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风尧感到被冒犯,惊骇地想要退开,但想到接下来太子或许要趁这短暂的接触跟他交代任务,还是压住心底的异样忍耐下来。
结果,直到他重新站起对方都没有再多言。
他伫立原地等了片刻,想从太子口中获知与他见面的目的。太子却好像遇见了有趣的事情,将他晾在一边,朝后方惊呼:“杜先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我与你,许久未见了。”
尽管没有确切听到那个名字,莫风尧依然立刻意识到了“杜先生”是谁。心跳仿佛漏了一拍,他刚侧过身就同近在咫尺的人对上视线。
金丝眼镜后的眼眸一片漆黑深不见底,杜栖兰周身的气息冷得仿佛刚从极地归来,令人心生畏惧。
齐熠津津有味地挑衅:“刚才向我行吻手礼的这位,难道是你的Omega?啊,他真是一位非常有礼貌的绅士。”
杜栖兰冷冷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转而牵住莫风尧的手,小心询问:“胸针我已经拍到了,和我回家好不好?”他的神情幽深而复杂,眸光明灭不定,声音也不易察觉地轻轻颤抖。
莫风尧感受到那只手上的温度,忽然听懂了对方语气中的乞求。但是,他还没弄清楚太子到底为什么要和他见面,还有他的任务下一步需要做什么……
他犹豫了。
在他停顿的几秒里,杜栖兰的心情彻底坠落至谷底。
齐熠饶有兴致地摸着下巴,下敕令般对莫风尧下说道:“好了,你可以走了。其实吧,我根本就没什么要和你说的,只是想见见你而已。”
莫风尧忍不住愕然,心里又生起了那种奇怪的感觉。
任务……怎么会是这样……
杜栖兰眼底似有寒芒乍现,他拼尽全力才压制住怒火,低声向莫风尧恳求:“回家,好吗?”
莫风尧脑海中一片茫然,花了点时间才在阵阵嗡鸣声中捕捉到杜栖兰的话语,木讷地点点头:“好。”
杜栖兰心乱如麻,莫风尧答应了和他一起回到杜氏公馆,但这样的选择竟是建立在太子的准予之下。
怎么会是齐熠……这件事到头来竟然和齐熠有关!
望着这对恋人离去的背影,齐熠忽然笑了。
他不加掩饰地笑出了声,咯咯咯咯笑个不停,路人议论他母亲的闲言碎语只不过是浮云,杜栖兰失态的模样才是实打实的笑料。他在心里给刚才那一幕打了个分,评价是比帝国大剧院的年度大戏还要精彩纷呈。
围观的人中有几个年纪稍长的,及时反应过来叮嘱小辈守口如瓶。不了解事情原委的担心祸及池鱼,也悻悻离了场。
太子这夜没有再跟任何人闲聊,他在山庄中找了间带露台的客房,点了瓶红酒,陷在舒适的软椅里细细品味。
*
回公馆的路上很安静,汽车后排的两个人心事各异,杜栖兰双手合十将莫风尧的手牢牢握在掌心,莫风尧习惯性倚靠在他肩头,思绪却不知飘向了何方。
公馆大门打开又关上,两人并肩而行。莫风尧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考中,如同一个精致的玩偶,机械地沿固定路线向前。
他甚至没有察觉到杜栖兰停下了脚步,被他遗落在了身后。
杜栖兰悄然驻足在楼梯拐角处,沉重的呼吸中带着寒意。
胸腔中满是负面情绪,愤懑、痛楚、不甘将他的灵魂拖坠得有千钧重。他看着莫风尧走向二楼的背影,恍惚间感觉回到了拍卖会,耳边一遍遍响起自己近乎哀求的询问,那声音愈演愈烈,下一秒,他在足以震破耳膜的嘶吼中看到莫风尧向一个人低头行吻手礼。
而那个人,是他最不愿与之有交集的人。
梦幻的泡影终究还是碎裂了,化作无数的白点随风飘散,根本抓不住。
往日朝夕相处的场景,仿佛变成了只存在于纸笔间的绮丽画面。画里的人太过耀眼,刺得他红了眼眶。
“风尧。”
想说的话太多,能说的和不能说的全都挤在喉咙里,杜栖兰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说出口。
“我想,把你,锁起来。”
前面的人在踏上楼梯最后一阶时倏然停住,随即迟疑地转过头来:“你刚才说什么?”
杜栖兰闭了闭眼,缓步走上楼梯,在即将站到和对方同一高度时,猛地把人吻到墙上。
幽兰的气息狂风暴雨一般席卷而来,暗含着猛兽对撕咬的渴望。唇抵着唇,舌尖抵着舌尖,冗长地纠缠着。
莫风尧本不太确定刚才听到的内容,此刻倒是清晰明了了。
他的嘴巴被堵住,只能口齿不清地表达反抗,手上用劲去推,紧接着却一阵莫名腿软。他开始靠着墙壁缓缓下滑,越努力想要绷直身体,腿越发不由自主地打颤。
幽兰的香气浓郁到莫风尧无法忽视时,他才想起,杜栖兰在大厅与吴泓对峙时释放过信息素压制,他应该是在那个时候就把阻隔贴撕掉了……
莫风尧震惊得瞪大了眼睛,他不敢相信,杜栖兰正在用信息素压制他。
膝盖已经屈起,莫风尧终于整个人滑落。生理反应氤氲了他的双眼,他跌坐在楼梯上,仰头问:“你要违背我们的约定吗?”
你明明答应过我,不会用信息素强迫我。
难道其实你也和其他Alpha没有区别?其实从前的温柔以待和剖心置腹都只是假象?其实之前你能够履行诺言,只不过是没有触及到你的占有欲而已?
他忽然想起了吴泓说的话,还有那天在酒吧街遇到的那个Alpha,他们都说他是“有主的”。当时虽然心有不快,但脑海中总有个声音说:杜栖兰是不一样的,杜栖兰不会用信息素强迫我。
但你现在这是在干什么?
契合度高于95%的信息素是天然的诱导剂,任凭莫风尧经受过训练也无法抵抗,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门户大开,只等Alpha长驱直入。
眼中的泪水不再只是单纯的生理反应,莫风尧咬紧牙关,死死瞪着杜栖兰。
杜栖兰双腿分别跪在两级台阶上,双手撑在莫风尧肩头,用身体打造出一个牢笼。
他抬手捧住莫风尧的脸,手指沾到一点温热的水渍,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视若珍宝的人哭了。
他用手指反复捻着那抹水渍,思维却像被那种湿热的温度包裹住了一般,朦朦胧胧的,好半天才想起来问:“为什么哭?”
莫风尧瞪着杜栖兰,一字一顿地质问:“你也要把我当作玩物吗?”
杜栖兰耳朵上也像蒙着一层水雾,但他隐约听明白对方的话了,脸色微变,皱着眉断断续续道:“不……我……”
我怎么可能把你当作玩物?你是我的挚爱,我的缪斯,是我高举过头顶可望而不可得的圣物。
杜栖兰很想大声辩解,但他用尽全力也只能发出一点破碎的声音。他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把话说完整,从对方的反应来看……大概是没有。
他的情绪越发激烈,他越想要拨开那片恼人的水雾,越在水中沦陷得更深。
他将目光落在了一朵殷红的蔷薇花上,那是莫风尧的嘴唇。杜栖兰别无他法,只能将爱意全部投注在吻里,祈求对方知晓自己的心意。
莫风尧被信息素压制得僵在原地,麻木地接受Alpha狂乱的吮吸。
两个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莫风尧在这时终于发现了一丝异样。杜栖兰似乎有话想说,但每次都只吐露出三两个字就没了下文,不像是欲言又止,倒像是梦中人的呓语。
莫风尧睫毛颤了颤,竭尽全力克制住心底的恐惧轻轻嗅闻。
杜栖兰的信息素是幽兰,空谷幽兰本应悠远而宁静,此时却立于悬崖峭壁之上,在猎猎作响的狂风中摇摇欲坠,只余一根纤细的茎杆吊着几近破碎的理智。
莫风尧几乎是在瞬间想明白了一切。
易感期!
“杜栖兰……你易感期……到了……放开……我……去拿抑制剂……”莫风尧在亲吻的间隙中挣扎,试图去杜栖兰的卧室里拿抑制剂。他刚把半个身子钻出禁锢,就被一把拽回。
杜栖兰感受到他的动作,只以为他是想离开自己,于是更加剧烈地把人欺压在墙上:“别走!不要……不要离开我……”
莫风尧被这阵吻弄得差点喘不过气,倏然忆起书本上有关易感期的解释。
Alpha的易感期不仅仅是规律的生理状态,还与个人的情绪有关,部分Alpha会在没有得到伴侣足够关注时产生心理落差,从而导致易感期提前。
还有,他分明记得自己问过杜栖兰的易感期时间,不出意外的话本该在一个月之后。
莫风尧在心中腹诽,他们都已经日日夜夜形影不离了,怎么可能还不够?
难道,杜栖兰发现什么了?
思绪在回忆中穿梭,从港口那天在路边,到今晚的宴会上,无数的细节被放大。莫风尧惊讶地发现,杜栖兰的状态一直就不对劲,只是他被杂念牵绊住了,才没有注意到。
哄骗的话到嘴边忽然就再难说出。杜栖兰刚被他咬了一口,现在正小心翼翼亲吻他的脸颊,呢喃着“不要离开”。面对这样的乞求,他说不出虚假的承诺。
得不到回应的杜栖兰又躁郁了几分,他从言语中没有获得安慰,就只能另寻他路。他摸索着伏到莫风尧颈边,凭借刻入骨髓的本能去嗅闻信息素,随即发出了一声疑惑的气音。
莫风尧知道他在疑惑什么,他的腺体上有阻隔贴,那是连契合度高于95%的信息素也无法穿透的屏障。自从知道两人的信息素契合度过高后,为了防止在日常的亲昵玩闹中擦枪走火,他们每天都会使用阻隔贴。
此刻这张阻隔贴的存在,恰好令狂暴的猛兽失去了追寻目标。
莫风尧知道,他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主动把阻隔贴撕掉,然后释放信息素帮助Alpha恢复平静。可他做不到,这不符合他一直以来的信条。
他从心底里厌恶被Alpha用信息素压制。
主动撕掉阻隔贴,意味着向Alpha臣服,而他的腺体将直接暴露于信息素的冲击之下。更何况杜栖兰是处于易感期的Alpha,仅仅是嗅闻就已经令他浑身泛潮,没有了阻隔贴之后会怎样,他根本无法想象。
不……不行,他做不到……他不能被Alpha控制,他从心底里感到恐慌……他绝对不会……
杜栖兰似乎也想起了这道不可逾越的底线,从混沌中挣出一丝清明,坐直身子与莫风尧对视。楼道里充斥着两人此起彼伏的喘气声,他们在其中面对面沉默了几秒。
突然,莫风尧的手被抓住,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反按到了自己的后颈上。
杜栖兰重重喘息着,神智介于清醒与混乱之间,艰难地用气音吐露出两个字:“求你……”
莫风尧瞪大了眼睛,一时间不知道对方是在求他不要离开,还是求他主动撕掉阻隔贴。
易感期Alpha完全可以不顾Omega的反抗直接动手,根本没有必要多此一举地乞求。杜栖兰这样做是想推卸责任,还是在试探底线?但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心里明明有自己的渴望,却再一次把选择权交给了莫风尧。
阻隔贴在你的掌下,接受与否,全在于你。
杜栖兰的掌心贴着莫风尧的手背,依靠那片紧密相贴的皮肤,莫风尧能清楚感受到对方的极力克制和颤抖。
借助壁灯照明,他看到Alpha绷紧的额头上沁出汗珠,扑簌簌沿着鼻尖滑落。对方的状态明显并未好转,但他竟然没有再进一步催促,就这么僵持了数分钟。
Alpha往往都具有可怕的控制欲……眼前这人却是和其他Alpha不一样的。
这可是杜栖兰。
覆在后颈上的指节轻轻动了动,指尖触碰到阻隔贴边缘,不需多用力就把那张轻飘飘的纸片撕了下来。
如同摁下了某个不言而喻的开关,杜栖兰瞬间将莫风尧按进怀里,低头咬破Omega的腺体,馥郁芳香的信息素喷溅而出。
失去理智的Alpha动作并不温柔,莫风尧痛得轻哼了一声,但他来不及责怪,声音就慢慢变了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