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芯 第41章 跳楼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挤进一束微弱的光芒，祈醒睁开眼，眼中一片清明，仿佛一直在等待清晨的到来。

肋骨断裂的疼痛是连呼吸都忍不住倒抽气，祈醒强忍着疼痛硬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闭上眼睛只会让疼痛的感受愈加清晰，祈醒吞了几片止痛药，才勉强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但没过多久便再一次醒来……寂静、漫长的黑夜终于熬过去了。

许是这段时间因为太累了，望乐睡得很熟，一点要醒来的意思都没有。

祈醒轻轻关上了门。

“祈醒，肋骨断了你不好好休息，这么早起来干嘛？没听过伤筋动骨一百天吗？乱动以后再留下病根。”望小莲正要进后厨，看到祈醒有些吃惊。

祈醒：“出去走一走。”

望小莲一脸地不相信：“鬼才信，是不是要去市局？”

望小莲都猜到了，祈醒也没打算隐瞒，点了点头。

“唉，滚滚滚，你们两个我是谁都管不了，”望小莲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认命地往厨房走，“这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当初大学毕业还不如把你们都赶走，省得现在忙没帮多少，反而整天操碎了心，生一肚子的气！”

祈醒刚准备离开，望小莲又端着一碗面走了出来，嘴上还抱怨着：“吃了早饭再走吧，汤熬了一晚上呢。”

雪白的骨头汤氤氲着雾气，光是看着都能感受到一阵暖意。

“吃哪补哪，多喝点骨头汤早点好，免得望乐整天在我面前叨叨叨，我听着就烦。”

“谢谢莲姨。”

“得了吧，你们俩不气我就不错了。赶快吃吧，趁望乐还没醒，我送你过去。”

祈醒吃完骨汤面，热气盈满了全身，甚至出了一身汗，比刚才感觉好多了。

望小莲又端了一碗面放在锅里热着，把店门锁好就去开了车。

望小莲：“你们这个案子差不多了吧？”

祈醒看着窗外的景色：“嗯，快了。”

“我还挺意外的，望乐这段时间情绪起伏似乎都没有那么大了。一直以来，你们想做什么我都放任你们去做，我不想限制你们的自由，如果像一个傀儡一样永远听命于别人，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没有自己的情绪，还不如不活。”

祈醒安静地等着望小莲接着说。

“望乐这个孩子就是这样，太容易心软了，明明不允许有剧烈情绪，他还总爱瞎掺和，”望小莲说到这笑了一下，“望乐之前和我说过他想放弃，但是有些事，投入的时间越长，就越难以割舍，现在看来望乐恐怕也没办法那么轻易放下了。但是有一点我希望你们能记得，不管是望乐还是你，我都希望你们能好好保护好自己，不要再受伤了。”

“嗯。”透过后视镜，望小莲看到祈醒郑重地点了点头，不禁粲然一笑。

到了市局，门口早已被大量记者围得水泄不通，祈醒尽量避开人群往前走。

“我现在的位置是市公安局门口，历经一个月的连环失踪案终于于昨日告破。据悉嫌疑人王某前后共绑架了三位女性，两名女性的遗体已被发现，三名受害人或均已遇害……”

市局门口早已被记者围得水泄不通，祈醒尽量避开人群往里走。

祈醒原本就身量修长，长得又十分俊秀，还带着一种身外无物的淡漠气质，在人群中总是格外突出，现在缠着固定带，脸色苍白，更平添了一种孱弱破碎的美感，短短的几步路走得倒像是在拍画报，一些记者忍不住投来好奇的目光。

“唉，本来以为解决这个案子能好好休息一阵，怎么记者又来了，张队又去开会了，怎么感觉更忙了？”刚进市局就听见余然抱怨着。

“哎，祈醒，你怎么来了？你现在不应该好好休养身体吗？”谭茜茜看到祈醒有些惊讶。

祈醒：“我还想了解一下案子的情况，尸检结果出来了吗？”

“法医刚联系过，走吧，一起去看看吧。”谭茜茜边说便往前走，“技术人员对徐蓉和林一一的手机进行了修复，和你想的一样，林一一确实收到了‘王凌雪’威胁见面的短信，徐蓉失踪当天下午也收到了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号码也和王刚家里查出来的手机卡号对应上了。王刚家里还有很多手机卡，都是黑市里买来的号，没经过实名认证。”

“我还有个问题可以查一下吗？”

“什么？”

“王刚是不是嗅觉有问题？”

“怎么了吗？”

“只是觉得那么大剂量的香水味正常人会忍受不了。”

“我可以查一下他的就诊记录。”

“谢谢。”

“没事儿，进去吧。”谭茜茜笑了笑，了推开法医鉴定中心的门。

法医看到两人说道：“结果已经出来了，你们过来看。”

“在王刚的家里提取的生物痕迹中发现了三个受害女性的DNA痕迹。另外在王刚家里发现的那组刀具尺寸与林一一和徐蓉的伤口也完全一致，就是凶器。”

祈醒“死亡推测时间呢？”

“两个人死亡时间差得比较多，徐蓉的死亡推测时间是20天前，但因为尸体经过爆炸，破坏缺失严重，无法判断致命伤，但是尸体应该一直被冷冻保存，腐烂情况不算严重。而林一一的死亡推测时间就是两天前，致命伤是颈部大动脉。”

谭茜茜很惊讶：“两人死亡时间差了这么多？徐蓉失踪后就被杀害了，而比她先失踪的林一一却是在王凌雪失踪两天以后才被杀害的？”

“没错，林一一生前受到了长时间、严重的虐待，指甲被部分拔出，手指残缺不全，身上有多处伤口，死后尸体又被分割成了很多快。这个嫌疑人的心理素质非常强，刀口很平整。”

祈醒：“发现的那组刀具有什么特别的吗？”

法医点了点头：“确实不是一般家庭会准备的，到比较像是屠宰场手工处理猪会用到的工具，应该是为了分尸准备的，还有一点很奇怪。”

“什么？”祈醒问道。

“林一一的部分伤口曾经经过了简单的包扎处理，部分组织有好转的迹象。尤其是背部，应该是被木制的尖锐物体刺入，身体里还有木屑的残留，伤口很深，如果没有及时处理的话应该会流血过多而死。”

谭茜茜：“这样看来，王刚是想替王凌雪出气吧，所以才一直虐待林一一却又不想让她死，直到绑架了王凌雪才动手，那王凌雪很有可能和林一一死亡时间相差不多，应该在附近就能找到王凌雪的遗体。”

祈醒：“林一一和徐蓉生前受到过侵害吗？”

法医摇了摇头：“徐蓉无法确定，但是林一一身上没有发现任何相关痕迹。”

祈醒的眉皱得很深。

谭茜茜：“这一点很重要吗？”

祈醒：“只是觉得他能买卖那些视频，和徐蓉开那种直播，不可能是个清心寡欲的人，反而应该是一个难以自制的龌龊小人。而且他长期虐待林一一就是为了让林一一痛苦，这个手段应该是最能击溃一个女性心理防线的，他却并没有没这么做。”

“人心难测，死人不可能说话，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什么。”谭茜茜感慨道。

谭茜茜：“案子基本上已经告一段落了，你和望乐可以好好休息了，这段时间辛苦了，好好养身体，争取早日回到工作岗位。余然，你送祈醒回去吧。”

余然不情不愿道：“知道了。”

两人往外走，余然：“祈醒，你别仗着自己受伤了就可以随便使唤望乐，要被我知道你欺负他，我可说反悔就反悔啊，就是这么有原则。”

祈醒冷哼了一声十分不屑：“他看不上你。”

“好像看上你了一样，我这么英俊潇洒追的人可多了。”余然很不服气。

祈醒充耳不闻，继续往前走。

余然只能追上：“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向望乐说实话啊？”

阳光格外明媚，祈醒望向窗外眯起了眼很是享受这样的温暖。

望乐眼中也有这样明媚。

祈醒的眼睛突然睁开，说道：“王凌雪的父亲来了。”

“啊？”余然还没反应过来，王凌雪的父亲已经进来了。

“警官，凌雪……凌雪是不是已经……”王父的声音不住地颤抖着，眼中满含着泪水，头发几乎完全花白，比前两天更显苍老，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余然低下头：“对不起，我们一定会尽全力找到您女儿，您……节哀。”

“凌雪，是爸爸没有保护好你……”王父闭上眼睛，一拳捶在旁边的墙上，再也控制不住地放声痛哭。

一个笑傲生活的大学教授，学术界的精英泰斗，从容面对过多少事，多少人，却在此刻哭得像个狼狈的孩子……

余然等到王凌雪的父亲稍微平复了心情，扶着他进去坐下。

余然小心地问道：“阿姨……”

王父叹了口气：“小柯在医院照顾她。”

余然：“易柯？”

王父：“对，凌雪的同学，那是个好孩子。这段时间洛洛的父母也经常会来看望我们，洛洛也是个好孩子，是我们之前错怪了她，那个孩子的情况也不好……那个人，害了多少个家庭……警官，我还要回去照顾爱人就先离开了，这段时间谢谢你们了。”

“我送您回去吧。”余然看了一眼祈醒，祈醒点了点头，看不出眼中的情绪。

祈醒走出市局，打了一辆车：“麻烦去H大学。”

祈醒下了车，太阳比早晨毒辣得多，没走两步，衣服被汗湿了一大片，他的脸色却愈加苍白，嘴唇也没了血色。

祈醒看了一眼头顶的监控，微微眯起了眼睛，继续顺着街道往前走，看到了一家便利店，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店员正在收拾货架，习惯性地招呼道。

店员一抬头才看到来人满头大汗，举着一张证件，脸色白得吓人。

店员看了一眼证件：“哦，警官，你来……”

祈醒：“你们门外的监控会保存多长时间？”

“我也不会弄这些东西，监控平时都视频不删的，等到满了就找人一块删了，一般也出不了啥事，说起来已经有小半年没删过了。警官你要不要坐下休息一会儿。”店员说着递给祈醒一瓶水。

“谢谢，”祈醒接过水，“监控能麻烦让我看一下吗？”

“可以。”

祈醒跟着店员来到收银台，顺手扫码付了钱。

“麻烦看一下上个月21号下午和29号上午的监控。”

店员点了点头，找到21号的监控：“这是21号的。”

祈醒按下倍速，突然暂停了画面，画面中出现了一个男人——王刚。

祈醒却放大了角落的画面，然后继续按下倍速键，监控画面快速地变化着，甚至来到了22号。

祈醒又调换到29号的监控画面，同样开始倍速，一直放到30号。

祈醒走到门口，指着不远处：“那个垃圾三轮车一直在那里吗？”

“经常在吧，有人时不时会来收垃圾。”

“谢谢。”

祈醒离开了便利店，又来到了H大学，学校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秩序，学生走在校园里有说有笑，和普通大学一样忙碌却充满了朝气。

祈醒走到静翳林，像是在找什么一样，突然看到了前面的垃圾桶陷入了沉思。

祈醒回到饭店，突然感到眼前出现一片刺眼的白光，他站在原地闭上眼。

“你回来了？去哪了？”

望乐的声音将他拉了回来，祈醒看着望乐笑了起来：“晒晒太阳，补钙。”

望乐：“去市局晒太阳？”

望乐黑着一张脸，将播放着视频的手机递给了祈醒：“记者后边的不是你？医生让你静养，你就是这么养的？万一错位了……祈醒你怎么了？”

祈醒整个人往旁边倒去。

“怎么会这么烫？”望乐第一时间冲过去扶起祈醒，碰到祈醒的皮肤才发现滚烫得吓人。

祈醒慢慢转醒，全身发软，身体像被焊在了床上动弹不得。刺鼻的消毒水味明显是在医院。

“可算醒了，我都快被望乐那个臭小子骂死了，说我明知道你有伤还带你出去。”望小莲将祈醒的床往上调，递给他一杯水。

祈醒想起昨天望乐着急的样子，不禁牵起嘴角想笑。

“你还笑，真是没良心。幸好你没事，就是没有休息好加上随意走动，轻微出血引起了发烧，看你现在还敢不敢乱走了。”

“望乐呢？”祈醒喝了一口水问道。

“他去看李洛洛了，现在方便了，都在一栋楼想看谁看谁，”望小莲忍不住调侃，“手机给你。”

祈醒打开手机，看见谭茜茜发了一条消息：被你说中了，查到了王刚以前的就诊记录，他的头颅受过外伤导致嗅觉丧失。

“你醒了？”望乐回到了病房，祈醒没有反应，盯着手机，眼神却没聚焦。

“祈醒！”望乐走近又叫道，“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没什么，李洛洛怎么样了？”

“保护他的警员都已经撤走了，他的父母也来了，正在照顾她，易柯也会时常去看望她，但还是不能和人正常交流，还是经常会说‘凌雪，我错了’，她的父母都不敢让她知道有关案件的任何消息。”

祈醒看着前方又失了神。

望小莲：“唉，真可怜，在店里我就挺喜欢洛洛那个小姑娘的，活泼开朗。不过只要活着一定都会过去的。”

“那个……咳……莲姨，你不说饿了吗？不去吃点东西吗？”

望小莲：“啊？我什么时候说饿了。”

望乐使劲跟望小莲使眼色，望小莲：“哦，对对对，你照顾好祈醒啊。”

“莲姨，我送送你。”

“小兔崽子，你又整什么幺蛾子？”望小莲站在门口问道。

望乐：“什么幺蛾子啊？我就和祈醒谈一谈，你快走吧。”

望小莲：“啧，催什么催呀，真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老娘真是倒八辈子霉了。”

望乐目送望小莲离开后，轻轻关上门，深呼吸了好几次，鼓足勇气往回走，四肢僵硬，连同手同脚都没注意到。

望乐走过去发现祈醒还在皱着眉发呆，很是认真。

望乐闭了闭眼，又深呼吸了一次：“祈……”

“喂，阿姨怎么了？”望乐刚想说话就被电话铃声打断了，来电显示是李洛洛的母亲，祈醒终于回过神，看着望乐。

“什么，洛洛不见了？您别着急，我马上过去。”

望乐看了一眼祈醒，冲出了病房。

“阿姨，怎么回事？”

“洛洛本来在床上看电视的，他爸爸找医生了解病情，我就出去接了趟水的功夫，回来就看到电视上在播放失踪案的新闻，洛洛已经不见了，都怪我，都怪我，我不应该离开她半步的，她会去哪儿啊，不会想不开吧……”李母哭得撕心裂肺。

“有人要跳楼。”楼道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叫喊。

李洛洛的父母跌跌撞撞地往楼道的窗户跑，远远地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李洛洛跑到了对面的大楼上，像是没有灵魂的牵线木偶一步一步往前走。

“洛洛啊，你别想不开啊，洛洛……”李洛洛的父母对着窗户使劲地喊，可是距离太远，李洛洛根本无动于衷。

然而下眨眼间，刚才还在自己身后的望乐突然出现在王凌雪的身后，一把将她抱了过来。

李母一下子松了口气，整个人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