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清点了面前站着的几个大汉,心里有了数,又转身喊了一句:“还有人吗?”
“我。”嘈杂的人群中,一个清脆的声音脱引而出,随后只见一道纤细的身影飞入台上,少女带着面具跻身其中,就像一只兔子混入狼窝。
台下的看客有人笑出了声:“谁家小娘子出跑出来了,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儿。”
男人也面露难色:“姑娘,我们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也怕闹出人命。
”小娃娃,你还是下去吧。“一旁的壮汉也轻嗤道。
“怎么,看不起人啊。”卫青弦叉着腰,“到时候可别哭着找妈妈。”
她既然决定上台,断然没有在下去的道理。
再说了她自然也没有自不量力到如此地步,而是看出了这个比赛有她可以施展的地方。既然是以夺旗为胜,那么谁最先抢到旗子谁就赢了一大半,她只需要以符水咒让自己的身子变轻,完全有可能超过他们拿到一百万!
“我也参加。”人群中又飞出来一个,带着和少女一般的面具,露出来的下巴和嘴唇无比精致,看穿着打扮亦是贵气十足,足可以说明这是一个翩翩公子哥。
卫青弦心中发虚:“你怎么也来。”李彻武功深不见底,她那点小伎俩,应对其他人还好,在李彻面前,那简直无处遁形。
李彻倒是云淡风轻,抱着胸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当然是想挑战自己,享受同人竞争,不可以吗?”显然是在卫青弦这里学到的敷衍话术,又拿过来恶心她。
卫青弦嘴角抽动:“可以,当然可以。”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在外人看来亲密无间,站在一起也是一副珠联璧合的模样。
“怎么又来一个不知好歹的。”人群中又评判起来,在他们看来,这些公子哥贪图享受,都是一些绣花枕头。
不过既然两人都决定参加,男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一再强调比赛不管生死,个人都要量力而行。
然后一声口哨,卫青弦第一个冲了上去,有了符水咒的加持,她只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是一只蝴蝶,能轻盈地飞向任何想去的地方。
就在她即将登顶之时,一只手突然抓住她的脚踝,她猛地低头,对上一张大汗淋漓的脸。
她居然被追上了。
对方显然看出她的不对劲。
“你用的不是轻功,是什么妖魔鬼道?”
卫青弦用力想要甩开,可是在力量方面,对方一个几百斤的壮汉,对她而言简直是蜉蝣撼树。
“你管我,放开啊。”
那人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手上一个用力将她往下扯,卫青弦死死抓住木架,若此时被他扯下去,功亏一篑不说,估计得摔个半身不遂。
旁边依稀有人超过他们,卫青弦心里急:”大哥,你放手啊,耗在这里,你我都赢不了。”
“我今日还偏偏同你这走偏门的对上了!”那人死脑筋一个。
卫青弦只好紧紧贴在木架上,可是尽管如此,她还是不断地往下掉,就在她双手要撑不住的时候。
只听得那人闷吭一声,来人一个肘击打在他的腹部,痛得他险些松了手。多年当宿卫的经验,让他堪堪接住下一击,整个人往后一倒,壮硕的身躯又弹了回来。
李彻扯了下嘴角,再次出手带着几分杀气,那人彻底抵挡不住,止不住连连后撤。卫青弦如释重负,也不管身后打成什么样,接着往最顶端冲锋,方才超过他们的人再次被她落在身后。
她扯下旗子抱在胸前,台上的香火也正巧燃尽,一声哨音为这场比赛画下句号。
壮汉被人从木架上踢下来,李彻则轻飘飘落在卫青弦身边,所有人看到少女手中的棋子都惊得目瞪口呆。男人在一侧目睹了全场,眼睛不断往李彻身上瞟。方才他看的很清楚,若不是这公子一路将障碍扫除,这姑娘定然夺不下这棋子。
在一片无言的寂静中,他宣布最后的获胜者,并送出价值一百两的黄金。
“可以换成纸钞吗?”卫青弦认真地询问。
黄金放身上不好携带,也容易被觊觎,不如换成纸钞藏起来,旁人看不出,她拿着也方便。
男人“哦”了一声:“当然可以。”随后上来一个小厮,果真拿着几张纸钞交给她。
一下子赚了这么多钱,卫青弦一扫这几日的阴郁心情,忍不住勾起唇角傻乐,等到人群散去的时候还没从这种喜悦中回过神来。
一旁的男子也只是陪她站在身侧,很快又跑过来一个小女孩,扎着两把小麻花辫,面团似的脸颊上结了桃花,小胖手捧上几个好看的河灯。
“哥哥姐姐放河灯吗?买两个河灯吧?”小孩子童真的声音毫无杂质,做起生意来也是直入主题毫无技巧,可是在这么一个浪漫的夜晚,也正是如此拙劣的叫卖才能吸引路过男女。
卫青弦忍不住摸摸她的头:“好呀,多少钱一个?”
“五文钱。”生怕自己表达不清楚,小女孩伸出五个手指头。
卫青弦掏出一张纸钞,小女孩摸着脑袋,半晌才摇摇头。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给的面额太大,但学李彻不让人找零,她又觉得肉痛。
一旁的男子再次出手,给了一颗碎银,显然也是比十文钱多些。
小女孩乐得咧嘴笑,给他们挑了两个做得最好的,小嘴也跟抹了蜜似的:“祝哥哥姐姐白头偕老!”随后又跑开,用同样的招式拦住另一对男女。
短暂的尴尬之后,卫青弦将其中一盏送到李彻手里,指着不远处的河边,很多花灯漂浮在水面上,整条河流像天上的银河。
“大人,你放过河灯吗?”她蹲在河边,将河灯也送入漂流的队伍。
李彻回得干脆:“没有。”
也许是预料到他会如此扫兴,卫青弦当作没听话,又抛出一个疑问:“可是我记得,中元节才是放河灯的日子呀,怎么乞巧节也是如此?”
这回李彻倒是实实在在替她解答,不过不知为何,说话的语气带着一丝隐忍:“做买卖的,总是钻着空子,如果有生意,就算是清明节,他们也照卖不误。”
这话倒是十分有道理,不过卫青弦还是听出他身体不适。
“你怎么了?”
李彻一只手捂住肋骨下方,嘴唇也开始发白,整个人虽然十分高大,可卫青弦觉得他下一秒就要倒下。
“没事。”他咬着牙,语气很轻,额头冒出冷汗。
“你受伤了!”
他穿着蓝色的衣服,一点血迹也都无处遁形,卫青弦连忙站起来:“我去叫人。”
“别走。”她的手立马被拉住,李彻即使是受伤,还是可以轻而易举将她扯下去,滚烫的头颅靠在少女纤细的肩膀上。
“可是你伤口不处理的话,会感染的。”卫青弦好言相劝。
“不用,你不许走。”李彻不给她一点离开的空间,索性把人转过来面对面靠着。不知何时开始,他十分贪恋少女身上的气息,他不愿意承认也不愿意离开。
卫青弦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他抱着吹了一个时辰的河风,直到脑瓜子被吹得嗡嗡直响,暗卫将情况通报给还在北司狱处理要事的周九,后者匆忙带着几个下属赶过来。
“卫姑娘,大人这是痛昏过去了。”
卫青弦觉得奇怪:“他怎么受伤了?”还有人能伤得了他?
周九停顿了一下,想来也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情,自家大人伤还没好就陪卫姑娘出来乱逛,他心中原本就是担忧的。
“是卫姑娘的师兄,在押解回去的时候,不知怎么回事,躲到了太后马车内。在搏斗的过程中,大人不小心被刺伤,只因为刺伤的部位还有旧伤,所以格外脆弱,这几日大人都在卫姑娘隔壁的院子里养伤。”
“释明?”卫青弦眼皮一跳,“他还活着吗?”
周九看了她一眼:“关在昭狱,太后已经下令,择日处斩。”
“处斩?”卫青弦恍惚地后退一步。
周九又道:“刺杀太后是死罪,卫姑娘要想开一点,大人不是不帮卫姑娘。”
自己说了一堆,无非是想表示,自家大人旧伤未愈,还冒险陪她出来,换作旁人是绝无可能。但卫姑娘却开口闭口自己的师兄,对自家大人毫无关心神色,连他这个作属下的都看不下去。
尽管这么说显得多余,他还是决定帮自家大人一把:“主子对卫姑娘如何,属下都看在眼里,还请卫姑娘不要辜负了主子的一片心意。”
旁人看得一清二楚,当局者却毫不开窍。
卫青弦显然将他想表达的意思屏蔽在外:“你快把大人带回去重新包扎一下吧。”毕竟也不是什么小伤口,一直不处理会出事的。
而她也想自己待着静一静。
然后便打算起身,却发现男子一直拉着自己的手,她试了好几次都抽不出,最后周九提出建议。
“卫姑娘不忙的话,就请跟我们一起走,等大人清醒后再说吧。”本来她也要被关回那个小庭院,闻言也没有多少抗拒。
“好。”
于是两人合力将昏迷的男子抬上车,回府的过程中李彻有短暂的昏迷,也只是将她的手又拉近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