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芯 第15章 一起

祈醒就这样勉强度日，可是最后还是连买棒棒糖的钱都没有了。他终究从偷东西到偷钱了。

祈醒本来就聪明，即使以前苏齐只让他放风，但只是光看苏齐的动作他就学会了动作要领。加上他是小孩子，根本没有人怀疑他。第一次成功后，他惴惴不安，可当他拿着钱买下一碗面时，眼前氤氲的雾气让他的眼睛也跟着湿润了，内心的羞愧也被当下的幸福取代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得手后，他甚至开始觉得有点骄傲。

在又一次花光了身上的所有钱后，祈醒决定再去一次。他来到了大街上，远远地看到一个女人一只手拉着一个小孩，小孩看着似乎和他差不多大，正专注地舔着一根巧克力脆皮雪糕，似乎很是美味，他忍不住舔了舔自己发干的嘴唇。女人的另外一只手里还提着东西，钱包就揣在上衣口袋里。

祈醒毫不犹豫，蹦跳着故意朝着女人撞了过去。女人手中提的东西撒了一地，刚想发火，在看到祈醒时，压着怒气道：“小朋友，在外面不要跑那么快，很危险的。”

祈醒装出一副要哭的样子：“对不起，姐姐。”

女人表情有了和缓：“算了算了，没关系，你走吧，小心点啊。”

祈醒立刻走了，一转进拐角就立刻跑了起来。

在拐进去之前，祈醒听到女人说：“望乐！你别吃了！过来我给你擦擦嘴。”

祈醒跑了一会儿，确定没人追上来，打开了钱包，正要看有多少钱时，背后突然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抓到你了！”

祈醒瞬间怔在了原地，只感觉很久没有过的羞愧丢人如潮水般涌来，手一松，钱包掉在了地上，里边的东西撒落了一地，祈醒反应过来立刻撒腿就跑。

祈醒一直跑啊跑，直到他跑不动了，直接坐在了地上，他往后看了一眼没看到人，头靠在胳膊上准备休息一会儿，就听到刚才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跑不动了吗？”

祈醒吓得准备站起来，可刚跑完步腿软，又跌坐在了原地。他低着头，脸如火烧一般，耳朵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脑子里嗡嗡的。

他下意识捂住了头，预想的拳打脚踢过了好久都没出现，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一道阳光打过来，正好照在来人的身上，祈醒用手遮住眼睛，透过指缝看见刚才的男孩正背着光站着，周身仿佛被披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色外套，男孩的眼睛更是如阳光般格外明媚，一眼望过去只觉得身体都暖呼呼的，叫人舍不得移开目光。

“你终于抬头了？我雪糕都吃完了。”男孩有些不满地说到。

祈醒这时才注意到男孩手里拿着一根吃完的雪糕棒，巧克力糊了一嘴，像一只小花猫。

祈醒忍不住笑出了声。

男孩有些恼羞成怒，过来拉他的手：“你笑什么呀，不许笑了，跟我一起找老太婆道歉！”

男孩的手很温暖亦如他的目光，让人不舍得抽离。祈醒不再笑了，慢慢站了起来，这一次他不想跑了，他跟着前面的男孩一步一步走着，每走一步，他都神奇地觉得踏实了一点。

前边的男孩走着，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望乐。”

“祈醒。”

“祈醒，还挺好听。你家住哪啊？”

“……”

“你怎么不说话？”

“……”

“你怎么又不说话？哎呀，就这么走多无聊呀！”

“……”

“哼，不说就不说，我还不不想和你说话呢。”

“……”

没过一分钟。

望乐：“你比我矮这么多，是不是比我小呀？那我以后当你哥吧，叫声哥？”

祈醒：“……”

望乐：“嘿嘿，我有小弟了。”

祈醒：“……”

一路上望乐的嘴就没停过，一直傻呵呵地用各种方式让祈醒叫他哥，比如说如果祈醒叫他哥，他就把他最喜欢的奥特曼送给祈醒，说着还做出了奥特曼最经典的手势，脸上还糊着黑乎乎的巧克力……

望乐带着祈醒来到了一家饭店门口，只是站在在门口就能闻到从里边飘散出的一股浓郁香味，祈醒犹豫着跟着望乐进去了，就看见刚才的女人端着一碗面。女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劈头盖脸地骂了过来：“望乐，你是不是疯了？我说没说在外边不许跑那么快，被别人发现了，不怕把你抓起来研究吗？”

望乐献宝似的把祈醒拉过来，骄傲地说：“莲姨莲姨，你看，我抓到人了。”

女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转换了话题，不自然地说：“那我的钱包呢？”

望乐明显才想起来自己是去找钱包的：“对呀，钱包呢？”

一直没说话的祈醒突然说：“在XX大街拐过去的巷子里。”

女人：“我的各种证件还在里边呢，望乐你给我好好待着，哪也不许去，回来我再收拾你。”说着女人火急火燎地跑了出去，出去后还不忘把门锁了起来。

祈醒看着桌子上的面，咽了咽口水，肚子叫了起来。

望乐：“你饿了吗？”

祈醒没说话点了点头。

望乐：“那你吃吧。”

祈醒：“那你吃什么，已经中午了。”

望乐：“没事儿，我也会做饭。”说着就撩起袖子进了厨房。

整个饭店就剩下祈醒一个人，祈醒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狼吞虎咽地把一碗面吃得干净。他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忍不住舔起了碗。

“哦，对了，忘了问，你还要不要吃？”望乐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祈醒正在卖力地舔着碗，祈醒瞬间脸红得像刚煮熟的虾子，正无措时，望乐大叫道：“哇，你居然把老太婆煮的面吃完了？老太婆的面有这么好吃吗？不可能，你等着！”说着又冲进了厨房。

过了十分钟，祈醒也恢复了常态，望乐颤颤巍巍地端着一碗比他头还大的面端到祈醒面前：“吃！”

祈醒看着望乐的脸还没擦干净，表情又极为认真地让他吃，他努力憋着笑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只一口，一瞬间他却有了流泪的冲动：太好吃了！好吃到他想活下去！

祈醒也不管望乐是否还看着自己，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劈里啪啦地滴进了面碗里，但他毫不在意，一口接着一口吃着。

望乐看见祈醒突然哭了出来，撇撇嘴：“有那么难吃吗？难吃就别吃了，不用边哭边吃的，我不会打你的。”

祈醒含着一大口面，含糊地说：“很好吃！我没有吃过比这个更好吃的东西。”

望乐：“啊？这么惨啊？”

望乐看见祈醒还哭得这么伤心，有些手足无措，突然走过去抱住了祈醒：“你别哭了，以后不管是什么好吃的我都做给你吃！”

两人吃完了面，望乐迫不及待地跟祈醒介绍道：“那个老太婆叫望小莲，你可以叫他莲姨。从我有记忆起就跟着她，她虽然平时凶巴巴的，但其实人还是很好的，就是做饭没我好吃，嘿嘿。”说到这，望乐得意地笑了笑，“我怀疑她就是嫉妒我做的东西比她好吃，所以她从来不吃我做的东西，不过以后没关系了，有你在，我不怕老太婆不吃了。哎，对了，你会跆拳道吗？我已经学了两年了，我去跟老太婆说咱俩以后一起去学跆拳道吧！我跟你说，我打……”

祈醒听着望乐眉飞色舞地讲着，心里却一直惴惴不安，他没跟那个叫望小莲的女人说过话，她不知道她会不会同意自己留下来。

就在望乐准备开始介绍自己的奥特曼家族的时候，望小莲终于回来了。

“望乐，你这个小笨蛋，我真是佩服你们了。就把我钱包随便扔在那儿，幸好有人看到给我捡起来了，不然你知道补办各种证件有多麻烦吗？”望小莲嘴上抱怨着，语气里却满是无奈和宠溺。

望乐又是嘿嘿一笑；“莲姨，你最好了，那能不能让祈醒以后和我们一起住啊。”

祈醒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偷偷看一眼望小莲，又马上躲闪开，忙说：“莲姨，我什么都能干的，我可以当服务员的。”

祈醒小心地等着望小莲的答复。

望小莲：“不行！”

祈醒的心瞬间凉了半截，他就知道，他怎么可能拥有这样的幸福，可是下一秒就听到望小莲说：“我可不敢用童工，望乐白天那么想做厨师我都不敢让他进后厨，你看着比望乐还小，更不可能了。不过你以后就跟望乐一个房间吧。”

望乐：“太好了太好了，老太婆终于不和我一起住了。”

望小莲：“望乐，你皮又痒了是不是？”

望乐冲望小莲做了个鬼脸：“祈醒，以后我们就住一起了，赶快叫哥。”

祈醒眯着眼睛，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哥。”

晚上，祈醒要进房间的时候，望小莲突然拉住祈醒，祈醒整个人抖了一下，望小莲明显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有些惊讶：“祈醒，对不起啊，吓到你了。不过你记得晚上望乐出现任何状况一定要立刻告诉我，好吗？”

祈醒低着头，心里有些奇怪但什么也没问只是点了点头。

这一晚祈醒一直没敢睡熟，加上他本来睡眠就轻，加上长期不安定的生活让他稍微有动静就会醒过来，然而这一晚什么都没发生。

第二天一大早，祈醒早早地起来把自己的被子叠好，就去擦桌子，扫地。不一会儿，望小莲也出来了。

祈醒：“莲姨，早上好！”

望小莲：“早上好呀，祈醒，你起这么早啊？扫什么地呀？哪有这么小的孩子早起干活的道理呀？你比望乐还小正是撒娇赖床的时候，不用干活。对了，昨天晚上望乐没啥事吧？”

“没有”，祈醒犹豫了一下，鼓足勇气：望乐……望乐是怎么了吗？”

望小莲没回答，叹了口气，反问道：“祈醒，你真的愿意和我们在一起吗？”

祈醒重重地点了点头：“嗯，让我干什么都行！”

望小莲无奈地笑了笑：“你这孩子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呀，一会儿等望乐醒了你愿意我们说说吗？”

祈醒垂下眼睛，紧紧地咬住下嘴唇点了点头。

望乐醒了以后，祈醒只是没有感情地陈述着，仿佛说的不是他的事，但即使省略了很多细节，听起来依然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简直无法想象这么小的孩子究竟是怎么活过来的，但更多的是心疼。

望乐不是很能理解祈醒说的，开始也还很正常，但他一直不停地追问着，越问自己就越生气，呼吸越来越急促，望小莲见望乐状态不对，急忙制止他，让他深呼吸，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祈醒看到望乐这样，手足无措地低下了头，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望小莲心疼地抱住了祈醒，把望乐不能有剧烈情绪的事告诉了祈醒。

望小莲得知祈醒还有个厚颜无耻的小姨，加上他的监护权和学籍也在那边，只让祈醒放心，说自己都会处理好。

没过几天，祈醒的监护权转到了望小莲的名下，也知道了祈醒的真实年龄。事情办妥的那天，望乐坚持要买蛋糕庆祝。

望小莲打趣道：“望乐，我看你是想吃蛋糕了吧。”

望乐：“嘿嘿，我是因为有了弟弟高兴。”

望小莲：“得了吧，真不害臊，祈醒可比你还大11个月，快叫祈醒哥哥。”

望乐笑得十分明媚，一点不觉得害羞：“我不管，祈醒这么瘦，我打架厉害，跑步也快，我能保护他，所以我才是哥哥。”

祈醒看着望乐，似是被他的笑容感染了，自己也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他其实不知道望小莲到底是怎么处理的，也并不想知道。他只想守护住望乐眼中的那份明媚，永远，永远，都不想再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