟看着祈醒很是担忧。

“没事儿，我自己不小心受的伤，”祈醒，“听你刚才说要辞职了，不想留在H大学了吗？”

周伟摸着头有些羞涩地笑了：“我联系了一所外地的职业学校，他们接受像我这样的学生，我已经通过了他们的考试，下学期就可以正式入学了。”

周伟的眼神中带着无限憧憬和向往。

望乐笑着祝福：“那真是恭喜啊，你离自己的梦想又近了一步。是什么专业？”

“兽医。”

“兽医？”

“其实我以前在家乡跟人学过一段时间，但村里的都是野医生，猪有病有瘟的时候，就跟着帮忙治治，但村里的都是土方，我还差得远。”

祈醒：“怎么会呢？熟能生巧，你这么有经验，已经大放异彩了。”

周围连忙摆手：“不不不，来了H大学才见到世面，我要学习的还很多。”

望乐：“一定会的，你这么勤奋好学，我先提前祝贺你前程似锦了。”

“谢谢，唉，只是少了一个祝贺的人。”周伟低下头，表现得很是落寞，”警官，你们今天来还是为了徐姐的事吗？”

望乐：“对啊，就是徐……”

“望乐！”祈醒拦住望乐，使劲使着眼色。

周伟连忙摆手：“没事没事，如果不方便透露就算了。”

望乐：“祈醒，凶手已经死了，周伟又不是嫌疑人有什么好瞒的？”

祈醒偏过头，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望乐没管祈醒，顾自说道：“昨天祈醒偶然间去徐蓉失踪的附近发现了一家便利店，徐蓉失踪前曾经去过那个便利店，那天店里刚好有寄明信片的活动，徐蓉好像写了一封信寄到了学校，里边的内容我们有些在意，应该就是这两天会寄过来，所以我们来学校问一问有没有代收过快递，不过也可能是写给别人的。”

周伟：“徐姐写了信？”

望乐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算了，告诉你也是徒增烦恼，不好意思啊。不过这个案子已经结束了，应该没事了。对了，卫生间的东西学校已经全部拆完了吧？”

周伟很是悲痛：“拆完了，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徐姐居然会做那种事。我一直把她当作我的姐姐，虽然交集不多却还是很感激她。”

望乐：“你也不要太难过了，不过你们平时打扫的时候都没有注意过吗？”

周伟摇了摇头：“那个东西太小了，还安在冲水感应器的后边，这么隐蔽肯定注意不到。”

望乐：“哦，也对，一般人怎么可能想到那种变态的办法。”

“你马上就要入学了，要准备的东西应该挺多的吧，准备什么时候走？”一直没说话的祈醒突然关心地问道，听起来却像是在赶人走。

说到入学，周伟又露出了一个十分憨厚向往的表情：“对对对，要准备的东西还很多，那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了。”

望乐握着拳做出加油的手势，露出了一个笑容：“加油！”

周伟点了点头，转过身的一刹那笑容凝固在了脸上，眼睛里迸发出狠厉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