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莫风尧起了个早,其实也不算早,只是按照他自己的生物钟醒来。他睁开眼睛的时候,邻居的麻将声还没有平息的趋势。
看来他有一群喜欢通宵的邻居。
好在他虽然习惯性浅眠,却不是那种耳边有半点噪音就睡不着觉的人。
出租屋里没有太多多余的衣服,他最后选了一件简单的白衬衫穿上。他走出巷口掏出手机,上面显示着来自联系人杜栖兰的信息,信息内容是一个地址,和任务资料上的目标住址离得很近。
据杜栖兰自己所说,这次画展举办的地址正好就是他的私人画廊。
莫风尧乘坐城市公交车到距离画廊几百米的站点下车,随后步行来到画廊门口。一下车他就知道自己绝对没有来错地方,这里整条街上都是各具特色的复古建筑,看上去就很有艺术气息。
杜栖兰的个人画廊是一幢巴洛克风格的建筑,高大的门洞前侯着一名侍者。
侍者见到有人靠近,礼貌地问道:“先生您好,您是来参观画展的吗?”
“是的。”
“好的先生,请您登记一下姓名。”
侍者递过来一支钢笔,示意莫风尧在笔记本上写上姓名。莫风尧接过钢笔龙飞凤舞地写上姓名,同时辨认出那款钢笔价格高得令人咂舌。
侍者看到留在笔记本上的名字,欣喜道:“原来您就是莫风尧先生,杜先生已经在里面等您许久了,请跟我来。”
莫风尧跟着侍者进入画廊后才意识到,原来这名侍者并不是固定在门口接待,而是专门在等他。
侍者带着他走过弯弯绕绕的展柜来到休息区,杜栖兰就坐在休息区的软椅上,对面还坐了一位衣着华贵的中年人。中年人絮絮叨叨和杜栖兰说了许多话,杜栖兰才慢悠悠地回应一两句。
杜栖兰悠哉悠哉品着茶,看到莫风尧走到近前,打断道:“你的方案我接受了,我先去接待我的客人,你自便。”
他说完就径自走向莫风尧,温和地打招呼:“早上好,风尧。”
莫风尧很少被人这么亲切地呼唤,他反应迟钝了一会儿才回应道:“早上好,杜先生。”
杜栖兰抬起一只手示意莫风尧向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很高兴你愿意来我的画廊参观画展,作为回报,你感兴趣的画作我会逐一向你讲解。”
莫风尧实话实话:“没这个必要,我不懂艺术……”
“没关系,就像昨天看戏剧那样,我讲你听就好。”
杜栖兰语气温和,但言语中却带着一种强硬。
莫风尧没有办法,只好跟着对方一幅画一幅画地观赏下去。不得不承认,杜栖兰的讲解由浅入深,循循善诱,总能勾着莫风尧半吊子的兴趣聆听下去。
而且杜栖兰总是能很快察觉到他在哪幅画作上视线多停留了几秒。
很快他们来到一间空无一人的展厅,莫风尧很敏感地察觉到周围过分的安静,试探着询问:“这里……怎么没有其他人?”
杜栖兰微笑着,不动声色地靠近了一些:“这个展厅是为了你临时开放的。”
“什么?”
“这个房间展出的是我自己的画作,是昨天邀请你之后匆忙挂上的,没有对外公告。也就是说,这是我专门为你设立的画展。”
“这……”莫风尧愣住了,他不太能理解杜栖兰为什么这么做。
莫风尧下意识警惕地观察起这个展厅,对方如此大费周章地布置,难说圈套是不是就设在这里。
他假装四处闲逛,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展厅里确实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画作,而且署名都是“杜栖兰”,其中很多是风景画。
他逛了一会儿没有收获后才突然发现杜栖兰没有跟上。杜栖兰站在一副颜色对比强烈的油画前,静静地等他注意到才轻声说:“来,看这幅画。”
莫风尧走了过去,作为一个外行人他第一眼看的是画的整体,第二眼看的是画的名字。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追逐落日》!”
杜栖兰轻笑着“嗯”了一声:“不止如此,我还要告诉你,昨天那场歌舞剧的创作也有我的参与。”
莫风尧微怔。
杜栖兰继续说道:“我先创作了这幅画,但又不满足于此,于是委托一位剧作家创作了剧本,在后续中又参与了舞台灯光的设计。”
“灯光……所以你昨天才会那么清楚每一幕灯光的含义?”
“是的。”
莫风尧认真端详起这幅画来,脑海中回忆着昨天观赏的歌舞剧。
这幅画的上下两半部分分别是热烈的暖色和悲伤的冷色,画面的中央是半个赤红的太阳,还有两个轮廓并不清晰的人影,人影脚下是用透视方法画出的被落日拉长的影子。
对应到歌舞剧中,暖色和冷色代表的应该就是炽热的爱情和残酷的战争,两个人影应该就是那对互相深爱的恋人。
“杜先生我有一个问题,”莫风尧问道,“您比较擅长画风景画吗?”
杜栖兰却不直接回答:“那我也问你,你觉得我画得怎么样?”
莫风尧只好先回答对方:“我觉得,您画得非常好。”
杜栖兰笑得像只狐狸:“感谢风尧的夸奖,那么我也回答你的问题,我的确比较擅长画风景画,但其实我一直以来也想尝试画人物。”
莫风尧顺着他的思路继续问:“那您为什么不画呢?”
“因为我一直找不到满意的模特。”神态惋惜的杜栖兰笑得更像只狐狸了,“请容我冒昧询问,莫风尧,你愿意当我的模特吗?”
他又一次向莫风尧伸出了手,做出邀约的动作。
莫风尧没有拒绝。
感受到温热的指尖触碰到自己的手心,杜栖兰顺势得寸进尺地低头吻了下去。
莫风尧眸光闪烁想要收手,杜栖兰仿佛读到了他的想法,见好就收地抬起头,不轻不重地牵着他往建筑深处走去。
“来,我带你去画室。”
杜栖兰带他离开这片展区,穿过重重高门,才终于到达神秘的画室。
画室的地上摆满了半成品油画,莫风尧看见这些油画正中间的位置无一例外都是浓重的阴影,但阴影周围的景物已经勾勒得无比细致。
很显然,油画中的阴影是特意空出来的。根据杜栖兰刚才的说法,这应该就是留给人像的位置。
莫风尧主动询问:“杜先生,我需要做什么呢?”
“你只需要给我一个小时就好。在这一个小时里,你可以在画室里自由走动,我会为你画速写,先记住你的身材相貌。”
“不是直接画油画吗?”
“当然不是,制作一幅完整的油画是非常漫长的过程,而且只画一幅我是不会满足的。”说最后一句话时,杜栖兰刻意拖长了语调。
莫风尧搬来一张椅子坐下,看着杜栖兰从一旁的书桌上取过速写本和一大盒削好的铅笔,坐到了他正对面的位置。
莫风尧拘谨地打量起这间空旷的画室,他知道画室对于画家而言是非常私人的场所。莫名地,他产生了一种被允许窥探杜栖兰内心世界的感觉。
那边莫风尧琢磨着画家的内心,这边杜栖兰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昨天对莫风尧发出邀请后,杜栖兰立刻吩咐手下在画廊中辟出一个独立空间专门摆放他的画作。除此之外他还安排了一件小事,就是削铅笔。
为了防止各种意外,他安排手下准备了足足五十支铅笔。
他期待这个完美的模特太久了,在这一个小时里,他要牢牢记住莫风尧身体的每一个细节。
“风尧。”
时间缓缓流逝,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一直聚焦在莫风尧身上。他有些坐立难安,于是到书桌边翻阅起了一本画册。
乍一听到杜栖兰叫他,他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只听杜栖兰郑重地,一字一顿地说道:“风尧,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我可以请你把衣服脱掉吗,我想记录你身体的每一个细节。”
莫风尧惊讶于事情的突然,但也仅仅如此,对于杜栖兰提出的要求,他早有预料。
毕竟昨天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在剧院VIP包厢里,他们就互相试探着说出过那些暗示的话语。
只一瞬间,莫风尧就换上了了伪装成侍应生时的那种微笑:“当然可以,杜先生。”
他熟练地剥开外壳,露出里面肉质紧嫩的芯子。
杜栖兰冷静地在速写本上描绘着,铅笔不停发出簌簌的声音。在莫风尧褪去长裤,将手搭在最后一件衣物上时,他忽然开口打破沉寂。
他柔声安抚道:“风尧你放心,我们现在的关系,只是画家和模特的关系。”
莫风尧知道他的言外之意是在为自己辩解,他也明白画家在面对心仪模特时只是在观赏艺术品。但是,杜栖兰冷静地挥动铅笔时他还能这么想,放轻声音安抚时他反而感觉到了不自在。
像适得其反地强调了某种禁忌,像上帝提醒夏娃禁止摘食树上的苹果,夏娃反而对苹果更加渴望。
莫风尧正这么想着调整心态,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却闻到了一阵香气。
这种香气他昨天在剧院VIP包厢里闻到过,但是那时候的香气很淡,淡到闻不出香型,此时的香气却很热烈,还携带着丰富的情绪信息。
是信息素!
莫风尧厉声质问:“杜先生!您今天出门之前没有喷阻隔剂吗?”
第二性别为Alpha和Omega的人,帝国法律要求他们在公共场所必须控制信息素的释放。但是人们并不能时时刻刻分心控制自己的信息素,所以才有了阻隔贴和阻隔剂的诞生。
莫风尧的习惯是喷阻隔剂,而且他没有看到杜栖兰后颈上有阻隔贴的痕迹,所以才这么问。
杜栖兰听到莫风尧的质问愣了一下,仿佛刚刚从某个梦魇中回神,断断续续地解释道:“我喷过阻隔剂……抱歉,你实在太美了……对不起,应该是间隔时间太久,阻隔剂失效了……”
莫风尧咬紧牙关:“麻烦你把信息素收一收,否则我可能会收回这一个小时。”
相较于长效的阻隔贴,阻隔剂就是有这个弊端。阻隔剂是利用喷雾在皮肤上形成薄膜来阻隔信息素,很容易就会因为出汗和摩擦失效。
更重要的是,莫风尧在闻到对方信息素的一瞬间就获取到了名为“爱欲”的信息,这对于刚刚还在以艺术正名的两人来说是莫大的讽刺。
但他在把问题说出口的一瞬间就后悔了,质问Alpha释放信息素是他的本能反应,而他的任务却是不择手段接近目标,这两者之间是相悖的。
他本应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放任对方用信息素诱导自己发|情,之后顺利闯入目标的私生活。
可是,莫风尧从心底里厌恶Alpha利用信息素压制Omeg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