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过两天你有事吗?”
舒青晗站住脚步,“怎么了?”
“装修公司想去你家里实地看看,要是顺利的话,估计这周就能开工,”艾鹤喝着咖啡,眼下挂着的两个大黑眼圈已经和熊猫的差不多大,“我想着要是你没空,就我去亲自盯着。”
“不好说,提前一天告诉你吧,”她用手指点了点她的脸,“这怎么回事?”
“别提了,”艾鹤苦大仇深的猛喝一口咖啡,“昨天晚上熬夜看了个电影,一晚上没睡,早上又爬起来上班了。”
舒青晗看她一眼,没吭声。
艾鹤试探着问:“要不然……我请个假回去补觉?”
她一摆手,转身进了办公室。
不到三分钟,电脑上就弹出一条请假信息。舒青晗放下手里的笔,滑动椅子来到电脑前点击通过。
过了一会儿,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了两下,艾鹤探了个头进来,“老板,你别忘了他们要过去看池塘的事情哦。”
舒青晗说好。
只不过,她最后还是没能亲自看着装修公司的人过来实地调研。
因为陈竹的暖房派对就在那天。
早上,舒青晗照常做完了自己的事情,又在梳妆台前回了张启的微信。
他约她去海洋馆玩,但她说今天有事。
隔着一层屏幕,张启的回复很平静:好吧,那下次你有空了再说。
两个人好像很久没见面了,舒青晗想了想,在心里盘算了个时间,打算给他一个惊喜。
收拾好出门,她在手机上打开导航,启动车子出发。
别墅买在了上清苑附近,将车子停进车位的时候,舒青晗不小心看到了舒尔的车。
她盯着他的宾利看了两眼,再一转头,陈竹就已经走出来了。
他今天穿得很休闲,头发梳到了上面,走近时,舒青晗闻到了苦橘的味道。
陈竹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宾利,自然而然地以为:“想要吗?送你一辆当礼物吧?”
舒青晗说不要。
他说那好吧,我们进去。
走近别墅的时候,陈竹悄声在她耳边问: “你有记得叫了你的朋友们过来吗?”
“问了,”舒青晗流利的回答,“她们说没空,都很忙。”
“好吧,”陈竹也听说过一些她朋友的情况,不是在国外继续深造就是在自己创业,抽不开身也是正常的,“那就算了。”
舒青晗点了点头。
“因为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装修风格,所以就先自作主张挑了一款最近比较流行的,”陈竹引着她往玄关走,“你要是不喜欢,我再叫人来重新装。”
“嗯,行。”
舒青晗低下头,在门口被陈竹扶着换了鞋,结果刚一抬头,就看到正站在客厅里朝这边看的舒尔。
他穿着深棕色的羊毛衫,神色有点复杂的垂眸看着她搭在陈竹胳膊上的手。
陈竹也发现了舒尔的视线,又馋着舒青晗走上台阶,这才笑着一点头,“舒尔哥,你来了。”
“嗯,”他微微颔首,主动走上前接过了他手里舒青晗的外套,“给我吧。”
“哦,好,”陈竹转头,拉来衣柜的抽屉,从里面找到一根皮筋递给舒青晗,“皮筋,一会儿绑头发的话可以用。”
她顺手接过,放到了包里。舒尔一偏头,又接过了她手里的皮包。
舒尔看着面前这人伺候舒青晗伺候的如此轻车熟路,额角又忍不住猛烈的跳了跳。
“进去聊吧,门口冷。”他开口道。
舒青晗看了舒尔一眼,“嗯”了声,“那走吧。”
从玄关到客厅的地板需要向上迈一节台阶,虽然不高,但陈竹还是下意识扶住了她的胳膊,另一只手帮舒青晗轻轻拉了一下裙摆。
“谢了。”
她稳稳的站到了台阶上面,低着头冲他笑了一下,这笑容晃得陈竹有点眼晕,也连忙跟着扬起笑。
“两位主角终于到了啊!!快开始快开始!把音箱的音乐放大点!”
楼上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原本静悄悄的别墅终于又变得喧嚷起来。
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朋友的重叠在所难免。陈竹刚从国外回来,认识的也就无非是那几个之前一起上学的人,舒青晗不太熟,但也在某几个聚会上见过几次。
舒尔也叫来了他的朋友,有男有女,舒青晗都不太熟。
即便今天是“主角之一”,她也不太喜欢扎进人群里social,而是拿着杯果汁躲到了窗边的壁炉旁,静静地看着里面噼啪作响的红色火焰。
“无聊了?”这时,舒尔的声音忽然出现在旁边。舒青晗微微抬起头,看到他坐到了自己对面的小沙发上。
舒青晗没理他,早习惯了的舒尔便自顾自看上了窗外正在热热闹闹开派对的人们。
“没想到,现在我们竟然是在你的婚房里开趴……说实话,我宁愿你一辈子不认识男生,也不结婚,”他看着看着,突然觉得眼眶有点发酸,“般般,我之前和你说的都是真的。如果你不想嫁,我可以去和爷爷伯父他们去说。”
舒青晗将双手交叠,没有看他,只是冷冷的问:“我是你的附属品吗?为什么你不想我认识男生就不认识,你想我不结婚就不结婚,然后又自作主张的替我去‘说’。”
她的神情冷然,“到头来,被打被骂的还是我。而你,依旧懦弱的站在舒道远身后说点无伤大雅的漂亮话。”
“我没有,我——”
舒尔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一点反驳的话。因为,他这个从小就聪慧得异如旁人的妹妹,说的话并没有错误。
即便现在已经接近三十岁,舒尔仍然不敢去忤逆家庭,忤逆父亲,忤逆爷爷。他们能给他财富、人脉、权力,他不舍得失去这些,但他又不想眼睁睁看着舒青晗嫁进一个前二十六年从没见过的陌生人。
舒尔现在就像是一根腐烂的、脏污的、即将断掉的橡皮筋,他的一头紧紧拽着舒氏的一切,另一头却又拉着舒青晗,小心的将她控制在一个安全的范围之内。
她勇敢、明锐、一身清白、敢于反抗、从来不会屈服。
就像……是他幻想中的自己。
两端拉扯中,舒尔的精神已经极度紧绷。
她是他剩下的唯一的妹妹,他不想让她再出事。
“如果你只是想来找我说这些的话,我觉得我们没必要再坐在这里看壁炉了。”
舒青晗的声音,倏然打断了舒尔的思绪。他眨了一下眼睛,余光中看到她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你、 你去哪?”舒尔还没缓过神来,于是难得结巴起来。
“出去玩啊,”舒青晗抱着胳膊,“你自己在这待着吧。”
两人说话间,陈竹已经走进了门。他没换鞋,笔直的朝着她迎上来,手里带着自己前几天刚给她买的围巾。
“我们出去吧。”
舒尔听到舒青晗说。
两个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还夹杂着几句一问一答,似乎相谈甚欢。他陷在沙发里,眼睛盯在了壁炉里的一小块黑灰上,久久地没有动弹。
“我今天就跟着你吧,可以吗?”陈竹向左偏身,凑在舒青晗耳边说,“这边没有你的朋友,会不会觉得不太自在。”
“可以。”
她应着,顺手从桌上拿了杯黄色的果汁。然后透过落地窗,沉静的看了一眼客厅里的落地钟。
陈竹笑了笑,给舒青晗围上了手里已经被捏得微微发热的围巾,动作很轻柔。
耳边的音乐鼓点欢快,人们在旋律中摇晃着身体。她靠在桌旁,低头看着脚下的草地。
陈竹喜欢一直和她说话:“你饿不饿?我去那边给你拿两块甜品?有巴斯克什么的。还是想吃披萨。”
“要一块巧克力蛋糕吧,”舒青晗这才抬起头,目光显得有些飘忽,“谢谢。”
陈竹从她身边站直,小跑着到了对面的自助餐桌。
舒青晗静静地凝视着他的背影,看着他从餐盘上夹起一块蛋糕放进盘子里,又看着他动作忽然一顿,很快的回头扫她一眼。
见舒青晗正在看着他,陈竹连忙扬起了一个笑容。她扬了扬唇角,回应的冲他招了下手。
陈竹像是得到了什么鼓励般,重新低头把盘子拿起来,可口袋里的震动却让他无法静下心。
无法,陈竹只得冲舒青晗露出了一个有点无奈的表情,指了一下手里刚拿出来的手机,然后放下餐盘,快步走到无人处低头接起了电话。
她闲着无聊,左顾右盼了一会儿,将目光对准了还在沙发上坐着的舒尔。
他满脸放空,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根烟。白雾盘旋而上,烟灰积了长长一条,舒尔却一口都没有吸。
他没有察觉到她的注视,只是满脸阴郁的盯着壁炉。
“我回来了,”陈竹的声音出现在耳边,舒青晗回过了神,“蛋糕。”
她笑吟吟的接过,拿着叉子吃起蛋糕。
他顺着舒青晗的目光向里看了一眼,眼里有点意外,“舒尔哥竟然还抽烟?之前从来没听他说过呢。”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呢,”她专注的看着盘子里的巧克力蛋糕,声音飘忽忽的,“他也从来没和我说过。”
舒青晗吃了一个角,偏头看陈竹,“你刚打电话,什么事?”
“还好,就是家里有点事,”他看着她盘子里没吃完的蛋糕,愧疚道,“但一会儿我没准得提前走。对不起啊。”
“没事啊,”舒青晗轻轻咬着叉子尖,“你有事就去呗。”
“那……我走了?”陈竹的目光带着急切,“你要是不习惯的话玩一会儿也回去吧。”
“嗯,好。”
一个突如其来的神秘电话叫走了陈竹。他走后,舒尔也按熄了烟,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走到舒青晗身边,看着她一脸无所谓吃着蛋糕的样子,“他呢?”
“可能有事吧,不知道。”
她慢慢的吃掉了一半蛋糕,将盘子放到了身后的桌子上。
时间正好。